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他那阵每天忙着替人咨询,不顾及身体,累的胃出血住院后,顾廷琛才匆忙赶到医院去。
他在走廊里和医生说话,那语气竟满是焦虑而担忧。
言蹊躺在病床上,朦胧着眼睛,只断断续续地听见,他同医生的交谈,几乎觉得刹那间心底的坚冰有一丝融暖。
可当消毒水,氧气管等等医院特有的味道劈头盖脸地涌上来时,他突然想起自己母亲死的时候,急救室里人影幢幢,而他一个人站在走廊里等待。
他记得很清楚,那天下着雨,雨滴浠沥沥地打在医院走廊的窗台上,声音清脆刺骨,外头天色很是阴沉,走廊里只开着一盏小小的灯,雾从窗外涌进来,大团大团,又湿又冷,堵得让人哭都哭不出来。
他恨顾廷琛,很恨很恨。
他恨他当初生性风流,有了他,他恨他没有本事把他们带回顾家,但他更恨的是他根本不爱自己的母亲,他不爱她,还害了她。
他永远不能忘记自己站在门外,听着母亲的声音凄楚尖利:“你根本不爱我,你从来就没有爱过我。”
本来就是没有名分,没有保障的姻缘,最后,竟然连爱情都没有,那么,还余下些什么
十六岁的他在门外听到母亲的那凄凉的呐喊后,心里很是悲凉。
那一刻,他突然觉得自己的母亲很蠢,和自己一样蠢。
近乎十六年的希望,全是——哪怕只是一点点,或许他也是爱自己的,他也从来没有嫌弃自己。
母亲终究是绝望了。
她逐渐抑郁了起来,不再同人说话,更加不再笑,甚至连流泪都不会了,到最后只得在浴室里割开自己的动脉。
他至今都还记得那个场景——母亲躺在浴缸里,水喉一直打开着,水放满了一整个浴缸,直到溢出来,红的血,红的水,漫天漫地的红……漫过他的脚面,漫过他的小腿……到处都是血一样的红。
顾廷琛害死了自己的母亲,所以,自己永远不会原谅他,永远不会。
从那之后,他改掉了唯一和他有关系的名字,离开了他安排的学校,不再拿着他给的补助,自己一个人边打着零工边上学。
那段日子有多辛苦,有多难熬,只有他一个人知道。
他永远无法忘记,母亲得了抑郁症后的模样,所以,最后,他放弃了全额奖学金的商学院,改成了自付学费的心理学。
“他今天托人找到我,跟我说他老了,我是他儿子,希望可以回到他的身边,”他顿了顿,冷笑了一声:“我知道,因为顾宇恒没有管理的头脑,做事过于心慈手软,优柔寡断,太不像他,估计,再过个几年,顾氏就会败下来。所以,他希望我可以回去继承顾氏。我知道的,与其说他缺个儿子,不如说顾氏缺个像他那样的继承人。真是可笑,精明的生意人,直到最后,都没有放弃他的如意算盘。”
“我告诉他,我永远都不会承认我们的关系,除非我死了,当年他可以毫不犹豫地背弃母亲,那么现在,我也可以毫不犹豫地背弃他,反正我从未把自己当成是顾家人过。”
他突然转过头,对着洛凡咧嘴一笑,像是赌气的孩子般说道:“你知道吗,我甚至去国外咨询过全身换血的项目,但他们说暂时做不了,达不到技术高度。不过,我留了联系方式,倘若他们实验实施的时候,需要实验品了,我一定毫不犹豫贡献自己。”
“怎么样现在听来,是不是突然觉得自己的生活,也没那么糟糕”
洛凡不由得愣了愣,“所以,你说的这些是……”
“复诊啊,我不是说过的嘛。”
他冲着她微微一笑,眸底却尽是哀愁。
她没想到他会在自己面前谈起他的过往和他的家人,她更加没想到他揭开已经愈合的伤疤竟然只是为了安慰自己。
她感觉到自己心底深处最柔软的地方有些松动了,她很想开口说抱歉,但对方的态度轻松,仿佛只是随口几句话,便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许是坐得太久,他的领带有些歪了,细碎的小方格子图案,微微扭成无数菱形,松散的温莎结,衬出俊逸的一张脸。他的侧影很是俊美,像是一尊精雕细琢的雕像,鼻尖上有细密的汗珠,这么凉的夜里,他反倒是在出汗,倒给他的人增添几分真实的感觉。
他的眼中饱蘸的是深不见底的幽邃,好似那世上最深的海沟,教人跌进去便再也出不来。
她望着他,缓缓抬眼,眼底闪烁着让人心碎的悲伤,深黑色的瞳仁中,不动声色地隐藏起一段痛彻心扉的过往。
可是,他那似乎平静无澜,甚至无情冷漠的双眸中,却折射出关切的光芒。
她突然有些坐不稳,只觉身下那坚硬的水泥平地好像突然融化成了海绵,软软的,又像是飘荡在浩渺无边的深海上,晕晕乎乎的。
她只觉耳廓有些发热,极力地将思想拉回正轨,便半开玩笑地用故作轻松的语调说道:“所以,你想好要我怎么补偿了吗”
他转过头,缓缓地开口:“我想,我知道了。”
他俯过身来,她突然有些害怕,但并没有躲开,只是微微闭上眼。
和上次喝醉了的吻一样,很轻很柔,像是蝴蝶触须,先是生涩的,迟疑的,试探的,然后便是一阵温润炽热,灼热的气息朝着她扑面而来,辗转厮磨寻找出口。
她的脑子嗡得一下便是完全空白,她只觉被对方的气势压迫着,惊扰着,一时间,真有些愣住了。
她根本无法呼吸,她的指甲逐渐陷入他的手臂,而他箍住她的腰的手臂也逐渐加重了,她觉得自己马上就要窒息而死了。
所幸,他终于放开了她,两个人都深深吸着气,他的呼吸还是急促紊乱的,隔着她自己身上的外套,隔着他薄薄的衬衣,还是能听到他的心跳,怦怦怦,又快又急,像是随时会跳出胸腔来。
他说:“对不起。”
她怔了怔。
对不起……
这不是她想听到的三个字。
她的手紧紧地贴在坚硬的石板地上。
这算什么
她很想问他,这算什么可是最终只是张了张嘴,没有说话。
而他转过脸去,并不看她,可是胸膛在剧烈地起伏,仿佛硬生生在压抑着什么。
他知道,如果不加阻止,不全力按捺,事态一定会超出他的控制,滑向未知的可怕深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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