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见三叔的人了,他可能回枫林岛了。“
“哦,回枫林岛了?三叔也住在邻枫酒楼吗?”
“不是,他和伯父他们家住在一块儿,住在狐狸湾,你还记得吗,上次我们去过的狐狸湾。”
“你还有一个伯父呀?狐狸湾?那里没有房子呀,只有石山和海啊。”
“就一个伯父,一个叔叔,还有关在阁楼上面的这个姑姑,狐狸湾很大的呢,我们那天看到只是一个点而已啦。”
“啊,我还以狐狸湾就是一个湾呢,那你的爷爷奶奶还健在吗?”
“在的,在的,也跟伯父家住在一块儿的。”
“哦。”我将目光转向遥远的星空,内心深处又莫名的生出了一份沉重感,那几代同堂的人,似一根绳子般勒住了我的脖子。
“咋了?”
“没什么?我随便问问的。”
“三叔一直在为我们家里的事儿劳心劳力着,他,人还是不错的。”
“我没有说过他人不好呀,但我感觉他有点奇奇怪怪的。”
“那还有没有其它办法可以进去这间房吗?”我紧接着问。
“要不,你自己爬到二楼去,好像有个木梯子是通往一楼的,我不知道是做梦梦见的,还是真的有呢,我们家的事我不太管的。”
“那我上楼去看看不就是了?”
“你去吧,有什么事叫我。”
“嗯。”
我转身冲向二楼,楼间的灯影暗淡,立在此处,更能看清楚了远处的峦峰如聚,月光如冷霜般铺设着大地,玉露泠冷,感觉这儿应该很久没有人行走过的了,只听见风拂过山林,从四面八方传来了跌宕的回声。
果不其然,是有一个露天的梯子,从最上层楼通到一楼的的木梯子。
“秋梦寒,有没有发现梯子啊。”我隐约听见了昊然的呼喊声。
“有,有梯子呢,我这就下楼去瞧一瞧。”我的声音在夜色中飘荡中,不知道会不会惊醒了哪个在睡梦中人。
说着,拖掉了鞋子,直接光着脚丫,从楼梯上一步一步的踩到了地平线,一股散发着发黄的书页纸张的气味,扑鼻而来。
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这间房正是三叔用来做账的房间,三叔是管家,他来这儿,也应实属正常的了,既然是他自己的工作的地盘,应该正气浩然的,可是他刚刚看我的表情,怎么看都觉得怪怪的?
他肯定心里有鬼,这到底是什么鬼?
我翻了翻他的账本,是密密麻麻的数字,这些东西,我也不太看得懂。
因为是光着脚走路的,突然,感觉有一块地板刺痛我的脚底,我踩了踩,这地板上的瓷砖没有铺稳,摇摇晃晃的,我低下头,蹲在了地上,用手轻轻一扳,发现下面空了一块。哦,这下面还有一个地洞呢,里面藏了什么东西?
有一个袋子?我用双手解开了绳子,是人民币?我突然明白了,原来,三叔,他是在这儿扣外块,这钱?可能是他平时扣出来的?干嘛藏到地底下呢?我终于明白了,他平时老喜欢训斥我在园子里走来走去的,原来是他在这儿干些见不得光的事儿,是他自己心里有鬼,并不是我做错了什么?
我连忙把钱袋子归回了原位,把瓷砖再按照原来的样子铺好了它,装着什么也没有发生似的打开了房间的门。
“昊然,我的小黑猫咪,好像又跑出去了,不在这房间里了。”
“那小家伙喜欢爬树,可能又跳到哪棵树上去了,行了,别管它了。”昊然安慰着我。
我本想把三叔在地洞里藏钱的这事儿告诉昊然的,想了想,还是算了吧,哎,这三叔也是人间可怜人,他是个守财奴,是一个以外在的物质与财富来衡量高低贵贱的人,是一个纯粹的生活在具像世界里的人,奈何他只是一个小小的管家,得靠干这些偷鸡摸狗的事儿,满足他自己一些私欲,比如他想花高价钱娶一个他认为的好媳妇,虽然我不认同他的做法,但那是他的自由,我做为一个外来人,也不好管别人家的私事儿,就当作啥也没看见吧。
我并不是真想去与三叔较这个劲儿,只是想借我与三叔这段时间以来不愉快的相处模式来化解掉自己的心理情结,看看到底是我的问题?还是三叔的问题?
