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展连续几夜都没怎么睡好,昨晚更是一夜未眠。
今天周六,也恰好是卓展十六岁的生日,然而他却一点儿都没心思过这个生日。他此时的心思全在父母遇难这件事上。
当时由于父母所在科考组织的保密协定,他只是被告知他们在探研的过程中遭遇意外去世了,其中的详情一概不知。
黑领章说他父母是被人陷害的,爸爸给文叔的信里虽然提到了一些情况,但也是只言片语、隐讳闪烁,让他无迹可寻。
现在若想知道真相,只能当面向文叔问清楚。但看着文叔在为自己生日宴忙忙碌碌的身影,卓展又实在开不了口,心里一阵难受。
中午的时候,卓展靠在窗台边发呆,却差点被飞掷上来的一枚石子打中。
等卓展探身出去看时,只看到了大门外的转角处一顶黑色的礼帽和伸出来的一只黑手套。
卓展知道,这是黑领章那伙人在催他了。
他一开始就没想要跟那不知来历的黑领章合作,也不打算拿那个叫司空的什么玩意去跟他们交换信息。
但这个人的再度出现,也提醒了他,无论如何,他都应该尽快跟文叔摊牌了。
段飞、段越和壮子他们下午早早就过来了,一帮人忙活的热火朝天。只有卓展这个寿星心神不属,一直窝在沙发里愣神。
生日宴的菜是文叔精心准备的,都是几人爱吃的,几乎是每端上一道菜就被一扫而空。
壮子更是筷子和勺左右开弓,连连夸赞文叔手艺天下无双。
不知不觉满桌盛宴已变残局。
没有生日蛋糕,这是卓展四年前要求取消的,他怕回想起跟父母一起吹蜡烛许愿的场景。于是便直接进入下一个约定俗成的环节,送礼物。
段越兴奋地送出了她准备了一个星期的礼物,不,一年吧,上次送完生日礼物就开始准备这次的了。
一双棕色翻皮手套,卓展平淡地说了句“喜欢”,段越便瞬间心花怒放,幸福的快要死掉了。
段飞送了卓展一件小猪施魏因施泰格在拜仁慕尼黑的31号白色球服。
虽然现在卓展已不参加学校足球队,但段飞知道他有的时候还是会自己一个人在社区的球场踢闷球,毕竟喜欢了那么多年的运动,不是轻易就能舍弃的。
壮子送的是一架高清航拍无人机,江雪言则是送了一支黄花梨做的横笛。
都是卓展从前的爱好,因为大家实在不知道现在这个样子卓展喜欢什么,只能送他从前喜欢的东西。
卓展知道最后是文叔要送了。
然而还没等文叔把那个包着蓝色玻璃纸的小盒子推到他面前,卓展便向前探过身子,凝重地盯着文叔,缓缓开口:
“文叔,我爸妈和江老……究竟是怎么死的还有,司空到底是什么”
众人都被卓展这突如其来的质问给吓住了,不约而同地看向文叔,大气不敢出。
文叔骤然色变,敛起慈祥的的笑容,皱了皱眉:“你问这个干什么”
卓展目光清冷,沉声道:“有人来找过我,没看到样子,但那人戴着黑手套,领子上还别了一枚很特别的黑领章。”
“黑领章呵呵……”文叔冷冷一笑,“那我知道了,是顾三的人。卓展,你别听那人胡说……”
“文叔,”卓展罕见地打断了文叔说话,只见他倏地起身,从口袋里拿出一个牛皮纸信封,用手指摁着滑到文叔面前:“文叔,不要想着糊弄我,我什么都知道了。”
文叔的目光落在了信封上那熟悉的“文泰亲启”四个字上,不禁倒吸一口凉气,脸色瞬间变得铁青:“原来那天你是……”
卓展点了点头,眼睛死死盯着文叔:“文叔,请你告诉我,我有权知道……”
然而还没等卓展说完,文叔便愤然起身,怒吼起来:“卓展你给我回屋去,这件事不许再跟我提!”
