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雪鸽》第八十八章--角色

    第八十八章--角色

    一双眼蓦地睁开。

    大口喘息着,床上的伊人还未脱离梦中的惊魂未定,惊惧的眸子四处张望,发现己身正处于陌生的房间里,格局不大、光线阴暗、壁角潮湿,看起来像个中下等级的旅店。窗帘遮掩了外头样貌,她无从辨别此时是日是夜。

    「燕如雪,妳醒了?」一个低沉的嗓音响起,着实吓了她一跳。

    她朝发声处望去,发现有个人站在房间角落里,那人几乎融进周遭的漆黑,黑裤黑衣黑帽,脖子上还围了个黑围巾,那围巾遮掩了他大半面容,全身上下仅露出一双眼睛,一瞬也不瞬地紧盯着她。

    燕如雪不自觉地起了防备之心,警戒地盯着那人。

    「妳用不着那幺紧张,我是楚湘派来帮妳的人。」黑衣人语气平淡,毫无起伏。

    「你连真面目都不敢示人,要我怎幺相信?」

    那人看着她,轻叹一声,动手卸下自己的围巾,露出一张平淡无奇的面容来。

    「这样妳满意了吗?」

    「妳是女人?」燕如雪微诧的问着。

    「是。」她微微挑眉,仍是那副呆板的语气,「怎幺?妳有意见?」

    燕如雪默着,仔细端详那女人的面貌,她并不年轻,岁月已在眼尾刻下痕迹,看起来约莫与楚湘同龄,她长得也没有特别出众,是那种在茫茫人海中遇见,也不会引起任何记忆波澜的类型,但看着那人的容貌,燕如雪心里升起了一股熟悉的感觉,似曾相识,却又不记得是在何时何地相逢一会。

    「妳……」燕如雪话带犹疑,「我们之前见过吗?我总觉得妳格外眼熟。」

    对方眼底似是起了波澜,她轻声说着,像是在诉说一件许久之前的往事:「我们之前见过一回,在妳年纪还很小的时候,就那幺一次,没想到妳还有印象。」

    燕如雪暗忖,年纪小的时候见过,所以是母亲的亲友啰?但明显是平民百姓的她母亲,怎幺会与花间有所牵连?还是说,其实……

    「您不是花间的人吧?我还没遇过会直呼夫人名讳的花间人。」

    「花间嘛……」她话中平静,「以前曾是,现在倒不是了。」

    对方的身份昭然若揭,燕如雪忍下心间激动,如此问着:「那您叫什幺名字?我该怎幺称呼您?」

    那人看着她,踌躇了会儿,然后才缓缓说道:「阿姨。妳叫我寒阿姨就好。」

    「寒阿姨……」燕如雪低声唤着,心里隐隐起了涟漪。

    「好了,先别纠结在我的身份上了,我们还有要紧事要做,」她将放在一旁地上的提包甩进燕如雪怀里,「这些是何家跟楚湘跟要我转交给妳的东西,妳自个儿看看吧。」

    燕如雪依言打开提包,首先入眼的是一张杜鹃的脸皮假面和一套大红旗袍,在那之下,则是她的个人物品,包括那只木盒。她打开盒盖,何鸽送她的两只瓷鸽妥妥地安放在内,眼神微暗,她盖上木盒,将之与其他物品拿出提包,暂时搁置在床侧。

    提包最底部是一个绣花袋,燕如雪一眼便认出那袋子上的绣工是出自绣绣之手,她从提包里抽出那绣花袋,素手轻轻地抚过,想起生死永隔、那宛若亲生姐妹的存在,她微微红了眼眶,强忍住泪水,打开绣花袋的袋口,将里面的东西全倒在床舖上。

    看见那些为何物,燕如雪不禁睁大了眼。

    满床珠宝,戒指、耳环、项坠……各式璀高昂饰物突兀地落在老旧泛黄的床垫被褥上,唐突的华丽了旅店房间。

    目光扫过床上的饰品,燕如雪发现当中有几样物品格外眼熟,愣了半晌她才想起,眼前的物品全部都是那日何鸽带她去京华楼时,他点灯买给戏班姑娘的东西,她数算了下,竟一件也不少地留给了她。

    「这些东西是怎幺一回事?」燕如雪看向房里的另一人。

    「全都是留给妳的。」女人接话,「毕竟妳不会和他们一起离开。」

    燕如雪沉默了会,她知道她口中的「他们」指的是余下的花间人,莫紫莺,以及何鸽。

    「他们会去哪儿?怎幺去?什幺时候走?」她淡淡地开口问着,「还是说,这不是我该知道的事?」

    「妳没有必要知道。」女人把话答得小心翼翼,「妳和花间无关,以前没有,往后也不会有。」

    「那楚夫人呢?她现在如何?」

    问句出口,引来女人的眼神複杂,燕如雪知道自己问了个傻问题,她打从一开始就明白那人是如何安排了自己的结局。

    「不知道,大概是死了,反正她本来就是这样决定的。」女人的语调平静如死水。

    「寒阿姨,我能不能问您一件事?」

    「什幺?」

    「我在这场戏里面,到底扮了什幺角色?」

    「妳曾扮过什幺,我想妳自己心里应该也隐约知道。」女人双手交叉于胸,「长久以来,妳的角色是我和楚湘给的,不过自妳唱完上次那场《游园惊梦》之后,妳在这场戏的戏份就已经结束了。」

    话落,女人捧起她的脸,目光灼灼地看着她,嗓音之中隐隐藏着一份沉重。

    「燕如雪,我和妳说,今天过后,这世界上再也不会有燕如雪这号人物存在,燕语已经死了,死于昨夜那场夜半大火。」

    燕如雪蓦地想起楚湘许久之前曾对她说的话,她说「诈死」演着困难,但对摆脱一个身分而言,却是最简单的方式。

    「那幺,我现在是谁呢?」

    眼神微暗,燕如雪如此问着,听闻自己的死亡,她心底有些讶异自己竟能如此冷静。

    「妳想当谁都无所谓,楚湘给妳杜鹃的脸皮,只是让妳在眼下的情况方便行事,等妳不需要了,扔了便是。」

    「是吗?」燕如雪听见自己的回话,「我明白了。」

    「明白了就好,把东西收拾收拾,待会儿让妳见个人。」

    「谁?」燕如雪疑惑地朝她望去。

    女人嘴角勾起些微弧度,她敲了下房间的门,朝外面的某人唤道:「你可以进来了。」

    门咿呀而开,有谁的步伐踏入,那人的身影映入她眼底,身型消瘦了些,目光却依旧有神,他换了副打扮,不再是那件泛白的旧军装,而是件笔挺乾净的西服,但即便如此,他仍是她记忆中的模样。

    来者的手里握着一个平安符,她清晰地记得那里面安了一根自己的髮丝。

    「李飞鹰?」她泪眼朦胧,「真的是你?你真的回来了?」

    「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他轻声说着,笑得很浅,「我答应过妳的。」

    李飞鹰朝她走近,略带犹疑地伸出手,环住了许久未见的她,她没有反抗,轻轻地把手放在他的背上,任由他在自己耳边歉然温柔的低语。

    「抱歉,让妳久等了。」他轻抚她的髮,「我回来了,如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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