这种心理情结若不解开它,往后,在红尘的浪潮中,很容易被大风大浪拍得面目全非,这也是为什么?每个人从一出生,就要投进阉割工程里加以阉割的原因,人只有被阉割了以后,心才会坚硬无比,形体呆若木鸡,百毒不浸,大风大浪任它吹任它卷,心如死灰,伤不了心灵,亦伤不了形体,形体健在,毛发无损,便能更好的稳立于红尘之中,像我这样子,阉割的长刀轻轻的往我身上一划,就疼得哭天喊地的,这副模样,又如何混红尘俗世呢?搞不好,只有死路一条,唯有做到呆若木鸡样,任尔东风北风潮流之风如何吹,都无疼无痛无感的,这样子,不说谋个高位,至少也能求个温饱,这就是被阉割的意义。
而如果不接受工业生产线的阉割,或者阉割不了的人,比如我这类人,是难以被阉割掉的,这样以来,我更多的时间只能站在岸边,如果一直将自己置入一个又一个浪潮之中,恐怕早已灰风烟灭了。
也就是若要投入红尘中的每一个浪潮之中,阉割的越好的人,心灵世界就会变得越坚硬,就越能经得起一个又一个扑面而来的大浪,才能更好的存活下来。
反之,不接受阉割,心灵太柔软的人们,能量边界就容易被风浪入侵,说白了就是对情绪病毒的抵抗能力太差,以至于,那些无情的木雕人可以将原本他们的心灵病毒轻易的就植入到未经阉割的内心柔软的人的体内了。
我自己就是这方面的受害者,一直被无情的木雕人的心灵病毒的入侵着,这些心灵的病毒包括他们的自卑,羞愧,恐惧,焦虑,他们对我没完没了的期待等等都可以用无比隐晦的手段传染给我,当他们出现不想要的情绪了,就用贬低,压制,否定,无视我的成就感,忽略掉我的付出,把我当成影子人当成空气等等各种非人性的方式对待我,让我感觉自己仿佛走入了千年不化的冰山里,陷入了一个无比寒冷无比黑暗的世界之中,无论怎么爬也爬不出来的无助感,实则是被心灵病毒给包围了,我却浑然不知的,只是在冰山的迷宫里乱碰乱撞着,苦苦的挣扎着,幸好,内心里依然有一股雄雄燃起的火焰,它始终没有熄灭,它一直在叮嘱我:你不能死在这冰山的迷宫里面,你必须要从这里爬出去。
当被植入的心灵病毒越来越多时,多的我无法消化掉它们时,我内在自我感觉就会差到极至,青春期时的我就曾有过几次十分可怕的念头,觉得自己不配活在人间,觉得身边人赏我一口饭吃也是天大的恩赐,哪怕耗尽一生也无法偿还给他们了,我给身边人带来无尽的麻烦,欠他们的真的太多太多了,身上似乎背着一座无比沉重的大山负重前行着,这样子,当在生活中再遇到一点难题时,它们对于我来说全像一座座具大的大山,我心里面十分想去挑战,想去承担,却力不从心了。
还好,我又算是幸运的,身边还有很多心向阳光的人,他们会向我身体内播撒希望的种子,逐渐的杀死了那些心灵病毒,这才一步步走出了那个可怕的似冰山般怪圈。
回望来时的路,也看清楚了我是如何被外人的情绪病毒入浸的,也就是说:凡是靠近我的人,他们若有不想要的情绪,感觉不良好的情绪,是完全可以用一种巧妙的方式,就是像三叔这样不断的强调他自己的标准,他的价值感,再贬低我的人格等等手段,就可以将他们情绪病毒轻轻松松的植入我的身体内的,原本是他们自己心理有问题,情绪病毒植入到我的体内后,他们就可以释然了,变成了正常人,而我则变成了异常人了,因为我一旦吸收了别人情绪病毒,就再也分不清哪种是自己的情绪,哪种是别人的情绪了?而后,心灵世界陷入一片混乱中,我并不知道这到底发生了什么,时常以为是自己心理有病,深深的无价值感,如鬼影般日日夜夜缠绕着我,从而我只能乖乖的听从身边人的话,被他人牵着鼻子走,轻而易举就将我降服住了,随着他们情绪的浪潮翻滚,这看似是小事,其实细细想来,是很可怕的,如果一辈子这样下去,那就彻底完蛋了,灵魂的毒害比身体的毒害是一种更可怕的存在,毒害他人的身体的恶人,警察叔叔会把他们抓到监狱里去关起来,而毒害他人灵魂的恶人,他们是不好定罪的,甚至是供在神台上被小鬼们敬拜的似神灵一般的存在的人,这才是最恼火的。
