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四一年元月四日,国民党新2军三个师和独立第14、第15旅,由桐柏山突然南下,配合第22集团军一部及四个游击纵队共一万余人,向新四军湘豫鄂挺进纵队进攻,侵占了湘鄂豫边区领导机关所在地猪婆山。
当朱慕云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手指夹的烟,差点掉到了地上。湘鄂豫边区领导机关所在地,竟然被国民党军队占领,这是他无法接受的。
这个情报,是日军提供的。准确性毋庸置疑。猪婆山对朱慕云来说,就是他的家,是他向往的革命圣地。朱慕云渴望,有朝一日能去猪婆山,亲眼看一看那块红色的土地,到底与古星有何不同。
可现在,猪婆山竟然被国军占领了,同志们怎么样了?部队有没有损失?伤亡大不大?这些问题,在朱慕云的脑海中盘旋,总是挥之不去。
原本,朱慕云约了于心玉一起吃晚饭。可是,这个消息让他没有了心情。只是,当他拿起电话,要取消约会的时候,又犹豫了。自己心情低落,不能影响到此次的饭局。甚至,他还应该表现得高兴。
无论他是政保局的处长,抑或是宪佐班的队长,还是军统的潜伏人员,听到共产党新四军遭受如此大的损失,他都应该高兴才是。如果取消约会,没有一个合理的解释,同时又表现出令人沮丧的情绪,反而会让于心玉怀疑。
虽然于心玉潜伏的经验不足,但并不代表她就是傻子。相反,于心玉是个非常聪明之人,她的态度转变过来后,每天都在进步,就连朱慕云都不知道,她到底到了一个什么阶段。面对她的时候,最好是“本色”演出,否则的话,随时都可能被她看透。
朱慕云发现,自己因为猪婆山被国军占领,情绪受到了极大的影响。他必须迅速冷静下来,否则,他将会很危险。
猪婆山被国军占领,朱慕云确实很焦急,胡梦北也没有回来,他无法与组织取得联系。这种孤独和无助,更加加剧了他的焦虑。
朱慕云化解焦虑的办法,是独处,一杯茶,一根烟,让自己冷静下来。作为一名潜伏人员,朱慕云必须学会,迅速调整自己的情绪。如果他让自己真实的感情显露出来,他的身份早就暴露一百次了。
“局座,今天晚上政保局要不要开一次庆祝会?”朱慕云主动给李邦藩打了电话,国共交战,对他们来说是好事。
“重庆的胜利,我们有什么好庆祝的?让食堂加个菜就可以了。”李邦藩淡淡的说,他也很想庆祝,国民竟然帮日军消灭了周围的湘豫鄂挺进纵队。
但是,国军的成绩,日军总不能庆祝吧?他们能做的,就是给国军提供便利,古星的日军,对距离几十公里之外的猪婆山之战视而不见。国军围歼湘豫鄂挺进纵队,日军没有丝毫动静,说明他们之间,早就有了默契。
“明白。”朱慕云说。
李邦藩虽然没有同志庆祝,但朱慕云却下了命令,让宪佐班和经济处,今天晚上加餐。既然不能明着庆祝,那就变相庆祝吧。至于朱慕云,则与于心玉一起去吃法国大餐。
“今天看上去,心情似乎很不错?”于心玉见到朱慕云时,发现他一脸的喜悦,好像是有了什么好事一样。
“没错,古星旁边的新四军快完蛋了。国民党和中共鹬蚌相争,我们得利,实在太高兴了。”朱慕云微笑着说。
“新四军?”于心玉惊讶的说,在她的印象中,新四军也是抗日的力量。
怪不得最近,军统总在搜集新四军的情报,原来是为了打击新四军。作为古星区的电讯处长,于心玉在业务上很优秀。她的勇气,也值得称赞。但是,她的信仰,并没有那么坚定。她是一个民族主义者,为了抗击外敌,她可以抛头颅洒热血。
这种鹬蚌相争的事,她很不喜欢。特别是看到朱慕云一副洋洋得意的样子,她更是很失落。国家民族生死存亡之际,重庆政府竟然干出了这种亲者痛,仇者快的事,实在不应该。突然之间,她没有了吃饭的兴致。
“新四军一直是皇军的顽敌,现在好了,重庆的军队帮我们做了,想做而一直没能做到的事,实在太好了。为此,今天政保局全部加餐。”朱慕云笑吟吟的说。
