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雪鸽》第六十六章--新年

    第六十六章--新年

    纵然经年战乱，但对人们，特别是那些颠沛流离的人，新年还是得过的。

    平日都那幺艰辛了，在新年之际求个希望、图个温暖，也不算太过份吧？

    鞭炮声骤起，惊扰一街冷寂。

    艳红的鞭炮身后串起稍纵即逝的火光，点点星火温暖也耀眼，却也把无人的街道衬得更加冷清。

    京华楼门口蹲着两个身影，无声的看着鞭炮燃得喧嚣。那是燕如雪和玲枭。

    鞭炮燃尽，空余满地碎红，像大地受尽折磨后的残血，却也像春神不经意抖落的红花。

    所视何物，各人自有定见。

    「好了，玲枭，鞭炮也放完了，我们进屋吧。」

    燕如雪将打火机收妥，起身，低眸却犹见女孩仍蹲在原地。

    「又怎幺了？」

    「燕姐姐，」玲枭仰着头看她，「妳以前是怎幺过年的？」

    「我？也没甚幺特别的啊。」燕如雪想了想，「在戏班的时候，大伙儿会聚在一起围炉、放放鞭炮，更多时候会唱戏助兴……」

    「在进戏班之前呢？」

    「也差不多啊，那时我年纪小，偶尔有几个疼我的姐姐会给我压岁钱。」

    忆起当年往事，燕如雪觉得那时的自己也算好命了，明明与那些戏子没有甚幺血缘关係，她们还是将她视为自己的亲生妹妹，待她极好。

    小时候还不怎幺明白，随着年纪增长，她似乎也渐渐懂了那些戏子的心思。

    是渴望与他人产生联繫吧？亲情也好、爱情也罢，或许她们只是渴望在生命凋陨之际，有人能记起自己胭脂下的真容、戏服下的真心，真诚的为她们落下一滴泪吧。

    「在我们那边，过年也有压岁钱的。」

    玲枭收回注视燕如雪的目光，把话说得轻声。

    「腊八即早，年先来到，穿新衣戴新帽，女孩要花男孩要炮，二十三接灶，二十四做洒扫，二十五磨豆腐，二十六蒸馒头，二十七杀公鸡，二十八贴哈哈，二十九煮肉啰，三十包饺子」

    女孩将目光投向远方，嘴里轻轻念着家乡的歌谣，调里似是惆怅、似是怀乡。

    燕如雪默默地在一旁听着，看余烬渐冷。

    玲枭低下头，把面容埋在双臂之间，从中透出带点鼻音的话语。

    「不知道他们是不是还这幺过年的？」

    燕如雪无话可说，只能伸出手臂将孩子搂在怀中。

    新年啊，是庆祝团圆的节庆，对离乡不得归家的游人而言，是思念的季节吧。

    然，思念的人也不是只有玲枭一人而已。

    京华楼里，女人摸着孕肚，想着她孩子的父亲，她今生缘断的那人。

    「宝宝，你可得快快出生，让妈妈看看你的脸，看看你长得比较像妈妈，还是比较像爸爸。」

    「不管长得像谁，这宝宝肯定长得很可爱，」楚湘坐在床缘，盈盈笑着，「毕竟，他被妈妈深深爱着啊。」

    绣绣微微牵动嘴角，道：「贺鶢说过，他想要一个女儿，长得像我，嗓子也好。这样一来我们俩就能一起唱戏，谁都不孤单。」

    孕妇默了一默，眼角微润。

    「杜鹃，若是我把这孩子生下来，妳说，贺鶢会不会对我回心转意？」

    楚湘的笑容一滞，她深知答案，却无法说破。

    「我不知道，毕竟，人心难测。」

    「说得也是。」

    绣绣轻叹一声，阖上双眼，脑子里转的全是那人的事，揪心难耐，再睁眼时，她开启了另一个话题。

    「对了，不是过年了吗？也是时候做新衣裳了。等我把孩子生下来，我再帮妳们做衣服，聊表对妳们的收留之恩。」

    「等妳身体养好了再说，这事不急」

    「我已经想好款式了，」绣绣没听进楚湘的话，逕自说着，「杜鹃妳呢，一向适合红色，我要帮妳做件旗袍，上面绣着杜鹃花，领口处不用布，改用红纱，妳穿起来一定很好看。」

    「听起来不错。」楚湘含笑点头。

    「还有如雪，我要帮她做件天青色的洋装，她最近穿得太暗了，明明是那幺漂亮的青春姑娘。」绣绣絮絮叨叨，「天青色的布我们布庄应该还有，过会儿让贺家的人送来，对了，还有针线也得让他们送来」

    楚湘听着，心里着实难受，不会有人来的，真的贺家已被贺鶢移转到安全处，假的贺家也已经死在张凤下令灭族的计画里，整个家族分崩离析，只剩下绣绣和她腹中的孩子还留在这里，留在这个贺鶢早已离去的城市里。

    听着听着，楚湘发觉绣绣的话音渐弱，最后居然噤了声，她抬眸望去，这才发现绣绣捂着肚子，紧咬下唇，额上渗出层层冷汗。楚湘毕竟是过来人，她知道眼下正在发生甚幺事。

    新生儿即将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