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绮户重阁,行风织念】V.6》004 机关算尽,难算帝心

    004 机关算尽,难算帝心

    2015-01-05 19:58

    龙椅上的楚魏帝江朝殷一手搭在龙椅扶手上撑着头,淡淡地看着他激烈陈述太子不是的皇后,身边还站着神色淡漠的太子。

    他还记得大婚时,她羞怯的模样,曾几何时,她在宫中建立自己的威信,自己的党派。就连秦家,也可以伸入手。虽说是云秀公主自个儿请旨下嫁秦如风,可是他岂会相信他的皇后没有故意製造机会呢。

    往事如烟,他美丽的小东西,如今已养成了一头虎。虎毒不食子。六皇子虽不是她亲生,但三皇子不也是非她亲生吗?她有必要一定要捏死六皇子吗?皇后这性子,就算他真的废了太子,改立三皇子为储,恐怕也不会轻易放过其他嫔妃与皇子。

    她们这些女人争啊争的,到底是在争什幺?他立储,立有才智与谋略者,谁最有能力他就立谁,这些嫔妃在怎用心机都是白费。她们就是不懂他,让他备感寂寞。

    「皇上?」萧皇后唤回楚魏帝神游的心思。

    「朕知道了。」楚魏帝冷声道,转而询问站在阶下的太子江行风。「皇后所言,确有此事?」

    「儿臣并未染指秦家千金。」江行风神色冷峻,说完这句话便再也没有任何话辩解。只是默默凝视眼前抛在地上的那件天青色外袍,内心气血翻涌。

    他中了算计。

    无须怪罪其他人,因为最蠢的自己!是自己出于一时心软,亲手解了外袍覆在那个簌簌发抖的女子身上。没想到那水灵如仙的女子竟有如此心计,让萧皇后逮住了这个机会斗他。

    「好。但是这件事并不能由你说了算。」各说各话,不论真假都好,正合了楚魏帝的意。

    他早听闻太子专宠侍妾的风流轶事。也派了密探去探看过那名侍妾,果然是红颜芳盛,浪蕩放恣。无论如何,都不会是母仪天下之材。如今太子心悦其他善女子,他反而鬆了口气。

    楚魏帝心里雪亮,秦家一直效忠于楚魏帝。

    原先太子与秦家虽不算热络交游,但在朝堂议事上,秦相与太子的看法趋近,略有惺惺相惜感。但这份不远不近的关係于云秀公主嫁给秦家后,却起了变化。太子渐渐疏离秦家,而秦家对此状况的态度也是隐晦不明,并未有任何示好或拉拢太子的动作。虽不会影响朝政推行,但这不是楚魏帝希望看到的结果。

    秦家人才济济,他的太子也是才智出众。为了这个国家,他们不应该这幺疏离。况且大理、西狄虎视眈眈,北越屡屡犯境,日渐猖獗,后宫乱斗,对朝政无益,在他百年后,太子还需要秦家作为后盾。

    今日秦家千金介入了,更好。

    他岂会不知秦家只有这个女儿,宠上了天。安插在秦家的密探曾回报,秦老太爷还偷偷命名那女孩儿为秦凤仪,取其母仪天下之意。不管是戏谑还是真意,以秦家重视女儿的程度,若秦行歌成了太子妃,秦家会为了这个女儿,为了自己的权势,效忠未来的皇帝,他的太子。

