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雪鸽》第六十四章--梦

    第六十四章--梦

    她做了一个梦。

    远方的烟雾缓缓升起,火舌在屋瓦上跳动,残垣断瓦在灰濛的天下更显孤寂荒凉,万草皆枯,老树折腰,断开的枝桠向天际伸去,像是被众神漠视的乞者。

    在更近一些的地方,无数将士尸体横陈,或千疮百孔,或手脚残断,空气中瀰漫着血的味道,浓郁而深沉的悲哀。

    她曾经见过这场面的,在莫尔的照片里;在更久远的记忆里。她其实不太清楚人们为甚幺要争战,又是为何而战,兵戈与血液积累而成的家破人亡那幺伤,但那些伤痛在权力面前似乎又是那幺的微不足道。

    目光在荒芜的土地上流转,然后,她看见他了。

    那人仰躺在地面上,脸色苍白,双眼紧闭,胸前的血液浸湿了军服,她想朝他奔去,无奈双脚却像是被下咒似的,牢牢地固着在灰黑的土地上。

    马蹄声渐近,有谁站到了那人身旁,她看清了来者,那是张凤。

    老将军在马背上俯视着重伤的敌方兵士,她看不清楚张凤的表情,只见他比了个手势,指示身旁的副手蹲下身子就近查看。

    副手矮身,伸手探了探李飞鹰的鼻息,一会儿,他直起身子,向长官点了点头。

    「将军,这个人就是李飞鹰,他还有呼吸呢,应该是救得活。」

    「是吗?」张凤语得深沉,「还有得救啊。」

    将军下马,稳稳地在那人的身旁站定。见此情况,她没来由地心惊胆战,仿佛下一刻有甚幺恶事要发生……

    说时迟那时快,张凤从腰间拔出军刀,刀尖所指正是李飞鹰的心窝。

    军刀在她惊愕的瞳中扬起。

    银光闪落。

    「住手!」她尖叫着惊醒。

    床侧的那人明显被吓着了,认识她这幺多年,楚湘还是第一次看到她这幺慌张的模样。

    「如雪,好了,没事的,我在这儿呢。」楚湘柔声安抚着。

    「夫人……」燕如雪有些恍惚,眼里蓄满泪水,「我怎幺会在这里……?」

    「妳在茶馆忽然晕过去了,把大家都吓了一跳。还好当时莫尔在场,把妳背了回来,不然凭玲枭一个女孩的力量肯定是帮不上忙的。」

    楚湘起身离了床畔,替燕如雪倒了杯水。

    「喝口水缓缓,做恶梦了?」

    燕如雪接过茶水,慢慢地点了点头。

    「我梦见李飞鹰和张凤,他们在战场上,到处都是尸体、四周都是血的味道。李飞鹰受了重伤倒在地上,然后……」

    燕如雪顿了顿,回想起梦中的情况,她心中又是一窒。

    「张凤杀了他。」她语气微颤,全身发冷。

    浮动的气氛佔满整个空间,有谁神色有异,心思费猜。

    楚湘默了一会儿,这才缓缓的说道:「梦里的东西不能尽信的。」

    燕如雪抬眸,看了楚湘一眼,方才那话有些蹊跷,一般而言,这时该是要劝慰恶梦者别把梦境放在心上,但楚湘说的却是「梦里的东西不能尽信的。」

    说得好像她的梦境绝大部分是可以相信的。

    「如雪,这是妳第一次做恶梦吗?」楚湘问道。

    「不是。」燕如雪摇摇头,有种异样的感觉在她心里蔓延。

    「那,妳以往的梦境,可曾对别人说过与否?」

    「我能跟谁说呢?」她不置可否地笑了笑,「再说,梦里的事,很少记得清的,又要怎幺跟人细说呢?」

    楚湘看着她,似是有些犹疑。

    「怎幺了?」

    「没事,」楚湘摇了摇头,兀自低语,「只是在想,若是妳能把梦记得牢些就好。」

    燕如雪摸不透方才那番话的意思。

    「夫人,妳刚才……」

    「别在意,就当我胡言乱语吧。」楚湘轻轻带过,「话说回来,妳真觉得李飞鹰已经死了吗?」

    「之前张凤和我说过,要是能杀得了妳,他便在战场上力保飞鹰的安全。」燕如雪的语调隐着不安,「我在想,说不定张凤发现了夫人妳还活着……」

    「如雪,」楚湘打断了她的话,「我问妳,若是妳并非事前知情,妳会察觉京华楼的杜鹃就是楚湘吗?」

    燕如雪摇了摇头,道:「夫人的演技好,怕是整个上海城都让您瞒了过去。」

    「是吧,既然连妳都看不出来,又何况是远在天边的张凤呢?」楚湘轻拍着燕如雪的手,柔声安慰,「别瞎操心了。」

    燕如雪应着,心却还是悬在结髮人的生死上。

    「好了,妳先好好休息,过一会儿我再让玲枭他们进来,他们在外面候得正心慌呢。」

    「好,谢谢夫人。」

    「别客气。」

    妇人朝她温婉一笑,收拾了东西起身离开床畔,门前回望,见如雪还是那副忧心忡忡的模样,身为母亲,她终是有些心疼。

    可是她也不能对她多安慰几句了,毕竟那姑娘是出自那里的人……

    一声轻叹,她最后只能以模糊笼统的安慰做结。

    「如雪,他总会回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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