欠嘴角,道:“容三****?认识那么久,我怎生不记得你有过这么客气的时候?”
纥干承基冷淡地笑了一笑,道:“我们么?原本不就是外人?”
我向白玛使了个眼色。《+乡+村+小+说+网 手*机*阅#读 annas.r》白玛忙拉了正竖起耳朵惊讶看着我们的桃夭,快手快脚将酒坛子碎片清理了,立即走了出去,轻轻阖****。
屋子里终于只剩了我和他。容书儿和纥干承基。
四目相对,又各各别了过去。隐隐有水雾在前方迷蒙着。
“那位桃夭姑娘,很漂亮,很可爱呢。”我喃喃说道。
纥干承基神色阴晴不定,终于长叹一口气,无力地说道:“你为什么又回来呢?我现在过得,的确很好。容书儿,没有你的存在,我会更快乐。”
他这般说着,我却不生气。他的冷漠和疏离,已在他对我的无力指责中烟消云散。那个温柔敏感的邻家大男孩,那个曾在我最痛不欲生时两度救回我的邻家大男孩,又回来了。
我微笑道:“我为什么回来,只怕你不会不知道吧?”
纥干承基“哼”了一声,道:“是哪个大嘴巴告诉了你东方清遥出事了吗?我也就想着,只有他,能让你回到长安来了。如果当年是东方清遥在香巴拉救了你,哄上你几句,只怕你立马就乖乖随他回来了。”
他心里最计较的,只怕还是当日我对他的冷淡了。
“他现在是我的姐夫了。”我悠悠说道:“我不想我二姐那么早守寡,也不想她指责我害死了她丈夫,所以我想救出清遥。”
纥干承基冷笑道:“现在才这么想!当初我怎么劝你的?叫你嫁他,你偏不肯。早跟了他,他便是多娶几个小妾,也万不敢对你不好,更不会沦落到在大牢等死的地步。”
他无奈似地摇头道:“容书儿,是你自己害了自己,也害了别人,自苦,亦苦人!”
我不觉恼火,怒道:“我怎么害人了?我受尽屈辱,只想隐居避世,也算是害人?那太子算是什么东西?汉王又是什么禽兽?还有你,纥干承基,你欺负过多少女人,手上沾了多少人的鲜血?”
纥干承基给责骂得脸色由白变红,由红转青,忽然站起来,一掌击在桌子上,叫道:“容书儿,你想隐居避世,自居清高,又何必一再贬低我?这两年多,这两年多你几时听说过我欺负女人了?”
纥干承基脾气虽不小,但都是在我最落魄的时候和我相处,我的脾气比他要大许多,不然就是颓丧得恨不得死去,所以多半的时候,都是他在哄着我,指望我能少流些眼泪。记忆之中,就我那次骗他表白了心迹,又反讽他是和汉王一样的禽兽,狠狠伤了他时,他曾气得一掌把桌子都击碎。这桌子却是花梨木的,轻易碎不了。但他的反应还是让我吓了一跳,难道我冤枉他了?
我有些犹豫,纥干承基却依旧脊梁挺直,两眼喷火瞪着我。那怒火的背后隐藏着什么?委屈?
空气有些沉凝,我也好生懊丧。在我眼里,他一向是个强者,背后是离天子之位只有一步之遥的太子,手中是万人莫敌所向披糜的绝世宝剑,所以斥责起他的不是来,也是毫不犹豫。一个强者,经受点风雨又算什么?万不料惹他动了气,倒与我此行目的大相径庭。
“****,纥干哥哥,我给你们送酒菜来啦!”房门开了,那色若春花的桃夭暖洋洋笑着,手里的赤色菊纹托盘已端了进来,白玛紧随其后,也是满满一托盘的酒菜。
只怕是屋里的吵闹声惊动了她们,才会借着送酒菜前来瞧瞧吧。
白玛未必有这玲珑的心思,看来这桃夭还真是善解人意。
我忙帮接着酒菜,笑道:“我原也饿了,大家先坐下来好好吃一顿吧。”
桃夭帮我斟着酒,盈盈笑道:“这酒是刚烫的,不烈,而且香醇。姑娘喝上一点,也可以暖和暖和。姑娘的手很冷,是不是穿得太少了?”
