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多年前,西方有位学者,曾赞誉过神秘的东方,遍地黄金。可我宏北对黄金没什么追求,独独偏爱这一方乡土人情。”宏北勇野戴上洁白的手套,拿起桌案上漆盒中的银质小刀,极有耐心地片着生鱼片,一边俎上鱼肉,一边又道“早就听闻胶澳那边的深海大虾鲜美绝佳,只消沸水煮至金黄,捞出即食,不必费心调味便成美味,宏北到中国的时日尚短,还未能亲自品尝过这等美味,不知九少可否吃过”
秦啸川听着那别扭生硬的中文,心下冷笑,挑了挑嘴角,“胶澳那边早些年去过,德国佬在的那会儿,红房子修得还不错。啧,只是听说如今那边搞得个乌烟瘴气的,便再不想去了,只可惜先生口中那美味的大虾也该变了味道吧。”说完,目光漫不经心地落到宏北勇野刀下的鱼肉之上哼,这群没皮没脸的东洋鬼子,如今糟蹋着中国的海湾,竟还敢在他面前耀武扬威起来。
那宏北勇野切好了鱼肉,摘了手套,将分装好的餐盘推至秦啸川的面前,“前一日刚从北海道空运过来的新鲜食材,这次特地邀九少过来享用,请。”
秦啸川没有推拒,只抬起筷子播了播盘子薄薄的几片鱼肉,他抬眼扫了一眼对面正襟危坐着品尝起菜肴的宏北勇野,看来这东洋鬼子被他忽悠这几天,耐心就要忍到头了,竟聪明的避而不谈合作一事,只隐晦的发出警告——俎上鱼肉,任人宰割中国人的东西,竟还当着中国人的面卖弄起来,还真把他们秦家当作那粘板上的鱼,由着他们摆弄不成!
“哟,真是可惜了先生的好手艺,这还没入口,就给弄脏了。”秦啸川拧着眉,望着桌上被他不小心播弄到桌案上的生鱼片,待女招待过来收拾时,转瞬又勾起了笑“幸好家父未见此场景,要是家父在此,瞧了这不干净的东西,肯定要坏了吃饭的心情训斥一番。”这话说得巧妙,一时竟不知是骂着食物,还是骂着对面拉长了面孔的中年男人了。
东洋菜,虽量小精致,但实在味道寡淡,秦啸川草草伸了几次筷子,便取了烫好的毛巾净了手。宏北勇野似乎心情不佳,但忍耐力却是实打实的高,只见他面色不改,沉默地品着菜,期间还命人给秦啸川上了壶好茶。
细小的水柱旋着烟丝一般的热气,哗啦地自冰裂纹的壶口淌出,秦啸川端起茶盏细细品味起来,前味清苦,余韵甘甜,好茶。他连喝了两杯,似乎是丝毫不在意水里是否会有什么问题,其实他倒是还巴不得这茶里有点问题。
宏北勇野终于吃完了,他侧身取过毛巾净手,只是转身的那一刹那,高深莫测的目光在不远处的香炉上稍顿了一下,再回过头时,神色已稳如泰山,只余那紫铜香炉之上,烟丝形如鬼魅魍魉般张牙舞爪着。
楼道口。
许朔隐在阴影之下,手中展开了一片薄薄的信纸,信上没有署名,只有寥寥几字——事关九少,速来见我。他捏着那张信纸,心下不安,可转过身望向秦啸川所处包间的方向,安静如常。许朔犹豫着,又掏出了怀表,若按照九少的计划,时间还差二十分钟纸上的八个大字让本就不赞同秦啸川计划的许朔更加惶恐起来,这寿喜宫是扶桑人开办的,而那宏北勇野来天津下榻的就是这里有种不寒而栗的猜想油然而生,许朔想了想,还是按照信纸背后的包间号码寻了过去。
“风间,你所言可是亲耳听闻那宏北勇野所说”叶文佩抹了唇膏的唇紧抿着。
藤原风间提起桌案上的冰裂纹茶壶替叶文佩斟了杯茶,服务动作规范标准,“是宏北大人亲口向我吩咐下来的任务,风间念着叶小姐的恩情,时刻关注着那位少爷,还好叶小姐今晚来得及时,不然仅凭我一人之力,就算有心救那位少爷,恐怕也是能力有限。”
叶文佩与风间交谈的有些口干舌燥,喝完一杯茶后,又示意风间再续上一杯。
“那位美芮子小姐,是宏北勇野什么人”
“美芮子小姐同宏北大人没有关系,是松本大将的私生女,松本家族嫌弃美芮子小姐生母的出身低贱,便将美芮子小姐抛弃了,但宏北大人收养美芮子小姐的事,是松本大将默许了的如今美芮子小姐已经成年,相貌又出众,自然成了首选的一枚棋子。”藤原风间凝着叶文佩小声回答着,只是目光收回那一刹那扫过了茶壶的壶口,壶口此时朝右,却露着她相熟的纹路,风间的心跳骤然漏了半拍,手猛地一抖,茶水溢出了杯盏。