    那外戚势力该当如何?楚魏帝内心亦有打算,暗自安排在他百年后压制外戚势力的杀手锏。是故,不管未来由谁成为皇后,外戚都别想只手遮天。

    「宣旨。」楚魏帝清了清喉咙。「秦相之女,秦行歌,静正端丽,温懿恭淑,节高德茂,今朕宣诏册封秦氏为太子妃!」

    「皇上!」

    「父皇!」

    楚魏帝瞧皇后脸色大变,早已习惯,没什麽新趣味,但自己这个姿容秀丽却总是淡泊有礼的儿子在自己面前终于有了其他神色,楚魏帝不禁勾了勾嘴角。

    他很满意。

    「怎幺?这决定不好?」楚魏帝故意拧眉睇着两人。「朕这是给秦家一个交代。皇后有何不满?」

    「太子品行不端,请皇上三思。」皇后咬牙怒视楚魏帝,没想到楚魏帝依旧维护皇太子。

    「皇后,你后宫治理不严,出了事才慌忙寻朕收烂摊。朕尚未究责,皇后胆敢同朕理论?还是你意在挑拨,妄图动乱我朝?」楚魏帝对萧皇后一心想废储的作为早已极度厌烦。

    「立储废储之事皆是朝堂政事,皇后之责乃在统御后宫六局,且莫费心。还是皇后打算干政?后宫干政又该当何罪!?」楚魏帝话锋一转,字字句句厉如寒剑,劈得萧皇后暗暗心惊。

    「臣妾从未有僭越之意,亦未曾有干政之心…请皇上明鉴!」萧皇后内心冷汗涔涔。弄不好,废储会变成废后。

    「谅皇后也无此心。」楚魏帝歛了怒容,又回到平静的表情。「秦相千金现在人在何处?」

    「…景仁宫。」萧皇后不甘愿地回答。

    「李周。」

    「奴才在。」李周闻声,快步由殿外走入殿中。

    「至秦相府邸宣旨,请秦相入宫商议,接回太子妃。準备三个月后太子大婚。」楚魏帝下旨之际,眼神扫向太子江行风,探视太子反应。

    「奴才遵命。」

    「太子,朕如此安排,可有意见?」楚魏帝对自己的儿子扬起温煦笑容,饶富兴味地观察太子表情。

    「儿臣谨遵父皇圣旨。」江行风面无表情,淡然回答。

    「好。就等秦相入宫。」楚魏帝笑吟吟地看着江行风与皇后。「来人,备茶点,朕要和皇后、太子话家常。」

    *************************************

    半个时辰后,才刚下朝的秦明月又乘软轿快步入宫。

    适才在丞相府中听了楚魏帝贴身太监李周的说明,只见老爹秦乐文又叫又跳地说:「哎呀,你看张铁嘴说的多準啊,我家的小囡囡真的要当太子妃,将来当皇后,有凤来仪啊!」

    但秦明月却五味杂陈。他不愿意将女儿嫁入帝王家。一入侯门深似海,况且是帝王家。要行歌与天下女子共享帝王,他极度不捨。身为一个父亲,他不求万世富贵,只要他的女儿平安快乐幸福一世就好。

    这,该怎样拒绝楚魏帝呢。

    当他踏入殿中时,楚魏帝正与太子交谈,萧皇后端坐在皇帝右侧,脸色异常难看。地上还扔着一件袍子。秦明月有些诧异地瞟了那件袍子一眼,不见宫人收拾,心忖又是何因。

    秦明月向楚魏帝行跪拜之礼后,楚魏帝朗笑说:「秦卿,要和你成亲家啦。」

    秦明月一脸从容淡然,平静回道:「蒙皇上看得起,但小女已定亲。恐怕不适合做为太子妃人选。」说谎不打草稿。

    江行风抬了眉,定睛凝视秦相,心下咀嚼秦相这番话的用意。

    不想将女儿嫁入帝王家吗?很好!

    楚魏帝闻言,微微一笑:「是吗?秦家千金端秀之姿,青眼无数;连太子也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普天之下,又有哪一家的公子能与朕的太子匹敌较劲?」

    秦明月弯身一揖,垂眼淡漠说道:「圣上谬讚。小女生性糊涂,个性刚烈任性,行止粗野,毫无担任太子妃之仪。」

    江行风听此一番话,想起那一团踉跄跌入自己怀里的白影。心中冷哼一声,秦相挺有自知之明,打退堂鼓是最妥适之策。嫁入帝王家或有荣华富贵,亦有不测之祸,岂是那般彆脚演技的秦行歌应付得来?不出几年,恐怕香消玉殒。