纥干承基皱眉道:“那你还不去把你那个暖炉里加些炭?我瞧着都快熄灭了吧。”
桃夭连声应着,亲到暖炉旁去忙乎。我瞅瞅纥干承基,纥干承基若无其事道:“这屋子还真冷,就是我那个小屋子,只怕也比这里暖和一些。”
我心头一跳,忙端起酒了喝上一口,但觉一阵热气从胃中悠悠荡开,果然舒泰许多,遂斟酌着字眼道:“嗯,那个屋子,是好。不过太子府里那么舒服,只怕你不大回去住吧。”
纥干承基道:“你觉得那屋子又小又旧,瞧不上是不是?可我偏爱住那里。府里没有事时,我天天住回去呢。”
我一笑,不再说话,夹着小菜,就着酒,静静吃喝着。
桃夭见我们各自缄默,大是着急,悄悄指着我,用脚踢着纥干承基,自然是想他来逗我说话。纥干承基却恍若未觉,只是趁我不注意时会瞪上桃夭一眼。我虽垂着眼睑,但桌畔的细微动静都未能逃过我的眼去。桃夭,大概不会是第二个泣红了吧!
桃夭无奈,笑道:“我吃得差不多了,来弹首曲子大家听着取乐,行不?”
不待人回答,她已拿到琵琶,略一理弦,即扬手而弹: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桃之夭夭,有蕡其实。
之子于归,宜其家室。
桃之夭夭,其叶蓁蓁。
之子于归,宜其家人。”
这诗弹来极是流丽华美,桃夭的嗓音又是清脆活泼,更显得喜气洋洋,纯朴可爱,听来心旷神怡,心情大松,无怪桃夭自己这般喜欢唱,连那些流连烟花之地的风流子弟,这般喜欢听了。——一个向往爱情和家室的少女,与别的**女比起来,总是会显得新鲜纯朴许多,十分与众不同吧。
纥干承基默默喝酒,目光少有的深沉郁结。似乎这歌人家听得欢喜,他听得反而伤怀一般。
白玛笑道:“这姑娘琵琶,弹的真是好听。****,你是不是也弹一个?”
纥干承基唇角掠出一道讥嘲般的弧形,颇感兴趣似的道:“容书儿也会弹琵琶?不知到了吐蕃去,能有谁来赏姑娘的琵琶?”
我叹息道:“恨无知音赏,弦断谁人听?我许久不曾弹了。如果你想听,我倒是愿奏上一曲,就不知你愿不愿欣赏了!”
我抱过琵琶,转轴拨弦,一支相思曲,幽幽流出:
“喓喓草虫,趯趯阜螽;
未见君子,忧心忡忡。
亦既见止,亦既觏止,我心则降。
陟彼南山,言采其蕨;
未见君子,忧心惙惙。
亦既见止,亦既觏止,我心则说。
陟彼南山,言采其薇;
未见君子,我心伤悲……”
一曲《草虫》,犹未弹罢,纥干承基的脸已经越拉越黑,忽然拂袖站起,大叫道:“够了!我就知道,你找我,一定是为他!你想我救他,是不是?”
我住了手,缓缓立起,无力垂下手中琵琶,靠在桌上,低低叹息道:“纥干承基,我不想他死。你不能帮我么?”
纥干承基握着剑柄的手青筋跳动,胸口起伏不定,愤懑和痛苦也压抑不住地涌出来,冰冷冷道:“我救不了他。我也不认为救了他于你又有何用。他都娶了你二姐了,难不成你嫁他做小妾?他不配!”
