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仪首先看向董心妍,圆润悦耳的声音开启,“董心妍小姐,你是否愿意程子扬这个男子成为你的丈夫与他缔结婚约?无论疾病还是健康,或任何其他理由,都爱他,照顾他,尊重他,接纳他,永远对他忠贞不渝直至生命尽头?”
她本来以为……到了这一步了,我愿意,是理所当然能够说出口的话。
可惜,她终究高估了自己。
长长卷卷的眼睫毛狠狠颤抖着,董心妍努力地开启红唇,却张着口,发不出声音。
司仪等了几十秒,也没有听到新娘的回答,不由疑惑地看向她,并催促了一下,“董心妍小姐?”
董心妍的双手狠狠攥紧,她带着白手套,可那指甲还是狠狠戳着她的手心,刺疼着她。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强迫着自己就要开口,“我,我愿……。”
“我不愿意!”
话语未出,身边的男人忽地启唇,他黑眸定定地盯着司仪,声音一如既往的温润,柔和,一字一顿。
第602章 再见,再也不见(6)
那个意字还卡在董心妍的喉咙里,耳边就忽地听到了那一声不愿意,她黑眸凝滞了一下,愕然地侧脸望向程子扬。
程母,董父,李嫂皆是一惊,视线唰得一下看向了程子扬,董父更是震惊地直接站了起来。司仪同样没有想到,新郎竟会说出这样的话,他怔了一下,咽了口口水,才稍微找回自己的声音,“程,程子扬先生,您……您这是……。”
程子扬并未理会她,他缓慢转身,眼皮轻掀,看着身侧的女孩。
她真美,一如他想象中的那般,不,比他想象中还要美丽。
刚才,她一身洁白婚纱,手捧鲜花,迈着红毯,迎着那结婚进行曲,一步一步朝着他走来,那曾经是他多少次美梦里的情景。
他最心爱的女孩,披着婚纱,幸福地嫁给他。
有那么一瞬间,他是恍惚着的,仿佛他们之间什么都没有发生过,没有欺骗,没有亏欠,没有内疚,没有其他所有的人,只有他和她,只有他们。
他真的好想继续自欺欺人下去。
可是……董心妍那句支支吾吾的我愿意,彻彻底底地粉碎了他最后一丝奢望。
他爱她,爱到从来不愿意勉强她做任何事情,即使他一度**在自我欺骗的深渊里,即使他是很想要听到她说我愿意,即使他那么希望能够和她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我真以为……我能够骗你一辈子的。”
低低的声音,慢慢地从程子扬的喉咙里溢出,他勾了勾唇,眸底染上一抹讥讽,“原来,我还是高估了我自己。”
董心妍眼中的惊愕,慢慢转成疑惑,她蹙了蹙秀眉,贝齿轻咬了咬下唇,开口,“子扬,你在说什么啊?”
什么骗她一辈子啊?
程子扬这句话一出,程母就意识到他要说什么了,她脸色刷白,当即站了起来,冲着程子扬吼了一句,“子扬,有什么事情,迟点再说吧,你们现在可是在举行婚礼,不要耽误了吉时!”
程子扬朝着程母那边扫了一眼,眼底的讥讽更深,他甚至笑了一声,而后,他的嗓音低而透着凉意,“婚礼?没有婚礼了,我不会和董心妍结婚的。”
程母的身体狠狠摇晃了一下,几乎站不稳,“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胡说八道些什么!”
胡说八道么?
这辈子,他最清醒就是这一刻了吧?最不胡说八道的,也是这一刻了吧?
若是现在再不清醒过来,他就真的醒不过来了。
程子扬的黑眸转了回来,他坐着,董心妍站着,她的神情呆滞,眸光混乱疑惑,似是无法从他的寥寥数语中反应过来,她还喃喃低语了一句,“子扬,你在说什么啊?”
结婚是他提的,现在却又不结婚?
难不成,到了这个时候,他还是要赶她走?
程子扬的手无意识地攥紧了轮椅的扶手,一点点握紧,他撑着笑容,缓缓又启了唇,“董心妍,有一件事情,我一直没有告诉过你,我,和周雅琳是认识的。”
第603章 再见,再也不见(7)
周雅琳……
猝然听到这个名字,董心妍脑袋微地懵了一下,怔怔地重复,“周雅琳?”
