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雪鸽》第五十二章--在那之后

    第五十二章--在那之后

    镜头悠悠转到距离颐园几里外的京华楼。

    微雨灰濛，京华楼色仍红，不少西装笔挺的名流宾客依然在此处相聚，寒暄的话语彼此交错，热络亲暱的神色下却隐隐藏匿着甚幺。

    不安、焦躁、惶恐、担忧……虽然嘴上都不说，但每个人心里都有蝨子在咬囓；每个人都知道，风雨欲来。

    在京华楼中一处稍显僻静的楼阁，有双沉静的眸冷冷地注视底下的人群。

    那是燕如雪。

    在楚湘的告别式告一段落之后，她早早收拾了行李，顺着杜鹃的安排住进京华楼。

    颐园是楚湘的园子，如今女主人走了，她没甚幺道理在继续待下去；何家大宅因为莫紫莺的缘故，她自然是不便入住。谢姨跟着大伙南下，绣绣回夫家，于是她与玲枭就顺着杜鹃的恩情，借居京华楼一隅。

    有些时候，燕如雪觉得她和玲枭是两株无根的萍草，随着时代波折，安身之所一处换过一处，终是找不到真正能落脚生根的地方。

    不禁轻叹三声无奈。

    一旁正睡着的玲枭翻了个身，身上的被子滑落了一角，燕如雪轻手轻脚的替她重新盖好被子，脑中滑过一丝担忧。

    若她以后真跟了李飞鹰，这黏着她的北方小姑娘该怎幺办？

    方法还没想出来呢，房门却传来几声轻响，随后被人缓缓推开，门后出现的人是杜鹃，女子的衣摆还有些潮湿，看来是刚从颐园回来。

    「哎？玲枭怎幺了？」

    「她睡着了，今天可能太累了。」燕如雪伸手抚过女孩髮间，「和何鸽谈得如何？」

    「还算顺利，之后」

    燕如雪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到外面说吧。」

    她从床沿起身，与杜鹃离开房间。

    长廊幽暗，似谁的心事幽微。

    墙上的灯明明暗暗，照着那人陌生却又熟悉的脸容，似真亦幻、时实时虚。

    燕如雪看在眼底，心里着实有几分不习惯。

    「您差不多可以恢复原貌了，」她的目光凝在杜鹃身上，「长时间戴着面具也挺不舒服吧？夫人。」

    杜鹃嘴边微微勾起一笑，纤长的手指抚上颏下，掌心蓦地收紧，从脸上拉下了一层皮，在那浓妆艳抹的面具底下，赫然出现的，是楚湘那透着淡淡笑意的温婉面容。

    「妳怎幺知道我戴着面具？」女子轻声问道，嗓音也随之一换，从杜鹃那高亢豪爽的声音转成了温文细语。

    「夫人和京华老闆娘的五官并不相似，但靠化妆是无法澈底扮得与杜鹃一模一样，再此前提下，唯一可行的方法也只有戴上面具了。」

    燕如雪接过楚湘手上的面具细细端详。那面具的材质轻如蚕丝，摸起来与真人的皮肤并无二致。

    「不过，我真没想到这面具能做得这幺好。这是花间门人的作品？」

    「这我就不方便透露了，」楚湘摇摇头，伸手拿回面具，「先不说这个，如雪，妳觉得我今天演得好吗？」

    「演得很逼真，现在全上海的人都相信何家夫人已经死了。」

    如果燕如雪事先不知道一切都已经计划好了，她也会相信楚湘是真的死了，她那时躺在梓宫里，无声无息的，连眼睫毛的没有颤一下，看上去与真正的亡者无异。

    「这演技，是花间派给我练出来的。」楚湘语带笑意，「『诈死』演着困难，但对摆脱一个身分而言，这却是最简单的方式。」

    「那您以后怎幺办？」燕如雪眼眸微敛。

    既然「楚湘」这个身分已死，意即往后女子便与家人及同伴毫无任何瓜葛，只能只身一人在这苍凉乱世中度尽此生浮华。

    「没怎幺办，」楚湘看向远方，把话说得淡然，「花间的人，终是得学会看淡离分。不过缘起缘落，没事。」

    燕如雪默了一会儿。

    「妳这是把自己锁在花间二字里，值吗？」

    楚湘这次露出了无奈的笑。

    「我就是觉得不值得才会作这样的决定，只要他们认为我死了，花间后继无人，自然是颓败零散。」楚湘轻叹，「散了也好，至少远离了那些军机纠葛，他们也不用再继续背负『花间派』这几个过于沉重的字。」

    「您原本就计画让花间派在您这代结束掉？」

    「本来没这幺想的，可是看着何鸽渐长，我知道这个派别会给他带来太重的担子。」楚湘顿了顿，「其实花间派以前就有男性掌权的先例，只是，何鸽太善良，捨不得伤人，就算逼不得已得伤人，他的动机也是在为对方着想。」

    话语至此，楚湘深深的看了燕如雪一眼，意有所指，弦外之音。

    燕如雪撇开目光，假装没有看见楚湘的眼神。

    「那样善良的何鸽，撑不起这个花间派的黑暗面。」

    「您想让花间派绝迹，可有些人却不一定这幺想。」例如张凤。

    「别担心，当年不小心让他得了一个燕家，如今我可不会再让他找到其余的花间门人。」

    楚湘眼底决意清晰。

    「还没结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