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承影并未料到我会出手救她,瞬间没了脾气。
她眨巴着眼,火红的眼眸中闪着泪花,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我不耐烦地将她推至一旁,“哭哭啼啼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欺负的你。”
“北璃王,我方才所言全是无心之失。你是个好人,但我绝不会将祁大哥拱手相让。”鱼承影微扬着下巴,信誓旦旦地说道。
祁汜闻言,水墨广袖轻飏,旋即以符咒封了鱼承影的嘴,“臭鱼干,年纪轻轻的嘴巴怎么这么臭朕这辈子都不可能爱上你。”
我默默汗颜,想不到祁汜竟这么毒舌,竟当着众人的面嫌鱼承影嘴臭。
鱼承影被封了嘴,无法为自己辩解,急得直跳脚。
她大着胆子,双手双脚均缠在祁汜身上,咿咿呀呀地为自己鸣不平。
祁汜嫌恶万分,将她从自己身上扒拉下来朝容忌怀中随手一扔,“东临王温柔多情,你要缠就缠他吧。”
容忌稍作闪身后退了一步,由着鱼承影扑了个空重摔在地。
“你们这群登徒子,放开她。”鱼菡烟手持鱼骨弯刀,气势汹汹而来。
鱼菡烟将重摔在地的鱼承影搂入怀中,压低了粗粝的嗓门柔声安慰着她,“闺女,是老爹来迟了。”
他解开了鱼承影嘴上的符咒,转而颇有深意地看向祁汜,“云秦国主,来孤屋中坐会”
“不了。”祁汜断然拒绝了鱼菡烟的提议。
“云秦国主,但愿你别后悔今日的决定。”鱼菡烟愤然言之,而后带着鱼承影扬长而去。
祁汜并未将鱼菡烟的话放在心上,淡淡扫了一眼窝在容忌怀中的我,旋即转身离去。
“鱼菡烟想跟祁汜说些什么”我原想劝祁汜去鱼菡烟屋中坐会,但又不愿惹得祁汜不快,只好作罢。
容忌颇为愉悦地说道,“承影剑乃上古神器,承影剑灵一旦认主,终身不改。鱼菡烟应当是找祁汜商讨他和鱼承影的终身大事。”
“强扭的瓜不甜。祁汜明摆着不喜欢鱼承影,因而,鱼承影的纠缠只会惹得祁汜更加厌烦。不若洒脱放手,放过自己也放过他。”我如是说道。
容忌许是误解了我的意思,闷闷不乐道,“舍不得祁汜”
容忌该不会又吃醋了吧
我瞅着他铁青的脸色,心下颇为不服,“还不让我说实话了!难道你看不出来祁汜不喜欢鱼承影”
“我看你就是舍不得他。”容忌冷哼着,撇下我往反方向阔步而去。
他哪只眼睛看见我舍不得祁汜了我明明比谁都期望祁汜能找到他的命中注定。
“对,我就是舍不得他,你能拿我怎么样”我亦来了火气,故意跟容忌抬杠。
“欠收拾的东西,皮痒了”容忌去而复返,凶巴巴地朝我吼道。
我原想同容忌大吵一架,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不然,若是二人都在气头上,难免又会说出什么伤人的话。
稍稍平复了过于激动的情绪,我深吸了一口气,道,“我怀着身孕,乖巧柔顺,哪里惹到你了你凶我吼我还要收拾我。”
容忌闻言,亦收敛了脾气,将我搂入怀中,“我很凶”
“不然呢脸都青了。”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就是一纸老虎。可能看上去凶一点,你别怕就是了。不开心就打我,打到我没脾气为止。”容忌大概意识到自己的脸色不太好,稍稍展开笑颜,好声好气地哄着我。
我心下颇为感慨,想不到祁汜所言当真没错,撒娇确实能摆平很多事。
容忌许是觉得歉疚,双手轻覆在我腹上,柔声说道,“委屈你了,总是控制不住情绪。”
“你刚刚是不是想将我丢在赤海王宫你难道不知道我不识路”我反问着他。
“没有的事。小宝贝还怀着身孕,我哪里敢丢下”容忌耐心解释道。
但不知为何,他越解释我越生气。
“我要是没怀孕,你刚刚就丢下我了,是吗”我追问着他。
容忌无奈地叹了口气,“歌儿,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想与你拉开些距离,怕盛怒之下会吓到你。”
“无端叹什么气是不是觉得我很烦。”我也不知道今儿个怎么回事,总想挑刺儿。
容忌哭笑不得,彻底没了脾气,“你现在的样子可爱死了。怎么会烦呢”
跟他抬了半天杠,心情终于舒坦。
待他将我带回北璃王宫,我才跟他袒露了真言,“容忌,我没有舍不得祁汜。我纯粹就是想气气你,杀杀你的威风。”
