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雪鸽》第八十五章--开筵(下)

    第八十五章--开筵(下)

    丝竹声起，衣裙婆娑，有谁提步上了亭台，走至灯光之下。华光亮起，照耀舞台上的伶人。

    粉衣罗裙，青丝如缎，胭脂红粉将伶人妆点得更加耀眼，灿若星辰的眸子朝台下望去。

    台下本是喧嚣未平的，但在那一顾一盼之下，全场「唰」地静了下来，连气都不敢喘一下，深怕扰了这个如梦似幻的瞬间。

    「原来奼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燕如雪双唇微启，歌声便倾泻而出，似天上乐音。

    「良辰美景奈何天，便赏心乐事谁家院？」燕如雪持扇，缓缓转过了身，再回首，戏子已旋成了杜丽娘，「朝飞暮卷，云霞翠轩，雨丝风片，烟波画船。锦屏人忒看的这韶光贱！」

    台下无人出声，呼吸都凝着，目光紧盯戏台上的杜家姑娘，心思全悬在那伶人身上。

    「遍青山，啼红了杜鹃，那荼蘼外烟丝醉软，那牡丹虽好，他春归怎佔的先？」她视线流转，眼波中转着流光。

    何鸽在台下一瞬也不瞬地看着她，戏子望进他眸里，然后不着痕迹地垂下了目光。

    「闲凝眄兀生生燕语明如剪，听呖呖莺声溜的圆。」

    最末的长音婉转，转进听者耳中，落入观者心底。

    何鸽看着台上的燕如雪，那女子的身段如他记忆中那般动人，歌声如他念想的那般悦耳，他看得有些出神。

    「这燕语唱得果真不错。」杜鹃凑到何鸽身边，视线仍是对着舞台的方向，「平时也没看她在练习，久违的登场，居然还能唱得这幺好，实在不容易。」

    「哪需要练习？」何鸽浅浅地笑着，「她原本就是生在戏台上的姑娘，她的嗓音是刻在命里的。」

    「说得也是。」杜鹃瞄了眼身边的男子，「也难怪莺声燕语不能并存了。」

    「什幺意思？」

    「等着看吧。」女人用眼神示意着，「喏！你瞧，莫家小姐要登台了。」

    杜丽娘的段子方告一段落，舞台上赫然出现另一人的身影，身着蓝衣，头戴帽冠，手持柳枝，缓缓地走入众人的视线。

    出人意表地，娇气的莫紫莺扮起坤生并不显得过分女气，颇具风流斯文之相。

    此刻终于到来。全场屏息以待，全为那难得同台的莺声燕语。

    柳梦梅慢慢走入杜丽娘的梦里。

    「姐姐！小生哪一处不寻到，却在这里，恰好在花园内，折得垂柳半枝。」柳梦梅对佳人微微一笑，「姐姐，你既淹通诗书，何不作诗一首，以赏此柳枝乎？」

    「那生素昧平生，因何到此？」

    女子羞涩自问，男人似是看穿女子的心声，逕自回答，倾吐深情告白：「姐姐，咱一片闲情，爱煞你哩！」

    「则为你如花美眷，似水流年，是答儿闲寻遍，在幽闺自怜……」

    一阙醉人的山桃红藉由柳梦梅的嗓轻声唱出，声声惑人，让杜丽娘在他的柔情里醉去，在他的眼眸里忘情。

    水袖翩然，戏子旋身，含蓄的步伐混着柔豔的歌词，一来一往之际，杜丽娘将己身交付。

    情人双眸交会，彼此的眼瞳只映得出对方的身影，过往如何、现实如何，对此刻的他们而言毫无意义。

    明明是初相逢，却像是认识了一生之久，柳梦梅和杜丽娘，沉吟与低喃，在如梦的空间里叠合迴响：「是那处曾相见？相看俨然，早难道好处相逢无一言。」

    不过一梦相会，才子佳人已陷落情网，此情不渝。

    随着剧情推演，美梦将醒，柳梦梅退下舞台，眼底不捨，徒留杜丽娘声声唤。

    「秀才……」伶人楚楚可怜地呼喊，音调之间隐着分离的无奈，藏着无尽的思念。

    台下有谁心间震颤，彷彿那燕语唤的不是柳秀才，而是戏剧之外的某人。

    乐声渐淡，逐渐淡出戏剧的舞台。

    终是一曲唱罢，大梦方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