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缙仿佛陷入沉沉的昏睡之中,梦境里一片祥和。
还是上学堂的少年模样,形形色色的少男少女都是一身白色的锦袍上印着青色的水兰,腰间系着墨蓝色的腰带,头发高高竖起,白色的发带在身后飘扬。
阳光普照着大地,空气中到处弥漫着灼热的气息。
学生们都面带笑容,在哄哄闹闹的声音中进了院门。
祈缙好像重新回到了小的时候,那个时候,她已经放下了对祈婧文的芥蒂,而她的母后也依然还在,身边还有柳钰昭的陪伴,仿佛一切都很美好。
“淮月,等等我。”
是谁,是谁在叫她。
女子转身回头去看。
从身后走过来一个少年男子,虽然与众人一样的着装,但穿在他的身上,却总有种别人没有的气质,从内到外都散发着温和敦厚的气息。
“钰哥哥,你又来干什么。”
男子从女子的面前擦过,直走向前面的少女。
少女回头蹙眉,对着男子一副不耐烦的神情。
“淮月,跟我回去。”
“回去干什么,我才不要去。”
“回去吧,要是被太傅发现了,一定会告诉王后的,王后不会轻饶你的。”
“那就让她罚我好了,反正她也只喜欢婧文姐姐,又不喜欢我。”
少女根本不理会少年的劝说,运用轻功就飞上了宫墙,一眨眼的功夫就已经不见了人影。
祈缙看清了,那个少女正是她年少时的自己。
转眼的镜头,少年跪在庭院里,天空中正下着大雨,疯狂的雨水就击打在他的身上。
少年跪在雨中岿然不动。
一个中年的男子就立在檐庭下,皱着眉头怒喝道“昭儿,你这是做什么”
“父亲,孩儿今日犯了大错,受罚是应该的。”
少年痛声道。
“你究竟犯了什么大错,要这样惩罚自己。”
“请父亲原谅,恕孩儿不能说。”
温和敦厚的少年再一次忤逆了他的父亲。
躲在树后的少女,亲眼目睹了这一切,她听祈婧文告诉了她,柳钰昭为了不让她受罚,再一次对着太傅说了谎,而太傅就是他的父亲。
少女回到宫里的时候,浑身都被淋湿了,但眼睛里却散发着烨烨光辉,第一次她感受到了被她的父王之外的人爱着的温暖。
祈缙记得,那个时候的她,虽然总是一副傲娇的性格,但是所有的人却都会让着她,尤其是柳钰昭,好像不论她做了什么,他都愿意无条件的相信她,包容她。
那段时光,无疑是她人生最幸福的一段日子,也是从那之后,她的人生就发生了巨变,母后的离世,她的怨恨,还有祈婧文的离开。
这一刻,她甚至不想从这个梦境里醒来,就让她从此沉迷于梦中,永远的留在那里。
君煜轩一直躺在女子的身侧,为她输送着内力,直到女子出了一身汗,他才松开了手,女子似乎梦魇住了一样,眉头紧蹙了起来。
他轻轻的抚平着女子的眉,看着女子的眼神温柔的能滴出水来。
突然一声清晰的“钰哥哥”从女子的口里传了出来。
一瞬间,君煜轩温柔似水的眼神立刻僵硬在了脸上,看着沉睡中女子的眼神慢慢变得复杂起来,直至最后的冷若冰霜。
他手再一次覆上女子的脉搏,女子的脉搏低缓跌宕,这一次,他准确无误的得到了眼前女子并没有失忆的结论。
也就是说,一直以来,他都是活在祈缙的谎言之中。
从一开始的她性格的突变,直到现在她慢慢回归本性,不是因为慕容霆叛乱的原因,而是因为她根本就没有失忆。
认识到这个事实,君煜轩说不出自己是一种什么心情,他承认他现在的确是充满了怒气,但他能感觉到自己其实最介意的还是那一声“钰哥哥。”
他开始怀疑起了眼前的女子,是不是从看见他的第一眼,就起了利用他的心思,直到不久前,他们互通了心意,是不是就连这心意也都是她的无情欺骗,否则为什么,她梦中呼喊着的名字会是别的男人,而不是他。
而此刻,君煜轩的心里对祈缙睡梦中呼喊着的那个陌生男子充满了敌意。
“缙儿。”君煜轩再也忍受不了心里的怒气,抓着祈缙的手用力了起来,满含怒气的喊着女子的名字。
祈缙对君煜轩的愤怒浑然不知,梦魇一般徘徊在往日的回忆中。
晕黄的天色下,柳钰昭朗诵着诗书,她就拉着性子文静的祈婧文,偷偷在背后捉弄他,柳钰昭就会假装生气,然后配合的去追她,三个人打打闹闹,也十分快乐。
祈缙正看着年少时候的自己泼水泼的高兴,明明清冷傲娇的她,也只有在柳钰昭面前才愿意恢复本真,笑的如此开怀。
熟悉的声音从耳边传来,祈缙的头剧烈的疼痛起来,她的脑海里慢慢清明起来。
意识到了是君煜轩的声音,她才彻底清醒了过来。
女子缓缓睁开了眼睛,眼底里全是疲乏。
君煜轩脑海里全是那一声声的“钰哥哥”,他只觉得气血倒涌上头,恨不能立刻质问她,那个人究竟是谁,她为什么要叫这个名字
但看着她眼中的红血丝,他一瞬间就清醒了过来,强忍住了冲在口边的怒气与质问,努力的迫使自己不去发作,他不想两个人刚刚才在一起,就因为一个莫须有的人开始吵起架来,甚至揭穿她失忆的谎言。
“刚刚,是你的声音吗”
祈缙虚弱的声音有气无力的问。
“…是,我吵醒你了吧,要不再睡会儿”
君煜轩强忍住了怒气没有发作,帮她掖好了被子。
祈缙并没有意识到哪里不对,昏昏沉沉的又睡了过去。
君煜轩最后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女子,轻轻关上了房门。
昏暗的灯光下,君煜轩站在门外问“人呢”
冷桀恭敬的回话道“回公子的话,人已经关起来了。”
走过长长的阴暗的走道,空旷的地牢里。一个浑身破烂的血衣男人正被浸在浑浊的水里,面上惨白还有几道血痕,头发都湿漉漉的贴在脸上,嘴唇乌青。
君煜轩不耐的甩了甩手指,几个影卫上前将人从水里吊了出来。
一脸淤青的男人狼狈的往地上狂吐起来,许久才抬起头来看向君煜轩,脸一抬起赫然正是沐笙。他看向君煜轩的眼神里充满着恐惧,面色惨白的像鬼一样吓人
“本楼是不是警告过你,不要伤到她,究竟是谁给你的胆子,让你竟敢忤逆本楼的命令”
君煜轩居高临下的看着面前一直呕吐的男人,薄唇轻启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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