怪不得这宏北勇野果然老谋深算,她就料到这美芮子小姐的身份不简单,看来这扶桑特使明面谈不拢,便想出这样下作的手段,让秦啸川同美芮子小姐发生关系,最好能怀上秦家的孩子,之后便能接着美芮子父亲的身份,向天津大帅府施压,达成合作。叶文佩气得咬牙切齿,正想着,抬眼再看却是藤原风间惊慌失措的脸。
“风间,你没事吧”叶文佩察觉到了不对劲。
藤原风间哆嗦着唇,闭口不言,只端起茶壶仔细又辨认了一番,接着便脸色苍白地放了下来她记得这个纹路,这是本该给那位少爷预备的茶,宏北勇野还给了她一包药粉,要她当着他的面将药粉投进壶里的,就是因为如此,她才将纹路记得格外牢靠,趁着上菜的时候暗自调了包,之后她便将这壶下了药的茶端回了后厨。藤原风间的神经蓦地紧绷起来,她努力回想着来这个包间时上菜的过程她多么希望是自己在后厨端错了,可她回想起来,这壶茶,却是别人刻意递到她手上的,而那个人正巧是这些日子服侍宏北勇野的女人。
“风间”叶文佩不明所以,正想追问,可此时包间外却传来咚咚几下清脆明晰的敲门声。
“风间,你先走,我找机会再联系你。”叶文佩骤然变了脸色。
藤原风间慌乱地点点头,她额上起着冷汗,推开了墙上的一处暗门,侧身躲进了隔壁的空包间。
许朔敲了敲门,包间里却久久没有回应,他拧眉觉得不妙,正欲转身,身前的木板推门却缓缓张开了一条缝,那条缝越开越大,泄出包间里明亮的灯光,全数拢在了许朔那张登时目瞪口呆的脸上。
“叶叶小姐您怎么会在这里。”
叶文佩侧身让出入口,面上表情凝重,“许副官,进来说话。”
许朔进了包间,目光无处安放,只安静地听着叶文佩声音,脑子里却不受控制的回放着方才看见的一幕。
叶文佩焦灼地转述着宏北勇野的阴谋,却听得许朔一愣,忙道“九少其实早就猜到这群扶桑特使今晚会有所算计,于是打算将计就计”
“胡闹!你身为他的副官,怎么能由着他一起胡来!”叶文佩说完,精致的脸上浮起愠色,气得一掌拍向桌案,只是这一气,体内渐渐升腾起一股陌生的躁热。
“叶小姐”许朔心下一凉,还不待他把话说完,叶文佩又问道。
“现在离你们计划的时间还有多久”
“七分钟”
“来不及了,咱们直接去美芮子的房间,先把美芮子解决掉再说。”
“时候不早了,我也该告辞了。”秦啸川晃了晃脑袋,视线却渐渐涣散起来。
宏北勇野没有起身相送,只是唇边挂笑,“今晚招待不周,不如请九少在此处歇息一晚,宏北正好聊表歉意。”
秦啸川摆了摆手,起身,“不必”说完只轻飘飘地迈出一步,高大的身子便软绵绵地倒了下来。
这时,早已候在一旁的女招待眼疾手快地簇拥而上,架着人就往早已备好的厢房走去。
“接着!”叶文佩小声唤道,将手中的流苏小包扔给了床榻边不远的许朔。
许朔打开一看,流苏小包里面装的是一把手枪,他忙担忧地望向叶文佩,想将枪留给她用,不料叶文佩却早有准备,她单脚踩着床榻,抬手撩起了银色珠片长裙的裙摆,原来修长的大腿上还绑着一把手枪。
“做好准备,美芮子到门口了。”叶文佩的听力敏锐,已经察觉到有人往厢房靠近的脚步声。
许朔的脸不自觉地烧了起来,忙挪开目光,进入状态。只是他们没料到,同美芮子一同进屋的,还有秦啸川。
“你们下去吧,转告父亲大人放心,美芮子会好好服侍少爷的。”
“是,小姐。”
简短的几句对话结束,美芮子关上了房门,身着一身素白的浴衣走向床榻,她已经洗漱完毕,今夜就要为了松本大将的心愿献出自己。美芮子爬上了床,抽开了浴衣上的腰带,继而俯身开始解着秦啸川军装上的纽扣,面对床上英俊高大的男子,少女的脸上渡起潮红,只是才播开几颗扣子,娇小的背脊上便抵上了一根硬邦邦的枪管。
叶文佩跪坐在床尾的床帐里侧,美芮子的注意力在秦啸川的身上,于是没有注意到她。
