《风起迹临之风动》风起迹临之风动分节阅读195

    “此乃卑职的心意,天气炎炎,陛下一路奔波,难免有暑气。蔬果心怡,绿豆祛暑,可调养龙体。”

    “余大人如此,朕甚是欣慰。”左丘颉温和地笑道。那府尹闻言立即乐开了花,连连磕头道谢。于是一行人便谨慎悄然地从府邸出发,沿着勘潍城向北而去。

    勘潍城背面是层层叠叠的树林,虽是茂盛,但却不成森林那浩瀚。车马缓缓驶入一片绿洋中,低调而华贵地前行。

    玄直坐于马上,只觉得进到了树林中稍稍凉爽了些,些许的鸟鸣和蝉声牵扯着自己的记忆,仿佛回到了儿时,无忧无虑那种揪心的感觉又涌上来,在仇恨与情爱间徘徊,不得脱身,又不愿取舍。

    现在只能在此徘徊,用现实的假象蒙蔽自己。

    不知过了多久,这慢慢的树林竟还没有走到尽头。原本穿过这树林,再过一个小镇,就是长陵的远郊了。行进队伍中的人有些疑惑,便把目光投向常广。

    常广凝眉不语,他印象中的树林的确无如此长路。但眼前的一切似乎没有什么异样,或许是自己上了年纪,记错了也难免,于是便道:“继续前进。”

    “怎了?”马车里传来慵懒的声音,左丘颉撩起帘子来问道。

    “回陛下,无事,只是觉得赶路时间太长,琢磨着是否走岔了。”常广道。

    左丘颉歪头思考了下,道:“朕也觉得今日用时是否太长,但一直向北走应不会错。”

    “回陛下,臣等再前行一刻,到时再见机查看。”

    “好。”

    又过了大约一个时辰,日光早已从东边转向了正南。正午时分,天气愈发的闷起来,队伍中已经发出纷纷议论。连常广也觉得,这实在不对劲。

    就算他的记忆有偏差,但卫队是不会记错的,这树林原本两个时辰便能赶完,但现在远不止这些时间。但方向绝对没有出错,那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蝉噪林愈静。

    蝉声常广忽然心中一惊,发觉那蝉声自始至终便随着他们,那音调和强度始终未变,就仿佛一直在他们之中。虽说夏日中蝉声连绵是常有的事,但他们毕竟是一路向北前行,不可能有蝉是一直跟着他们莫非。

    常广立刻转身看向左丘颉所在的马车,可那声音却不是从那里传来的。他摇摇头,命令队伍停下来,开始谨慎地打量四周。整个队伍都肃静了,大家皆是习武之人,都明白此时情况有样,他们一定是陷入了一个诡秘的行阵中。

    “癸三。”常广唤道暗卫午字队的队长,却无人响应,他心中一惊——他们果然入了一个迷阵之中。

    玄直也发觉此次非同小可。上次他们在墨枷郊外的那次袭击不过是群武功还算中上流的门派,也不是常广及暗卫队的对手。但这次,对方在暗,他们在明,绝非等闲之辈。一个名字闪过他的脑海。

    微生逆?不过很快被打消掉,若是他,那么上次在墨枷郊外为何不动手。

    这样想着,玄直下意识地靠近了马车,生怕出了什么差漏,却觉得马车中无声无息,莫非是睡着了?

    “陛下?”

    马车里迷糊地应了一声,左丘颉缓缓地掀开帘子,一副刚睡醒的模样,道:“怎?”

    常广见他醒了,便也靠近马车道:“陛下,情况不对。我们入了阵中。”

    左丘颉瞬间清醒了过来,面容惨白了几分,片刻后开口道:“是走不出这树林了么?”

    所有人都默不作声,左丘颉也就心知肚明。握住帘布的手轻轻发颤,但面容上倒是冷静得很,似乎很清楚会有这一刻。

    “陛下放心,我等定保护陛下回宫。”常广道,“且此地离长陵不远,宫中的卫队出动很快便到。”

    “能联系到么?”

    “臣等会尽力。”

    左丘颉听闻后倒是一笑,道:“那咱们也别走了,就在这儿。看他能怎么着。”这句话仿佛说给不存在的人听似的。

    常广听闻心中一惊,左丘颉心中果然有事搁置已久,这或许与这段时间他没由来的惶恐、焦虑、惊慌有关。

    这人究竟是谁?

    队伍里都默不作声,卫队杀气凛然,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那不间断的蝉鸣更是令他们惊心,到了风声鹤唳草木皆兵的地步。

    而左丘颉倒是漫不经心,喝了些水便倚在马车边,而常广则在一旁为之摇扇解热。玄直也在一边警觉地四处查看——入了人的阵,再乱走下去,难免会有什么差错,最好的办法即停留在原地,等待与布阵者正面交锋的机会。

    这午后阳光毒辣,真是不叫人过日子。

    左丘颉用丝帕擦着额头上的细汗,眉头微皱,眼神飘落在那丝帕的暗纹上,记忆便恍惚了起来。

    那是印有锦鲤的暗纹,记得左丘飏幼时最爱成日在池边喂锦鲤,瞧得甚是愉快。他便成天抱着他在池边,陪他喂鱼,看着他笑开的童真面容,红扑扑的脸颊,心中就如满溢般,只觉此生足矣。

    思索了片刻,忽忧伤涌动。不禁抬起头来,想要打破这种心底的哀伤。谁知这一抬眼,却看到了令他浑身惊愕到颤抖的一幕。

    那个让他日思夜想、魂牵梦萦的人,那个让他流干了泪水、哭到流出血液、痛至心灵的人,那个绝世无双、天妒之人就站在那林间,倚着那高挺的树木,浓眉俊眼,棱角分明,阳光打在那麦色的皮肤上,如梦幻般令他炫目,那才是真正的玉树临风。

    “飏儿飏儿!”左丘颉激动得浑身颤动,他对左丘飏的思念充斥着全身上下,渗透到每一处发肤,欲罢不能。

    他抬腿便略有不稳地朝那里走去。

    而一旁的人皆目瞪口呆,看到五皇子仿佛灵魂再生一般出现,都惊得做不出反应。

    只有常广大声呵道:“陛下别去!”他欲上前将左丘颉拦下,谁知忽一股强劲得令他窒息的力量有如墙般将他生生与左丘颉隔离,他暗叫不好,使出浑身解数与之抗衡,谁知那股力道大得骇人,连他也不能摧毁。

    这到底是什么人设的阵法?常广简直无法置信,使出浑身力气大吼:“陛下,那是幻术!!快回来!!”

