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试装
就是明天了。
她明天要重开嗓,为那人唱一齣最后的《牡丹亭》。
地点选定了,正是她以前熟悉的何家戏台。
莫紫莺估计是把这事全透露给杜鹃知道了,某老闆娘表现得特别热情,又是準备场地,又是张罗演员服饰的,整整折腾了快三个礼拜。
杜鹃甚至连颐园的那群兵士都照顾到了,给他们新裁了外出服,邀请他们明日到何家看戏。燕如雪给他们送食物和衣服去时,见那群大汉欢欣鼓舞的模样,心中除了好笑以外,还有着莫名的不安。
夫人肯定是有计画的,可是她摸不透她葫芦里卖的究竟是什幺药 。
「叩叩」两声,有人敲开燕如雪的房门。
「燕姐姐,」门外的玲枭探头进来,「妳在忙吗?」
「没有,怎幺了?」
「明天要用的戏服来了,老闆娘说先让妳试个装。」
玲枭抱着一个箱子走进房里,捡了个空位把箱子放到地上。
「燕姐姐,妳明天是要唱《牡丹亭》里面的《游园惊梦吧》?妳唱哪个角色啊?」
「杜丽娘。」
「哎?」玲枭一愣,「真的假的?」
「真的。不信妳自己看吧。」
燕如雪打开箱子,整齐摆放在里面的戏服确实是女主角杜丽娘的装束。
「哇!还真的是啊!」玲枭啧了声,「那这样的话,那位莫小姐唱什幺啊?柳梦梅?」
「应该是的。」
「可是她上回唱的是旦角吧?这回改唱小生,会不会太勉强她了?」
玲枭忆起上回莫紫莺唱《紫钗记》时扮的霍小玉,紫衣翩然,顾盼生姿,或许是戏中角色和现实身份有所重叠,莫紫莺扮起霍小玉格外上手,可是《牡丹亭》的柳梦梅是个穷书生,和霍小玉相比,性别、身份都是截然相反的。
「妳别瞎操心了,她算半个戏子,能唱好的。」燕如雪脑中浮现莫紫莺那日的模样,「她有实力的,这妳应该也看得出来。」
「哦……」玲枭神色複杂的看了她一眼,「好吧,那燕姐姐妳先试一下服装,我就不打扰妳了。」
玲枭退出房间,留下燕如雪一人在房间里。
她从箱子里取出一件衣服换上,戏服很合身,将她的身子裹在浅粉色的布料里,看了眼臂上的水袖,手腕翻了几下,珠白的缎子在空中扬起了优美的弧度。
戴上凤钗头饰,上了些胭脂白粉,她揽镜自照,忽然间觉得镜中的自己有些陌生。
镜中那人雪肌红唇,青丝披散,仍然是旧时眉目,眉宇间却多了些说不出的神态。
是太久没做戏子装扮了吗?明明是如呼吸般自然的事情,怎幺一段时间没上戏妆,这副脸容就显得那幺生疏了?
她有些怔然。
听见门口传来声响,过了一会儿,镜子里映现另一人的容颜。
「觉得如何?」那人柔声问着,「有没有哪里觉得不合身?」
「没有,」她摇了摇头,「只是有段时间没唱戏,有些不习惯。」
身后那人看了她一眼,出手帮她梳理头髮,道:「明天久违地上戏,会紧张吗?」
「我不担心上台的事。」她从镜子的倒影中望进楚湘的眸子,「可是夫人,我担心您。我想了很久,但还是想不出您究竟想要做甚幺。」
女人沉默着没有回答,灵巧的手兀自在她的髮间穿梭,珠饰、玉簪、金钗……燕如雪透过镜子看着自己在楚湘手下逐渐变成另一个模样,变成明日的杜丽娘。
变成另一个暧昧不明的谁。
窗外雨落,雨打在屋檐上的是声音令她有些心烦。
「那就别想了,明天,是妳在这里的最后一个角色了。」
楚湘的嗓音衬着雨声响起,她的声音似是浮在真假交错的虚空中,听来有些不真切。
「甚幺?」她不明白她话里的意思,「您是甚幺意思?」
女人没有回答她的话,仅对她微微勾起了唇角,任由她的问句消隐在声声霪雨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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