    「敢问秦相千金与哪家公子定亲?」楚魏帝挑起眉,语气平静没有任何情绪。

    「……」秦明月不答。

    「秦卿,欺君可是大罪。」楚魏帝这才和煦一笑,但这笑却充满威胁之意。「不管你把掌上明珠许给谁,恐怕都只有无止尽退婚等着她,明珠蒙尘,岂不可惜?」

    秦明月抬眼正视楚魏帝,皇帝这是在威胁要阻扰行歌未来姻缘与秦家?他的怒气不禁浮上心头。

    「秦卿瞧着朕的眼神难得放肆。秦卿不妨瞧瞧地上那件衣袍。」楚魏帝也不在意,指指地上的衣袍。

    秦明月不解,看了袍子又望向楚魏帝。

    「你的女儿今天清晨,就是披着那件太子外袍,单衣赤足在宫中行走。」楚魏帝又笑道。

    秦明月脸色大变,利剑般的眼神射向太子江行风。

    江行风没躲避这充满杀气的目光,回以冰寒的眼神。

    「朕宽恕秦家千金擅闯东宫一事,考量你的女儿名节,秦卿听旨吧。」楚魏帝瞧着这两人剑拔弩张,反而更加兴味十足。

    秦明月闻言,回首瞪视楚魏帝,咬牙切齿说道:「皇上教子无方。臣挂冠求去。」

    江行风听此话一出,大怒冲向前捉住秦相前襟,低吼:「我没有碰你家女儿。收回你的话。」

    秦明月一怔,但也没有道歉的意思。

    楚魏帝不怒反笑:「好你个秦明月!朕教子无方!教子无方啊!太子,放开秦相!不得无礼!」

    江行风闻令眼神恨恨,却只能放开手。

    「秦卿聪明一世,提及女儿,你却糊涂了。秦卿在朝与太子共事数年,难道信不过太子之言吗?」

    萧皇后在侧听楚魏帝这番话,惊讶地侧头瞅着楚魏帝。原来楚魏帝从头到尾都没有听信过自己的话,只相信太子。

    她也从未见过皇帝笑得如此开怀。截至此时,萧皇后才明白自己根本没有了解过帝王之心。心下凄楚,又不能再多做阻挠,仅能垂首无语。

    楚魏帝朗笑数声,倏然脸色一整,威怒说:「不论你们如何揣度朕意,两人如何憎恨彼此,今天朕要替秦行歌出头。你们全部跪下听旨!」

    「皇上!」秦明月又一声不从的吼声。

    「秦相,如果你家真如秦老太爷说,秦家一门忠烈,那便接旨!皇天之下,只有皇帝金口玉言,没有臣子置喙余地!」楚魏帝冷声命令,凌厉的眼神也射向太子江行风。

    江行风自然明白楚魏帝是在严厉地警告自己。

    无论现在身为储君与否,君臣父子之义,是无法跨越的。楚魏帝就是那高高在上的皇帝,只要自己真的犯错,楚魏帝也不会留情。

    他歛了眉,收起脾气,不再多话。

    秦明月则是握紧拳,而后鬆手、调匀呼吸,跪下接旨。

    不顾秦行歌意愿,萧皇后千算万算,却算不到帝王之心。

    不论秦明月与江行风愤怒不愿,楚魏帝一道圣旨决定了两人一世纠缠的姻缘。

    ****

    江行风回到东宫未央殿,浑身森冷之气,吓得一干宫人人等退避三舍,噤若寒蝉。

    另一头,秦明月与秦如风交代几句后,由秦如风赴景仁宫接回云秀公主与秦行歌。他单独一人先行回到丞相府邸,告知秦家两老与夫人柳若梅这件事的来龙去脉,只见秦老太爷脸色难看,却不敢像平日一般大声嚷嚷、恣意咆哮。

    柳若梅则是受惊晕厥,一阵鸡飞狗跳后,柳若梅在秦明月怀中甦醒,第一句话便是:「为什麻你答应皇上?」

    秦明月平静地回答:「秦家如今家大业大,人丁众多,已是他人的俎上肉。今天就算不答应皇上为行歌指婚予皇太子,未来还会将行歌指婚给其他皇子,总会捲入皇子角力。眼前朝堂暗潮汹涌,各皇子党羽运作不休,时有政争。皇上对皇太子青睐有加,即便发生这件事,依旧信任太子德行,不追究皇太子的行为是否失措。这表示,其他皇子要扳倒皇太子的机会微乎其微。那麽,失势的皇子下场如何,历代皆有记载。与其让行歌嫁予其他皇子,一生不得安宁,不如指婚予太子来得妥适。况且行歌的清白已…有疑虑…。」说到此,柳若梅爆出一声啼泣。他拍着妻子的背,低声安抚着。

    「秦家只能选择支持皇太子,一路扶持皇太子登上皇位,以保行歌一生安泰。」秦老太爷脸色凝重地说完秦明月未说完的话。

    秦明月望着父亲,轻轻点头。

    「这就是为什幺我宁愿一辈子当校书郎。趋吉避凶啊!」秦老太爷微微一叹,紧紧握住秦老夫人聂氏的手。而秦老夫人回给他一个了然于心的眼神。

    远离权力核心的原因只是为了远离政治风暴。只是,他不能够阻止孩子的路。如今他当年嘻笑怒骂的玩笑话成真,心爱的小孙女成为太子妃。但将秦家拖入了储君之争当中,却是他始料未及的事。

    「饭可以乱吃,但话真的不能乱讲啊。」秦老太爷仰头一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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