每一个幼小的孩子的心灵世界都是无比柔软的,是最容易被情绪病毒入浸的,我再次静静的回忆着小时候的自己是如何被大人用心灵病毒腐蚀的,不得不说,他们和三叔的“投毒”方式一模一样的,我把他们叫灵魂屠手。
灵魂屠手无处不在,很难识辨,因为越喜欢屠杀他人灵魂的人往往越讨这些被阉割掉的人信任与爱戴,他们和走“道德情感”的人很相似,都是强调仁义道德的。
为了更好的生存下去,我还是找出了一套识别灵魂屠手的方法,之前就提起过,走道德情感之路人的强调的是创造能力,讲的一个“放”字,他们的“道德”只针对自己的,他们一般:行而不言,只修自己;而灵魂屠手也强调道德,但他们是施压给身边人的,他们到处在宣扬道德,仿佛他就是道德的化身,变成了一个标榜,觉得自己完美无缺了,只要生活出现了问题,那都是别人的问题,于是忽视了他们自己的心灵伤口。
现在想来,曾经的我真的有错吗?我的言语?我的行为?明明是他们心灵有伤口,我的言语刺痛到了他们已经溃烂掉的还在流着脓的心灵伤口,他们太痛了,又没有能力治愈好自己的伤口,就只能将怨气洒到其他人身上来了。
可当时的我全都信了,相信是我惹他们的,相信是我不够好,相信是自己太笨了,相信是自己做错了什么,他们才如此愤怒的,以此后推,我走入自己的世界,一样会遇到很多很多像我血亲这类人,他们只要一见到我,只要我一出现,明明我什么也没做,只要他们心里不爽了,他们就可以理直气壮的怪罪我,是我的出现,让他们心烦意乱的;是我的出现,才让他们陷入困境的等等,所以,我一直在反思自己,到底是哪里做错了嘛?
这不是跟红颜祸水的一个道理吗?红颜都是祸水,才让帝王亡国了,若没有红颜门,帝王们怎么会失去江山呢?可明明红颜啥都没有做啊,她们只是存在着,就那样存在着,又做错了什么呢?
同理,我也时常是被某些人示为祸水,人以群分,物以类聚,我这镰刀阉割不了的人,也不知道聚到哪儿去才好?仿佛无论聚到哪儿,我总能惹得人不爽的,一句言语,一个行为,只要惹他们不爽了,那么我整个人的存在,都是错的了。
这下终于可以确信了,原来我并没有做错什么,我只是用自己的方式存在着,就像天空的月亮,眼前的花儿一样存在着,此时的我站在花前,站在月光下,站在夜色中,立在风中,风吹乱我的头发,如果我心境不好,境遇不好,头发乱了,难道我要去怪花,怪月光,怪夜色吗?怪风吗?无论怎么责怪,花始终存在着,月光始终存在着,夜色始终着存在着,风始终存在着,那我也一样始终存在着,别人的情绪起伏与我并没有关系,这是我往后要记住的铁一般的定律。
突然,青木园的那头传来了一阵歌唱声,声音里一种无比清凄感在山谷水村边回荡着。
花债萦牵酒病魔,谁唱相思断肠歌?
“昊然,这深更半夜的,你们家谁又在唱歌了?”
“是姑姑,哎,这姑姑,真是拿她没办法了?”
紧接着,灯火阁楼那边传来了女人的大笑声,还一边不停的喊着:
“一拜天地,二拜高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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