“笨蛋。在你面前,我哪里还有威风你不需要同我解释,你的心意我都知道。”
眼下的容忌显得特别通情达理,同赤海王宫中铁青着脸的容忌大相径庭。
我心下突然闪过一个想法,旋即压低了声询问着他,“赤海王宫中,你那么凶吼我是在逢场作戏”
容忌双眉微蹙,“方才吓到你了吗”
“习惯了。”我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
话刚一说出口,我就后悔了,连连解释道,“我的意思是,你就是一纸老虎。看起来凶,实则温柔细腻还特别好吃,超甜。”
容忌对我的回答显然很满意,终于不再纠结我对他的看法,正色说道,“赤海王宫中,冷夜一直蛰伏在暗处。我必须显得暴戾一些,才能让他彻底相信,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什么意思”
容忌沉声道,“灵山脚下一役,冷夜不可能输。纵天弋资质极佳,也不可能在短时间内战胜冷夜。你别忘了,天弋的功夫全是冷夜教的,冷夜定然十分清楚天弋的死穴在哪。”
“你是说,冷夜故意借灵山脚下一役金蝉脱壳,转明为暗”
容忌微微颔首,“冷夜诈死,一来是为了掩人耳目,转明为暗坐收渔翁之利。再者,他将自己毕生神力尽数收于灵血石中,本就是在放长线钓大鱼。想在短时间内突飞猛进,只能去掠夺。”
“你是说,他故意留下灵血石引你上钩”我眨了眨眼,顿觉这群男人闲得很,没事算计来算计去,就不能坦坦荡荡
“明面上,是我夺取了他的毕生神力。但冷夜的神力夹杂着一道与生俱来的邪气,这道邪气会在潜移默化间侵入寄体肺腑,使得寄体愈发暴戾不仁。待寄体被侵蚀得只剩躯壳,便是冷夜重新夺回神力之际。到时候,他大可连带着我的毕生神力,一并掠夺去。”
怪不得冷夜口出狂言,说自己即便丢失了毕生神力都能将虚无界大陆搅得乌烟瘴气。原来,他只是将神力“寄存”容忌身上,还妄想着有朝一日连带着容忌的毕生神力一并收回。
我颇为担忧地看向容忌,深怕他会再度被心魔所控。
容忌失笑,“歌儿忘了,我会净化术冷夜神力中的邪气已然被彻底净化,眼下,他的神力已经完完全全为我所用。”
话虽如此,但冷夜那双蛰伏在暗处的蛇眼依旧让我感到不适。
若是让冷夜得知,他的神力再无法收回,定然气急败坏。以他的性子,绝不可能善罢甘休。到时候,免不了又是一场腥风血雨。
“王,三万叛乱将士均已就地格杀。”寝宫外,青龙轻叩门扉,稍显疲惫地说道。
我回过神,才想起原白虎手下将士叛乱一事。
“可有留下活口”我开了门,急急地询问着青龙。
青龙环顾着周遭往来的宫娥,许是为避人耳目,稍稍扬高了尾音,斩钉截铁地说道,“并无活口。三万叛乱将士均被属下就地格杀。”
“辛苦了。”我淡淡地说道,悄然接过青龙朝我递来的纸条,遂命他下去好生休息。
“主犯萧策已关押在北璃水牢。”我看着纸条上的字,旋即反应了过来。
青龙定是留下活口,并将之关至水牢之中,因而才会不动声色地给我留下纸条。
白虎生前极为仗义,他的暴毙确实可能触发手下将士集体叛乱。只不过,他们叛乱的时间点太敏感了些。
或者说,幕后之人有意借叛乱一事,刻意将容忌引去军营,随后又将我引去炎熔洞,企图将我活活困死在炎熔洞之中。
如此一想,策反北璃将士一事,冷夜定然逃不了干系。只是,冷夜明显在暗处,且神力尽失,短期内绝不可能以一己之力策反三万将士。或许,冷夜还有一个实力不容小觑的帮凶。
“去北璃水牢看看。”我如是说着,换了一身夜行服,并强行为容忌换了一身夜行服,拽着他往北璃水牢而去。
水牢中,一面庞清秀的男子双腿泡在浑浊不堪的污水之中,双手被噬魂钉狠钉于铁架之上,身上衣物被鲜血浸透,想必已然受过严刑拷打。
我站定在水槽前,冷冷地看着面前奄奄一息的男子,冷声道,“萧策,你好大的胆子。”
“北璃王你有本事给老子一个痛快!”他抬眸,定定地盯着我,眸中竟无丝毫恨意。
“为何策反三万将士犯上作乱”我沉声逼问着他。
他悄然避开我的视线,苦笑道,“为什么亏你还好意思问!白虎将军待我恩重如山,你这个狠心的女人,竟将白虎将军逼上了绝路!”
“论起狠心,谁比得上你因为你,三万将士死于非命。现在的你,身上背负了三万条人命。”我越说越愤慨,遂以剑鞘重击他的心口。
他稍显怔忪,一个劲儿地重复着同一句话,“不,我没有。害死三万将士的人,不是我!”
