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过？”声线有些低，但是却很好听，标准的周泽楷式询问。
没有分析，没有长谈，周泽楷的心理分析只需要看着你，看着你的眼睛，嘴角，眉间，身体，然后，说出你的感觉，然后继续真诚的，甚至是有些天真的看着你。
这个人对于情感，近乎有着读心似的直觉。
哪怕是他自己的。
“嗯，”叶修找着床沿坐下，看着坐着的男人，似乎是想了一想，“可能吧。”
“叫……小周。”
男人没头没脑的说了一句。
“……”
“……”不正常的沉默。
叶修发现他接手周泽楷过后职业水准简直是一降再降快变成普通人了，果然平时太松懈了啊，心理素质简直比他当年在学院区上着学的时候还要差得多，这不，快吓死了。
这个上次听到我这一声“小周”就发病的病人，竟然让我叫他小周？……从来没有哪个病人会这样吧？哪怕心里早已翻江倒海，叶修也只是点点头，“嗯……小周？”然后看着对面这人的反应，心里盘算着自己的安全防卫应该是做足了，逃跑喊人的话，够。
谁知道对面的人只是笑，虽然只是勾着嘴角，不过看起来很开心，很真实，甚至有些纯真的意思。
“……熟悉。”这人此时的给叶修感觉，简直就是八年多前那个小小的孩子用他黑色的大眼睛湿漉漉的看着自己，不好意思的叫着“前辈”时给叶修的感觉。
简直会心一击。
叶修觉得他真不能好了，真的。这货真的不是在装病休假？叶修深深地怀疑着这个问题，而且江波涛那家伙的话……没准真会这么由着这位来……
一个精神科医生，如果不能时时刻刻保持着理性判断和控制情绪的本能，没准会被带疯的。
也不是没见过精神病科医师和病人接触久了成了医师精神病的。
就算不疯吧……这种焦虑捉急感简直是折磨啊折磨。
总之叶修也算是精神科的一线大神了，什么没见过啊？当初治疗的有着妄想症的萧强，那人简直有邪教教主的潜质啊拉着自己讲了一天他臆想中的政党的政治规划和阶级斗争的重要性……还有那个一天到晚都把自己裹在白被子里说自己是包子的包荣兴，哦对了还有，那个说自己能看见灵魂的李轩，还有有着双重人格的吴羽策……
可是当对方是周泽楷的时候，自己怎么就这么不淡定了呢？
“小周啊……”叶修一点一点的把杂念请出去，然后开口。
不止你熟悉这个称呼……我也……
很熟悉啊。
“我们开始今天的例行询问吧？好吗？”
“嗯。”
长达六小时，谈话顺利得叶修快瞠目结舌，似乎一切都没变似的。
他说，然后对面那人接一两句，像是老朋友聊天似的。
面前的人还是像以前一样，腼腆，害羞，还有点小呆，双手有点拘谨的拢在双腿间，吐字清晰却惜字如金，好看的面容也依旧好看着。
果然帅的惨绝人寰。
嗯，没变吧？
十二年前。
“精神病人经过了好几十年终于被大众所接受，而不再是调侃的对象，现在国内的大学里吧，精神医学也总算不是个冷门职业了。
研究所，全名精神意念量子研究所，国家已经建立了快二十年，这个地方隐秘性特高，甚至到了现在，外界都没有什么人知道有这个部门，更多的人只知道这里是很著名的精神科专院。这里的人每年都会在外界寻找特立独行或者不合群的孩子参与学院区i的测评，合格的就像你这样留下，不合格的给家长说一句做智力检测也就领着回去了。
大学精神医学，心理学，哲学，或者量子物理毕业的学生如果非常优秀也会被知情的教授或者讲师介绍到这里，也算一直保持着人才的高速流通，研究所内部分为十三区，内部的人倒是喜欢调侃成‘最难gal，中心，八院，四域，十三区’。
中心指的就是研究所总部，四域其实普遍也称为四区，也就是，学院区（ghij），实验区（k），隔离区（rs）和对外开放的精神病院区（abcdef）。