她和程子扬在一起差不多六年的时间,他认识的人,她几乎都知道,可她的记忆里,他与周雅琳根本没有任何交集啊,怎么会……
程子扬笑着点了点头,看着她,继续说:“而且,我们很早之前就认识了。”
“很早……?”董心妍仍是愣愣的。
“嗯,很早,非常早。”程子扬应着,嗓音低了下去,“早到……在我救了落水的你以后,她找了我,和我提出交易。”
最后几个字,他几乎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能够把话说出来。
交易……
董心妍黑眸眨了眨,卷翘浓密的长睫毛扑闪着,她心里隐隐浮上不好的预感,捧着鲜花的手微用力攥了攥,“子扬,什么意思啊……你到底想说什么?”
“还不懂吗?”
程子扬懒声反问,唇角斜斜上扬,语气里都透出一丝嘲弄,“你以为我为什么会爱上你?为什么这么多年都一如既往的对你好?为什么无论你怎么任性骄横,我都包容你?”
“因为……这是我的条件,作为挽救我公司的条件。”
“换句话来说,就是我从来都没有爱过你,我们的爱情,只不过是我精心为你设计的一场骗局。”
随着程子扬字字句句说出,程母脸上血色尽褪,浑身的力气像是瞬间被抽走了一样,无力地瘫软到了椅子上。
一切都完了。
她好不容易为他争取到的一切,就这么被他毁了。
只是她怎么也没有想到,她的儿子……最后还是这么傻,还是宁愿自己痛苦,也要放了董心妍。
程子扬说出来的每一个字,每句话,董心妍都听到了,而且听得清清楚楚,可是,她还是没有能够听懂他话里面的意思。
什么叫做他从来没有爱过她?
什么叫做精心设计的一场骗局?
她呆立在那里,愣了许久,似乎才理清楚了思路,“所以,你的意思是说,你只是当年和周雅琳有了交易,所以才和我在一起,并非因为你爱我?”
“是。”
“那你和我结婚……也是因为交易?”
“是。”
程子扬和她相爱是交易?
这简直就是她人生中能够听到的最好笑的笑话,一直以来,深情不悔,孜孜不倦的程子扬,一直不离不弃,守护在她身边的程子扬,竟是因为交易来到她身边的?
她是没睡醒,还是产生幻觉了?
她愣愣地勾了勾唇,居然还能笑出声,“子扬,为了赶我走,你连这种拙劣的谎言,都能够说出口了吗?”
她不是没有感觉的人,一个人是真心对你好,还是假意对你好,她不会分不出来的,子扬对她的好,难道就因为他这么一句荒谬的话,就相信了吗?
董心妍的反应在程子扬的意料之中,毕竟这么多年的感情,他付出了真心,她不会没有感觉的,他也不指望他几句话,她就能够相信了。
不过……
第604章 再见,再也不见(8)
既已决定迈出了这一步,他又怎么可能让自己再来退路呢。
他脸上神情不变,连唇边那一抹嘲弄的弧度都没有变,停顿了几秒,不急不缓地又开了口,“你还记得吗?有段时间,你一直反复做梦,记忆一点点恢复,一点点清晰,然后,我带了你去看心理医生,为你催眠。”
董心妍不知道程子扬的话题怎么忽然间转到了这里,她愣了一下,然后点头,“我记得,你要帮我找回记忆。”
她话语刚落,他就已是轻呵一声。
他的笑声很淡,眼眶却悄无声息地红了一圈,“董心妍,你确定,我让你去催眠,是为了帮你找回记忆吗?”
前面程子扬说那么多的话,她都没有相信一句,然程子扬说这句话的时候,董心妍的身体不自觉地狠狠地颤了一下,双眸猛地瞪大。
她似是忽然间意识到了什么,一股凉意极快地爬上了她的背脊。
“子,子扬,你这个话……是什么意思?”
看着董心妍骤然变化的神情,程子扬微垂了垂眸,眸底浮现无尽痛楚和苦涩,他知道,一旦说出下面的话,他与董心妍之间,就真的会彻彻底底地画下句号了。
六年的感情,他的真心,他的爱情,也会跟着烟消云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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