“滚开!”叶文佩说着许朔听不懂的扶桑话,还来不及消化,便收到叶文佩的眼色,于是一个箭步上前,用早已浸了药水的毛巾捂住了没来得及呼救的美芮子,那女孩子年纪不大,没一会儿便生了药效,昏死过去。
叶文佩望着秦啸川的脸,恍如隔世,自从马场上那冲动一吻之后,她再也没有见过他,她伏上身给秦啸川扣着扣子,手却不受控制的哆嗦起来。
叶文佩来不及细想,只想快点离开这个鬼地方。
偏巷里停靠的一辆军用吉普车,急速在狭窄的路上飞驰着,当汽车驶进大帅府时,已是半夜十一点。
大帅府里,秦夫人同三姨太早已歇下,秦晋山同冯裕乡因为忙着建军校的事,近日都住在陆军署。许朔本该送秦啸川回花园别墅,可他还来不及告诉叶文佩,只见叶文佩脸色异常,急道回大帅府,于是他便开回了大帅府。
“叶小姐,我去找佣人取药,少爷的房间就在前面第二间。”许朔不想惊动府里的夫人,于是只将人送至二楼便折身离开。
叶文佩开始隐隐察觉自己的身体有些不对劲,像是害了什么病似得使不上劲儿,她搀扶着半迷半昏的秦啸川进了房,还没喘口气,便被身上那高大的男人翻身压下。
男人的大手逡巡在她身上,薄薄的夏季洋装隔不住那样温热的触碰,她只觉得身上好似烧起了火,万蚁蚀心般煎熬着。那一刻,她恍然明白了自己到底怎么了
“秦啸川,你清醒一点”她的声音轻柔的不像她。
“芸芸儿,是你吗”他的唇急促凑了上来,流连在她的脖颈间。
房门之外,取药归来的许朔犹如晴天霹雳,他呆站在阴暗的走廊之上,不知进退,唯有入目的惊心,刺得心间闷痛。
“芸儿,芸儿”
叶文佩含住他的耳垂,附耳轻言,痛苦地拧眉拥紧他,“啸川,我不是她,我不是她,你看看清楚,我不是她”
她的话音刚落,怀里的男人便再没了回应。
门外的许朔不知站了多久,他的拳头握得死死的,黝黑的手背上青筋毕现许朔,不要再想了,他残忍的在心底一遍又一遍的警告着自己,可是脚却生了根一般,竟一步也迈不出去,让他羞愤地站在那里犹如凌迟一般。此时的屋内,渐渐没了声音,他狠下心正要转身离去,卧室里却传来一声压抑的惨叫声——是叶文佩。
许朔心乱如麻,尽管到了这样的地步,竟也还是不想她有事。屋内只开了一盏昏暗的壁灯,铜床上的秦啸川早已不醒人事,而惨叫声却是从浴室里传来的。浴室里,漆黑一片,一点零星的月光透过雾面的玻璃外照了进来,浴缸旁跌躺着一个衣衫不整的曼妙女人,纤细修长的腿在月光下隐隐勾勒出轮廓,让人血脉膨胀的场景,却因一室的血腥味,令人一瞬紧蹙起眉头。
许朔小心翼翼地靠近着叶文佩,待看见她的腿上刻意划出的伤口时,便毫不犹豫地一把夺下了她手中的匕首。
“救我,求求你,救我”她的声音全然不似平常,虚弱得像只受伤的小兽。
纤细的手臂渐渐缠上许朔的脖子,许朔的身子猛地一僵,旋即明白了这是怎么一回事。理智告诉他,必须马上离开这里,可还来不及抽身而退,温润的唇便堵了上来,那种震撼就好似童年乞讨的他吃上第一顿饱饭后,在紫禁城外看新年烟火时的心情,是充满了希望和欣喜的。
“文文佩”他想帮她,他想救她,也救着自己。许朔渐渐回应着自己心底的渴望,小心翼翼唤着她的名字。
那一刻,理智终于灰飞烟灭。
浴室的大理石地板上,一地杂乱的衣衫,叶文佩的火热的身子触着冰凉的砖墙,好似得到了救赎,纤长的四肢纠缠在一起,衣物缀在臂弯里,她似是刻意一般,她附耳轻笑
“川我爱你。”语毕那一秒,闭目勾起唇角,唇边却蔓延着那样苦涩的味道。
那低低的一声,轻如毛羽,却给许朔心上落下了重重一记闷锤,将他的心砸得血肉模糊,判下死刑。
对不起对不起,八尺的铁血男儿,没有怕过贫穷饥饿,没有怕过漫天炮火,没有怕过孤苦一生此刻却那样害怕看见她清醒后,厌恶痛恨的眼神,那一刻,许朔失声痛苦地淌下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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