文叔声如洪钟,愤怒的声音直震屋宇。
屋里还带着饭菜香的空气瞬间凝固,沉重的压得人无法呼吸。
除了江雪言镇定如常,其他四人早已是一脸震惊,甚至连咽口水都做不到了。因为他们从没见过一向和蔼可亲的文叔竟也会发这么大火。
“段飞、段越、壮子,天不早了,你们也该回家了。桌子雪言收拾。”
文叔丢下这句冰冷的话后,便转身上楼了。扭头的瞬间,卓展似乎看到了他脸颊上的泪,一股酸涩涌上心头。
卓展16岁的生日宴,最终以不欢而散收场。
这一夜,卓展又是辗转反侧,一夜无眠。而就在他的隔壁,文叔也是一样。
卓展这几天太累了,心智上和精神上都是。临近天亮的时候,他终于睡着了。
然而刚有些迷迷糊糊,就响起了敲门声。
“咚,咚咚,咚咚咚——”
这种敲门方式一听就是文叔。
卓展陡然惊醒,心中一紧,飞身下床打开了门。
门口站着憔悴不堪的文叔,他手中的托盘上放着两杯热茶,那双慈祥的眼睛里满是红血丝。
这一夜,文叔老了许多。
“卓展,咱们爷俩聊一聊”
“文叔……”卓展赶忙接过托盘,欠身让文叔进屋。
两人一人坐在床上,一人坐在椅子上,大眼瞪小眼,半天都不知如何开口。
看文叔的样子,卓展知道他这一夜肯定是经过反复的心里折磨,才做出这个艰难的决定。而现在文叔在他面前展示出来的平静,是在多少摧心剖肝的自我消化后才稀释出来的结果。
卓展直了直背,平视着文叔,平静道:“文叔,我没有想过逼你……我……我只想知道我爸妈是怎么死的。”
文叔叹了口气,疲惫地揉了揉红肿眼睛:“卓展呐,你只知道你爸妈每次去探研,但你可知道他们是去哪里探研”
卓展茫然地摇了摇头。
文叔又是一声叹息,悠悠说道:“说起来你可能觉得荒谬。你知道,江老他自小痴迷《山海经》,他一直认为众人口中荒诞不经的山海世代是客观存在的,那些奇人诡事、兽怪巫神也都是真实的……”
文叔提到的江老,也是卓展父母的老师,江酉国。他年纪轻轻就拿下了物理学、矿物学、哲学三个博士学位,被学术界称为‘鬼才’。
但江老又绝不是个天天只知道做实验写论文的老学究,他天马行空的想法和果决的行动力,让不了解他的人觉得他更像一个浪子、诗人。
因此他做研究从来不啃前人剩下的饽饽,向来都是独辟蹊径,这也是他没有循规蹈矩就职于中科院,而选择自己成立单独实验室的原因。
但这样的行事风格与处世方式,在世俗人眼中却是极其不靠谱的,很少能有人义无反顾地追随江老搞这些稀奇古怪的研究。
卓展的父母,还有段飞段越的父亲,就是少数的几个另类。他们从研究生开始,就一直跟着江老,不遗余力地为帮助江老实现一个又一个大胆的猜想。
好在实验室的小成果不断,商业转化率也很高,江老也没让这帮人穷着、饿着。
“……江老一直没有忘记探寻儿时那个山海经之梦,与其说是梦想,更准确的应该说是执念。通过研究,江老发现,山海经所处的那个上古时代,天地间的气、磁场、规律正处于远古混沌和后世文明世界之间的分化阶段,自然界中的各种能量都在剥析、分层,这样的演化让时空运行规律变得并不那么严谨了。”文叔神情凝重,严肃说道。
“然而我们现在所处的这个时代,也是新旧时代的一个分化点。从长达几千年的传统农业占主导地位的旧型社会关系,转化为电子科技网络的现代文明不过才百年光阴。社会也处在高岸为谷、深谷为陵的裂变时期,时空壁垒同样脆弱。这才有了将两个时空通过某个介质联系起来的可能。”
“文叔,你的意思是……两个世界可以相通”卓展瞪大眼睛,惊讶地望着文叔。
文叔点了点头:“江老的研究团队花了十年的时间,终于发明出一种能够联系两个时空的介质,‘司空’。”
“就是黑领章让我偷的那个东西”
“没错,这个司空现在在我这,世上仅此一个。”文叔不觉又叹了口气。
“哎……江老死后,司空的制作方法也被带进坟墓了。这四年,不知道有多少心怀不轨的组织和强人想打这东西的主意,公司、实验室那边不知被贼光顾多少次了,有的甚至凿墙生取保险柜。那天去找你的,就是隐土帮顾三的人,也是打这个司空主意的老客。”
卓展强压制住心中因惊讶而涌起的波澜,继续问道:“那我爸妈每次探研,就是利用这个司空去到山海世代”
“没错,这就要从卓枫和锦红所在的那个组织——‘山海盟’开始说起了。”文叔呷了口茶,若有所思,眼睛直勾勾的望向窗外。
四年前,司空的横空出世不敢大范围惊动世人,但即便是小范围的学术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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