屋外传来梆子声,已是三更了。
我默默盘算着,时间也差不多了,遂道:“你既不愿帮忙,那便算了。没有你,我照样会想办法救他!”
第二十章 密信
我披上斗篷,白玛将灯笼点了,提在手中引路,步出了桃夭的房间。
桃夭大是着急,眼泪汪汪拦我,低声道:“****,你就这般走了么?”≈;
我拍了拍桃夭的手,微笑道:“我最亲近的人,因为我的缘故快被处死了。我来这里,本想看看纥干承基能不能帮我救救他,既然他不愿意,我自是不会勉强。”
桃夭急急又去拉纥干承基,撒娇般道:“纥干哥哥,****快走了。你快说你肯帮她救人,把她留下啊。不然她以后一定再也不理你了!”
纥干承基狠狠将酒盅砸到地上,叫道:“我说的话,你听不懂么?我不是不愿意救东方清遥,而是救不了他!”
我回首笑道:“这么说,如果有机会,你是愿意帮忙救人的?”
纥干承基茫然片刻,低低说了声“是”,立刻别过头去,看着风将窗纸吹得哗哗作响,似在强忍着悲哀和委屈,不肯显露出来。
而他的这一声“是”也骤然搅得我心湖一阵混乱,连勉强的一丝微笑都很难维持。暗夜中虽有着灯笼在前照路,我的脚步还是不断在雪地里踉跄着。
纥干承基,我认识他时间也不短了。我太知道他原来是多少骄傲不羁的一个人,虽说我是以求他救人的名义来的,但我心头根本没相信过他肯救东方清遥,既是政敌,又是情敌,除非他疯了,才会去救人。
可他竟然答应了,虽然不情不愿,但剑客的话,有谁敢不信?
天上星辰无数,也疯了般在眨着眼睛,水钻般晶莹着,配着满世界未溶化的积雪,俨然是个夜晚的琉璃世界。
而我的心呢?心还如以前那么善良晶莹么?还是白白遁世读经那么久,一入红尘,立刻尘埃遍布,和我的身子一样污浊不堪?
桃夭,虽是妓女,只怕还比我纯洁些。
梅园到了,顿珠早等在书房里,将一大叠信函交给我。
那是纥干承基的小屋里秘密收藏的信函,记录着纥干承基和齐王李佑所有见得人见不得人的交易。我给纥干承基救起后曾在纥干承基屋子里见过的那些信函,是足以将齐王李佑和纥干承基一齐送入地狱的密信!
我沉着地接过信函,问道:“有人发现么?”
顿珠道:“没有。贡布一直在外望风,很谨慎的。这些信也不是在姑娘所说的那个豆坛子里,而是在梁上一处很隐蔽的角落里,我找了好久才找到的哩。因听他那些邻居们议论,说他这两年常回来住,害我找这些信时还很有些担心,万一他突然回来就完了。”
纥干承基会换藏信的地点也不奇怪。两年多前他很少回去,便是有仇人找他,多半也想不到回他的破屋子里找;后来他经常回去,自然就担心这处屋子会引人注意,才将信函转移到更隐蔽的角落里。
顿珠盗信时他当然也不会突然回来。跟桃夭在一起可能会有意外状况,但我在花月楼露了面,想拖他几个时辰却是轻而易举。
我握着那卷要命的书信向天苦笑,忽然觉得自己愧对满园的清绝梅花。我已不是一个高洁的女子,我将为了东方清遥,成为一个令人恶心的女政客。
天色黯沉,星光冰冷,静悄悄笼着满地的雪光,泛着幽幽的惨白。
这一夜睡得又不踏实。
刚闭眼,便见那深不见底的牢狱底部,东方清遥满脸忧伤牵挂的面容在不断晃动着,身上全是淋漓的鲜血;又夹缠着纥干承基不断地冷笑,冰凉直糁入人的心里撞击着,漆黑如墨玉的眼,说不出的讥嘲不屑,他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我,问着:“你瞧不起我是杀手,我是禽兽么?那你是什么?你是什么?”我在深夜的雪地绻缩着,绻缩着,急得浑身冷汗,却辩驳不出一句,更不敢抬头看他,只在心里说,我只是想救他,我一定要救他,那牢底深处的那个温和男子……
又一片铺天盖地的阴影罩上我娇小的身形,一抬头,竟是汉王,他解着衣袖,狞狰地笑着:“我想要你,你又怎逃得了?从了我,也给你个侧妃当!”
