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校长谋划好了整治马兴旺的“完美计划”,林家良却是一整天心神不宁。
等到下班后,林家良仍然带着那种做了亏心事的心情,回到家里去。
妻子一见他就提出那个头疼的问题:“家良,要是那个老不死的今天又来骂人,怎么办?”
“他要是再来,就拿两百块钱,打发他走吧。就当施舍给了要饭的。”林家良没好气说。他真的是黔驴技穷了,只好忍痛用金钱来解决问题。
“干吗给他钱啊?我们又没做错事。”李月娥还不甘心。
“那你有什么办法?你有办法吗?”林家良吼妻子一句。
果然,到李月娥摆上桌子,一家人准备吃饭的时候,那马兴旺老头又来了。
林家良一见,几乎头都大了一圈。他准备好今天要是马兴旺不依不饶、纠缠不休,就和马兴旺打一架,不能再象昨天那样做“缩头乌龟”。什么“老师形象”,都顾不得了。
但他再仔细一看,今天来的不止马兴旺一个人,还有一男一女跟在他后面。女的六十来岁样子,男的只有四十来岁。
怎么着?还找来了帮手?是要大干一架吗?
好吧,来就来吧,看你们玩什么花样。
林家良怀着不安的心情,冷冷观望着他们。
那马兴旺到了门边,只站在那里,并不进屋。看他神情,象判了死刑的囚徒,垂头丧气,完全没有了昨天的威风。
只有后面一男一女走进屋里。“哎哟,是林领导家啊,才吃饭啊。”那位女人满脸堆笑说话。
“你们有什么事?”李月娥回应。
“对不起啊,我家老头就是个猪头,喝了点酒,神智不清,做事从来不看对象。真的对不起,请林领导不要跟我家老头一般见识。”女人身子微曲,似乎是作躬打揖。
原来是来道歉,林家良松了一口气,于是问:“你们跟他什么关系?”
“我是他老婆,这是我家儿子。”女人指一指身边的男人。
男子恭敬说:“我爸做错了事,他知道后悔了,请林领导大人大量,不和他计较。”
马兴旺老婆接着说:“我还有一个孙女,是我这儿子的女儿。她在家里哭,没过来了。”
林家良一听,心里清楚了,看来是钱校长真的实施了“整治计划”,拿马兴旺孙女开刀。林家良很想了解详情,看事情有没有做太过火,伤害到了无辜的学生。
于是他问:“你孙女为什么哭?”
“我孙女是在镇上中学读书,她今天放学回家,就是一路哭哭啼啼着的,一进屋就趴在桌上哭不停。”马兴旺老婆说:“我当时吓一跳,就问她,谁欺侮她了,我去找他算帐。”
“哦。”林家良放下筷子,点了一支烟,表示认真听她讲。
那妇人便讲起一段小故事。妇人说,我孙女当时更加生气了,对我说:还问我是谁?你们不知道吗,就是爷爷欺侮我。我说:你这丫头说什么呢,你爷爷多疼你啊,怎么可能欺侮你?
我孙女就说:今天老师对她说,她爷爷打了教育办领导儿子的耳光,还到领导家里去闹事。这件事在学校里影响很坏,学校正在进行“文明学校”的评比竞赛,她不该在这种时候,让家长给学校抹黑。如果事情继续恶化,学校可能会考虑让她退学。
我当时就找来那老东西,问他是不是打了别人家孩子。他说是的。我挥手就给了他一巴掌,我说,你知不知道打的是谁家孩子?人家是管教育的领导,你还想不想你孙女好好上学了?
那老东西一看孙女在哭,也很后悔,我们家就这一个独生孙女,她爷爷平时最疼她的。想到自己做的蠢事,害到了孙女,他真的很难过。
后来我儿子、媳妇都回来了,都把那老东西数落一顿。做事情不动脑子,只凭冲动。我们叫他赶紧来给领导道歉,他也老实答应。这不,跟我们一起过来了。他是真的知错了,请领导一定原谅他这一回。
林家良顺势发泄一下情绪说:“他做的事情真的无法原谅,对一个八岁的孩子动手,这是人干的事吗?真是猪狗不如。”
站在门边的马兴旺,听着别人骂他猪狗,一声都不敢吭了。
马兴旺老婆说:“是啊,我们在家里也是这么骂他的。领导,跟你实说了,其实他不是没良心的人,也不是故意针对你们家。他也是恰好这几天心里不痛快,遇着点事,更加想不开。他本来开店好好的,最近工商管理和派出所的人找他,说要把他纳入特种行业管理。还说有犯罪分子通过用假印章制作假证书,进行诈骗活动,有人供述那些假印章就是在他那里刻印的,工商所要对他进行罚款。因为这些事,常常在家里喝得烂醉。”
林家良说:“他糊涂,你们家属都清醒。事情发生几天了,我不在家,他每天都过来闹,搞得我家里鸡犬不宁。难道你们家里这么多人,一点不知道,就不阻拦他一下?”
“我们真的不知道啊。我儿子、儿媳都在另一个镇上工作,今天是得讯特意赶回来。我一个老婆子,从不管他的事,真的不知道他做出这么愚蠢的事。我要早知道,早骂他个狗血淋头了。”妇人说。
妇人话并不可信。小镇就这么大的地方,东边放个屁,西边就能闻到,这么轰动的事,她怎么可能毫不知情。无非是一开始对丈夫所为听之任之,如今一看风头不对,才见风使舵罢了。
不过林家良也不打算揭穿她了,揭穿又有什么意义呢?事情见好就收吧,毕竟牵扯一个无辜学生在里面,闹下去不是个事。
他便说:“好吧,我知道原委了。看在你们这些家人都通情达理,我就不多说什么了。你们回吧。”
“拜托领导千万跟学校说一声,这事我女儿什么都不知道,请老师别怪她头上。我女儿是个读书很用功的孩子。”那男子说。
“行,你放心,她不会受什么影响的。”林家良说。
“太谢谢林领导宽宏大量了。要不,让我男人再给领导鞠个躬吧。”那妇人又冲门口马兴旺说:“死鬼,林领导原谅你了,还不快过来,给林领导赔罪。”
林家良赶紧挥手让他们走:“行了行了,不用了,快回吧。这事再不要提了。”他哪里还想看多看马兴旺一眼。只想他们快走,自己更清静。
“好好好,那我们就走了。”妇人推着马兴旺离开,一家人回去了。
一场闹剧就此画上句号。
那天晚上,林家良的心情又云开雾散、从阴转晴。不可一世的马兴旺,竟然被他不动声色制服到服服贴贴,大气都不敢出。那种报仇雪耻的欢喜大快人心。
他感觉,他今天真正的做了一回“人上人”。回想当年养猪场那个不足挂齿的林家良,他的人生真的已经爬上一个很高的阶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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