十三区是为了区分三域的分工所标示出来的a到k再加上r、s十三个字母分成的小区，八院，算是研究所内部人员的住所，当然咯，内部的相关人员划分和调动也是八院的事，就因为这，每院的院长也会被戏称为‘物业老板’这种事也是够了，你刚来，随便在八院找个地方住着就行，过几天到学院区报道吧，学院区那边会给你安排住所的……呃，哲学系？小孩子深藏不漏嘛，哲学系的话是在g区，那儿，看到没，去那边随便找个人问问就行。”
穿着一件白体恤的年青人挠了挠头发，盯着这个一言不发，看起来也就十二三岁的少年一会子，就大大地打了个哈切，一脸懒散，看起来简直是又欠抽又废柴。
“嗯！谢谢。”虽然脸上的稚嫩未退去，可这少年的五官长得极正点，特别是配上现在这有点兴奋的小脸上红扑扑的两块，看着那叫一个诱人。
“没别的事儿我回去了啊小同学，祝你习惯这里的生活啊——”摆摆手，年青人把小孩子给他的报道单塞回小孩儿怀里，转头就要走。
“啊……”
“又啥？”年青人倒是好性子，就算这孩子用着“新生不知道路”这种其实也没啥的理由，已经拖着他大概快两个多小时也依旧只是保持着没精打采的样子转过身，没所谓的笑了下，“路痴么你？”
小孩子摇摇头，踌躇了一会儿，盯着自己的小鞋子，发出软糯糯的声音，“……称、称呼？”
年青人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手揉上了此时还差他一个头的小孩子的头发，“你太腼腆了吧喂？我姓叶，叶秋，就学院区h的，你呢？”
“周、周泽楷。”
“嗯……叫你小周怎么样？那再见咯，有空随时来找我啊？”叫做叶秋的年青人似乎也根本没想过要征得小孩子的同意，手一甩，也算是帅气地转身走了。
叫做周泽楷的小孩子呆呆地看着那个比自己高一个头的哥哥走掉，过了半晌才想起要回答，“嗯，叫……前辈？”
“前辈……”小小的孩子低着头，眼睛里却满是兴奋的神色。
前辈……真是温柔啊。
小孩子拍拍自己的脸，跺了跺小鞋子，踏踏踏地往自称叶秋的人刚才所指的g区所在跑去了。
真期待呢……这里的生活。
叶修撑着头，右手夹着一根烟，没点着，毕竟现在不比以往，摄像对他简直是24小时跟踪拍摄，没得藏。于是他打开了研究所系统，调出了s区的档案，再跳转了几下，叶修却无奈的发现，自己好像真的是可以去学院区重修了，什么职业本能啊，什么理性思维啊，在那个人面前统统都要刷刷的往下掉，拉都拉不住， “……”
电脑屏幕上是一份报告单，除了标题，进度为零。
s/0a05 周泽楷病情分析记录
叶修很纠结，因为职业道德，他应该记录下每一句话的，可是现在，出于私心，他并不想写下这些谈话记录。
“发病。”
“记得，不多。”
“熟悉，有声音说：‘不是’。”
“你……很熟悉。”
“没有。”
……
“我忘了什么？”
——周泽楷忘了什么？
叶修近乎是苦笑着摸上了键盘，开始打字。
——对不起啊，他叶修，真的不能告诉他，他忘了什么。
毕竟那只是让人不舒服的过往罢了。
☆、03
八年前。教学区。
“……g区转区生”手机短信里，总部发来的通知赫然在目。
大概是哲学学不下去了的孩子吧，嗯好，还是精神方面的东西更有意思，有前途，不错。
以上为叶秋讲师这天早晨的心理活动，当然，叶讲师马上就会被自己打脸了。
当叶大讲师叼着中华优哉游哉进入h区的教学楼，看到那个所谓的转区生的时候，差点把烟灰抖到脖子里。
g区新晋讲师，周泽楷。
“……”
“……”下面的十几号学生看着两尊大神在上面大眼瞪小眼，纷纷拿出手机平板拍立得单反（不）开始抓拍，啪啪啪，好热闹。
其中以苏沐橙助教为代表的女生部队居多。
“……啊啊啊此生得见周大大死而无憾。”
“两边都好带感怎么办我要抛弃我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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