纥干承基只是笑着,笑着看我被汉王欺侮,冷冷说着:“你居然敢算计我!你偷我的东西,以为我不知道?”
清遥则在远远我看不到的地方呼唤着:“书儿!书儿……”
而汉王肥白硕大的身子又疯狂压上来……
我听到自己发出了惊天动地的惨叫,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浑身颤抖不已。
勉强睁眼,才觉周围万籁俱寂,窗外一片漆黑,几上一盏小小的荧烛兀自亮着,摇曳着没有温度的如豆灯火,明灭不定。我的背上已经全濡湿了,额间亦是涔涔的冷汗,唇边极干燥,想起身倒杯茶来喝,身子却酥软如绵,再也立不起来。
一时白玛惊醒了,忙倒了茶来,我吃了,才有了几分气力,但滚烫粘湿的身子给被外的冷气一激,连打了几个哆嗦,头开始疼了起来。
我想我是个笨蛋。所有的行动,才展开了第一部而已,为何便犹豫,便不忍?
白玛见我神情,知道不妙,未到天明便叫人去请大夫,先开了一贴去风寒的药煎来吃了,直至午时才觉好些,而容锦城已经亲身过来探望好几回了。
勉强吃了点午餐,想起后日便是除夕,而那桃夭尚在花月楼中,便悄悄跟容锦城说,请他派人将桃夭赎出来。
容锦城很是惊讶,问道:“书儿,为什么赎那个女子出来?出身青楼的女子,多半有些轻佻,赎了回来怎生安顿?”
我微笑道:“这个丫头,还是个孩子,跟我很是投缘,实在不想看她这一生便毁在那风尘之地。父亲就当是帮我买个丫环好了。”
容锦城犹豫片刻,即唤顿珠叫帐房去领银子赎人。好在容家巨富,纵然桃夭身价再高,对于容锦城也只是九牛一毛而已,并不放在心上。
我见容锦城答应,心才放下来,又问齐王李佑、吴王李恪等人的动静。
容锦城拍着我的肩膀,沉思一会儿,低声道:“齐王隔得远,暂时没什么消息过来。这齐王一向贪逸玩乐,又好骑射,伴了昝君谟、梁猛虎这几个骑射高手,终日游猎无度,行事也是荒唐。不过齐王府的长史权万纪却也是个了得人物,对齐王管束得很严,一有过错,立刻会禀知皇上,因此这阵子齐王也收敛许多,辖区也太平得很哪!”
我用绵软的枕头高高地垫起头来,让自己倚坐得更舒服,沉吟道:“嗯,齐王收敛了性子?那吴王呢?吴王应该是个锋芒毕露的人物呢!”
“吴王倒是在京师,他的文治武功,倒是不凡,很得皇上欢心。如果是长孙皇后生的,只怕会是东宫之位的不二人选了,偏生是杨妃生的,可惜啦!这两人,一个正给管束得无暇他顾,另一个才识过人却不惹事,我看不出有什么把柄可以让你引火啊!”容锦城意味深长地说着,目光的忧虑显而易见。
“书儿,只能尽人事以听天命了,不要去强求什么了。清遥这孩子,就看他自己的造化了!”容锦城的叹息悠
( 梦落大唐之繁花落定 p:///1/199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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