我来之前,想必青龙已对他严刑拷打过,因而我再对他用刑,他也不会吐露一言半语。
思及此,我再不同他废话,指尖捻了蛛网,往他身上一掷,闪身入了他的梦境。
拨开梦境迷雾,萧策正疾步往西越水域而去。
这片水域,我之前来过。水域边,是依山傍水的恬淡农家。水域底,是喜阴的阴蚩尤族人。
难道,幕后之人是叶修
我心下存疑,紧跟在萧策身后,随着他一并入了西越王宫。
西越王宫之中,叶修居于高位,神色凛然。
楚荷顺势靠在他怀中,娇声细语,“王,你怎么了看上去闷闷不乐的,是不是楚荷做得不够好”
叶修回神,心不在焉地应着,“你做得很好。夜已深,快回寝宫歇着吧。”
“王不陪臣妾么”楚荷含情脉脉地看向叶修。
“叫你回宫,哪里来这么多废话”叶修心烦意乱,一杯热茶毫不客气地泼在楚荷脸上。
楚荷垂眸,以锦帕默默地拭去脸颊上的茶水,而后朝着叶修福了福身,“王息怒。臣妾告退。”
叶修敛下眼眸中的险恶,连连起身,捧着楚荷过于丰腴的黑红脸颊,“爱妃受委屈了。”
楚荷泪光点点,低眉顺眼,“能得王垂怜,是楚荷的福分。”
语落,她再不敢缠着叶修,由着宫娥搀扶着退出了叶修的书房。
楚荷接近叶修的目的,我自是知晓。
只不过,我委实不相信叶修会在短短几天内爱上楚荷。要知道,叶修连能歌善舞的且舞都看不上眼,更别说姿容平淡的楚荷了。
再者,单看叶修方才对楚荷的态度,他明显十分厌恶楚荷,更别提有一星半点的爱意。既然厌恶,为何又要封她为妃,宠冠后宫
我看着高位上面色阴沉的叶修,亦是百思不得其解。
不一会儿,萧策踏着浓浓夜色而来。
他揭去披风,单膝跪地,朝着叶修行了一个君臣礼,“摄政王,急召属下有何要事”
摄政王
原来,萧策效忠的,并非暴毙身亡的白虎,而是曾当过数十载北璃摄政王的叶修。
“萧策,你觉得北璃王此人如何”叶修漫不经心地询问着他。
萧策抬首,“尚可。算是女中英豪。”
“那,本王若是让你以白虎部下的身份策反白虎将军旧部,你愿意去做”叶修如是问着,心下却早已猜到了答案,因而连眼神都透着一股浓重的戾气。
“不愿意。北璃王曾言,最恨背叛。我若策反白虎将军旧部,无异于将他们往火坑中推。北璃王定不会轻饶他们。”萧策如实说道。
叶修倏尔起身,朝着跪伏在地的萧策信步走去,“若是不去策反白虎将军旧部,那本王只能拿沉瑜出气了。”
萧策闻言,神色大变,“王,沉瑜是无辜的。”
“沉瑜确实无辜。所以,你忍心为了那些无关紧要的人,将自己心爱之人逼上绝境”叶修说着,转而命人将沉瑜拖入御书房之中。
沉瑜双手双脚均被锁妖绳所缚,身上鞭痕遍布,一看便知吃了不少苦。她仓皇地环顾着四周,惊魂未定。
萧策如鲠在喉,反问着叶修,“王,当初你频频撮合我与沉瑜,就是为了今日吧”
叶修轻嗤出声,“萧策,你竟如此误解本王,当真是让本王寒心。”
沉瑜见萧策红了眼眶,笃定地说道,“萧策,你知道的,在我心中稚漪公主有多重要。稚漪公主深爱北璃王,我不愿让公主的死变得毫无意义。若你心中有我,就听我的。永生永世都不要做伤害北璃王的事。”
“我……”萧策千言万语堵在心口。
叶修见状,缓缓举起紫幽魔弓,拉弓开弦,对着沉瑜高高盘起的发髻连发三箭,惊得萧策连连讨饶。
“摄政王,手下留情。”
叶修勾唇狞笑,而后命人将惊魂未定的沉瑜拖了下去。
他躬下身,轻拍着萧策的脸颊,“早这么听话不就没事了去吧,若是策反失败,沉瑜小命不保。”
得知萧策原是被叶修胁迫,我心中的愤懑倒是消散了些。
一手捏碎梦境,我冷眼看向立于水槽之中的萧策,淡漠言之,“愚蠢。你以为,你策反了三万将士,叶修就能放过沉瑜”
“北璃王,属下罪该万死。只求你能给沉瑜带个口信儿,告诉她我在北璃已经娶妻生子,让她忘了我。”萧策说完,也不等我答应,牙一横,咬舌自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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