不管重庆如何宣传新四军不听号令,不服从指挥,还是想争抢地盘国。有一点他们永远也抹杀不了,新四军确实在抗日。因为湘豫鄂挺进纵队的存在,牵制住了至少一个师团以上的日军。同时,湘豫鄂挺进纵队还时刻威胁着日军的运输线,这也变相的支援了正面战场。
听到朱慕云的话,于心玉沉默了。今天她收到了好几封电报,都是关于国军“大捷”的。原本,她也很庆幸国军的胜利。新四军对党国的威胁,已经到了不消灭就会亡党亡国的地步。可现在听朱慕云一说,日本人反而更加高兴。
于心玉猛然想起,日军还在中华大地肆虐,他们才是目前中国的敌人。此时,任何破坏抗战的行为,无异于帮了日本人。
“我有点累了,想先回去休息。”于心玉原本吃了饭后,还要去朱慕云去逛街,或者做个头发,或者看场电影。可她现在,一下子没有了心情。
“别啊,今天是个好日子,应该好好庆祝一下。”朱慕云急道,于心玉的表现,让他暗暗点头。至少,于心玉身上,还有着中国人的良心。
“你自己一个人去庆祝吧,我先回去。”于心玉说,如果朱慕云没有表现得这么得意,她或许还有心情。可现在,她意识到,国军今天所谓的“胜利”,竟然帮了日军的大忙,国军的行为,成为了日军的帮凶,她就再也没有心思了。
朱慕云没有再劝,毕竟,他还想单独行动。将于心玉送回家后,朱慕云返回了法租界。今天晚上,他与邓湘涛在克勒满沙街163号见面。自从宫崎良一死后,朱慕云与邓湘涛的见面,就不局限在王家港了。
“区座,恭喜,咱们大获全胜,终于消灭了湘豫鄂挺进纵队。”朱慕云见到邓湘涛后,恭维着说。
“新四军很狡猾,想要完全消灭他们,哪有这么容易?倒是皖南的行动,还算顺利。新四军损失惨重,军部机关被我们捣毁,至少有上万人被我们消灭。”邓湘涛高兴的说,对湘豫鄂挺进纵队的行动,并不是特别顺利。
虽然占领了猪婆山,可是湘鄂豫边区的领导机关,早就转移。他们占领的,只是一座人去楼空的机关。
“上万人被消灭?”朱慕云吃惊的说。新四军总共才多少人?如果上万人被消灭,岂不等于全部消灭了?这个战果,应该是夸大其词的。
“军长被俘,其他几名高级干部被击毙。”邓湘涛笃定的说。
“没能参加这样的行动,实在太可惜了。”朱慕云遗憾的说,此刻,他的心在滴血。但在邓湘涛面前,他丝毫都不能表露出来。
如果他和于心玉一样,哪怕将一丝怜悯的情绪挂在脸上,都会被邓湘涛察觉。朱慕云从来没有觉得,国民党反动派是如此的讨厌。虽然新四军遭到惨败,但朱慕云反而庆幸,自己站到了正义的一方。
“新2军能占领猪婆山,也有你的一份功劳。”邓湘涛微笑着说,朱慕云的表现让他很满意,这说明,朱慕云不仅仅是一名优秀的卧底,对党国更是无比忠诚。
“我只是提供了几份情报,不算什么功劳。区座,猪婆山被占领后,以后那里是不是归咱们了?”朱慕云问。
“猪婆山不适合驻军。”邓湘涛说,那样的地方,只适合新四军这样的半正规军,像国军,想要在猪婆山长期驻守,根本就是不可能的。
“可以让忠义救国军过去嘛。”朱慕云微笑着说。
“此次国军出动这么多人马,并没有困住湘豫鄂挺进纵队,在关键时刻,被他们跳出了包围圈。”邓湘涛有些遗憾的说。
“什么?那多可惜啊。”朱慕云急道,他心里终于松了口气。
“但是,我们抓到了一批他们的机关人员,据说,还有一些保卫人员。这些人,将会送到管沙岭。”邓湘涛说。
“区座,我能不能去见识一下这些新四军?”朱慕云心里一动,问。
“你?不行。你的任务,是扎根在古星。其他的事情,你不用操心。”邓湘涛说。
“好吧,但如果出现紧急情况呢?”朱慕云问,听邓湘涛的语气,他会亲自去管沙岭,审讯新四军的保卫人员。
最让朱慕云担心的是,胡梦北会不会出事?他有没有出现在那批被俘人员当中?这批人被送到管沙岭,自己必须设法营救才行。
“跟以前一样,你直接与于心玉联系,让她给我发报。”邓湘涛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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