    玄直第二个反应过来,便要冲上去制止,他也同样遭遇了力量惊人的真气圈隔离,手只要一上前便震慑全身,连五脏六腑都要被搅动。而其他护卫反应过来上前也是同样的境遇,没有一人能上前止住。

    而左丘颉对众人的大声警告置若罔闻,根本什么也听不进去,只是用尽最快的速度踉踉跄跄地跑到左丘飏面前。

    左丘飏看见他,露出阳光的笑意,上前一把扶住他。那真实而温暖的触感让左丘颉浑身一震,暖流直渗到心尖,他抖得厉害,抬首望着那人,伸手去抚摸他的脸。

    “父皇,我好想你。”

    一句话,让左丘颉所有的防线悉数溃围,眼眶再也挡不住汹涌的泪水,顺着面庞流了下来。他紧紧抱住眼前的左丘飏,用尽浑身力气,不再放手。

    “朕,也好想好想飏儿”左丘颉早已泣不成声,语调已经破碎不堪。

    “父皇别哭。”左丘飏小心翼翼地捧起他的脸,直接以吻拭泪,深情而轻柔地吮吸他面上的泪珠,不放过一丝。而另一手则紧紧扣住他的首,穿插那风情万种的卷发,迷恋般抚摸。力道坚定,仿佛要将左丘颉吞噬。

    “飏儿,别离开朕”

    左丘飏见他这副患失患得的样子,扑哧一声笑出来,道:“父皇说什么呢,我一直在父皇身边。”

    “当真?”左丘颉佯装生气道,但他这副样子却一点天子的威严都没有,反倒增添了几分妩媚。

    “飏儿何时对父皇说谎过?”左丘飏认真道,凝视着左丘颉脸,那眼神炽热得几欲将他贯穿,一字一顿地道:“我对父皇的爱,矢志不渝。”

    左丘颉浑身如雷击般穿过,他虔诚地凑上去主动亲吻左丘飏的唇,低喃道:“朕对飏儿的心意,也从未变过”

    二人如胶似漆,相依相拥,忘却世间一切繁杂。

    “四弟。”

    一道熟悉的声音,温和而不失严厉,对左丘颉来说如雷贯耳,脑海中最深的记忆被连根拔起,勾起那沉淀的伤口。

    左丘颉缓缓地回头看到了那人,心底最沉浸的一片悸动缓缓漫开,三十多年的沉淀。那人依旧当年那般青阳明朗,一眉一眼尽是精妙无双,那一袭玄绿锻衣沉稳而清逸,只是那记忆中明媚温润的浅灰的眸中确含着凌厉与伤痛。

    全部的,各种各样的情绪,五味混杂,但最终掩饰不了深藏的遐思和爱慕。左丘颉试探地、带着些期许地道:“二哥”

    “父皇,他是谁呀?你怎么叫他二哥?”左丘飏好奇地打量着这人。

    褚佑神色凝肃,那眼神深邃得令人猜不透情绪,但沉稳如磐、温润如玉的气质尽显无疑,只听他开口,声音却是冷然:“四弟的心可真是狠呀。”

    左丘颉闻言浑身一震,立即开口道:“不,二哥,不”

    “你亲手下毒,害得我娘子日后病魔缠身,痛苦不已”

    “二哥”

    “不得不用药材吊着一条命,但即使这样,她还是离我而去”褚佑痛苦的神情清清楚楚的倒映在左丘颉的黑眸中,刺痛得他目眦欲裂。

    “不是我”

    “她离去后,我日夜不得安寝,辗转反则,饭茶不思好在有逆儿”言此他表情浮起一丝温情。

    左丘颉脑海中立刻闪现那晚微生逆如地狱罗刹般的神情,恐惧宛若重现,他失声地叫道:“不要说了,不要说了!”

    “逆儿乖巧可爱,聪明伶俐,是我唯一的慰藉”

    “别说了二哥,别”

    “四弟,你害死我娘子,如今还要杀我的孩儿?”

    左丘飏见此颇有不快,搂紧左丘颉对那人道:“你莫要太过分,父皇如此恳求,如此痛苦,为何还要喋喋不休?”

    “痛苦?”褚佑冷笑起来,“孩子,你可知我丧妻之痛?”而后目光转向左丘颉:“四弟,当你置我们兄弟情谊不顾的时候,你可想过我的痛苦?娘子一死,我又有多少年月可以活得下去?!”

    “兄弟兄弟”左丘颉喃喃道,“二哥你又不是不懂我”

    褚佑顿了一下:“四弟的心意,我自是明白,但恕我没有龙阳之好。”

    “父皇,你爱他?”聪颖如左丘飏,一听便知其中的意蕴。

    左丘颉一愣,没有反驳,这句话说得的确不假。他眼睑颤动,不敢直视左丘飏,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左丘飏见此一下子放开了搂住左丘颉的手,颇有愠色道:“父皇,你不是说只爱飏儿的吗?你在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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