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魄的部队借机大举进攻。
丧失战意的武翰阵营将士眼见主帅被擒,只能折旗投降。
一场剑飞弩扬的激烈战斗就此戛然而止,只剩下满地的横尸和残破的纛旗在诉说着刚刚的杀戮与血腥。
寻腥觅来的噬死蝶密密麻麻地萦绕在尸体上方,遮盖住了骇人的殷红,汇聚成一抹好看的荧蓝色。
山风拂过,将这浓重的血腥味吹散、消弭,隐化在青翠葱郁的杻阳山间,再无痕迹。
回府的赤枢听闻大获全胜的消息很是兴奋,在荀伯的服侍下简单包扎了伤口,换了身干净的衣服,便急忙去政事堂接见卓展一行了。连赤妘端来的肉羹都没喝一口,任凭旁人怎样劝阻都不听。
卓展一行在府仆的引领下第一次进入这封府正殿,顺着正殿的院落一进接着一进,足足走过了七进院,才到了最里面第八进的政事堂,也是杻阳府的军政议事堂。
赤枢不顾自己尚未伤愈的身体,拖着疲累的身躯快步走到门口,一把扶起正欲跪拜行礼的卓展,也吩咐众人速速起来,不必拘礼。
赤枢深深凝视着卓展的脸,这张尚有泥血的脸,这张稚气未脱却异常成熟冷静的脸。
“你就是卓卿来,快快过来坐。”
赤枢将卓展和众人引到两侧的四方扶手椅上,将卓展扶坐在离中堂最近的右手边第一把方椅,自己才回到正中的玄螭大椅上落座。
“各位,具体的情况我都听妘儿和荀伯说过了,若不是各位贵人舍命相助,我杻阳府也不会这么容易化解灭府危机。各位恩公,请受赤枢一拜!”
赤枢说着便双手对叠放在额前,前摆后阖,低头隆重一拜。
“赤封主万万使不得!”卓展连忙起身劝阻,面露焦色:“我等一直蒙受杻阳府恩泽,又几次三番被令妹搭救,还得到封府左将军亲自教习巫力武功,危难时刻援手相助本就是分内之事。”
“哎哎,卓卿不必谦逊,有心相助也得有能解抽薪之急的本事。你和这位段卿的罕见巫力我都听说了,再加上你这九旋之渊的奇谋远略,取得如此利落的胜利,真是大快人心!”
“都是摆弄些小聪明的雕虫小技罢了,难登大雅之堂。”卓展淡然一笑,转而又关切地问道:“对了,封魄大哥中的毒怎么样了,能不能解开”
“你放心,封魄已被送回将军府修养治疗了,我派了杻阳山最好的大夫去给他解毒。这毒虺之毒早有解毒之法,只不过恢复起来很慢,怕是要十天半个月才能行动自如了。东殿神宫也派了巫医去给他调理身体,琥珀、青金、黑耀都去陪着了,卓卿不必挂怀。”赤枢安慰道。
卓展一行人这才松了一口气。
堑壕里看到封魄受伤,众人都担心的不得了,生怕这虺毒会要了封魄的命,一路上也是各种忧虑。此刻听到赤枢解释,悬着的心才彻底落了地。
“赤封主!”江雪言起身作礼,“我有文茎树的巫力,左手可生出疗伤治病的赤枣,请给封魄将军研磨服下,可加快治愈速度。”说着便双手托起大如鸡卵的剔透赤枣,递呈过来。
这是她在战斗一结束就运气结出来的,但这赤枣一个时辰只能结出一枚,封魄、卓展、段飞等人都不同程度受了伤,她只能抓紧一切时间,努力发挥自己这治愈巫力的作用。
赤枢向江雪言表示恩谢,命荀伯收了赤枣,即刻派人送往封魄的将军府。
片刻后,赤枢似是突然想起了什么,恍然回过神来,双目放光地问道:“听说你们是江酉国故乡的人”
“正是,江老是我父母的老师,我们此次前来杻阳山正是为了寻回江老五年前留在这里的开图石,敢问封主可否知情”
卓展听赤枢谈起江老,马上急切地询问起开图石的下落。
“你说的什么开图石是不是一个方形的蓝色宝石,底下带有手刻图腾的江老临行前倒是留给我一块。”
“正是正是!”卓展兴奋的双目明亮,恨不得马上就拿到这开图石。
“这开图石被我存放在山窟密室了,现在天色已完,开山窟的钥匙很是复杂,夜里解锁不易。明日,我再让荀伯取来交还与你可好”赤枢看看外面降临的夜色,为难地说道。
“也好也好,现已知道开图石的下落,我们也不急于一时。”卓展笑着说道,心愿得偿的满足感全然写在脸上。
“对了,江老进来可好精神可还矍铄”赤枢关切问道。
卓展黯然,低头垂目,半晌,才抬起头缓缓说道:“江老四年前就去世了,还有我的父母,也一同遇难了。我父母五年前也随队拜访过您,卓枫,顾锦红。”卓展艰难地说出父母的名字,一字一顿。
这两个熟悉又陌生的名字再次说出口,仿佛要将他吞噬一般,回忆顷刻间充盈脑海,啃食着他的每一个细胞。
卓展强咬嘴唇,生怕眼里窝着的泪会不争气落下来,一向强大的他只有在这件事上如此脆弱不堪。
一旁的段飞、段越也神态萧索,双眸无光。只有内心强大的江雪言依旧正襟危坐,丝毫看不出一丝神伤。
“怎……怎么会……”
赤枢刚刚还兴致盎然的表情一下子凝住了,他实在不敢相信自己那位挚情忘年交竟已殒命,更不敢相信眼前这个孩子竟是卓枫之子。
“他们怎么遇难的”赤枢急切问道。
“我也不清楚,我们此行寻找开图石的目的就是找出他们遇难的真相,帮父母报仇。”卓展扬起那张孤傲的脸,一板一眼说道,表情很是坚毅。
“哎……想不到……想不到……”
赤枢不住地摇着头,面色铁青,神情沮丧,继而抬头眺向门外的钩月,似在寻找脑海中那珍贵的回忆。
“五年前,江酉国拯救了我踌躇又慌乱的内心世界,让我变得意志坚定、信念明确;五年后,卓枫的儿子又拯救了我和我的杻阳山,都是命啊……命……”赤枢长叹一声,再次垂下了头。
“报——”一声急切的报令由远及近,传到了这深长的第八进院落,打断了赤枢的慨叹。
只见一背插蓝旗的传令兵飞驰入府,蹲跪在门外,拱手遥报:“启禀封主。我先锋营和骑兵营已将青城的武翰余党全部拔除,重夺青城。青城现已敞开四方城门,恢复人流物运。另,武翰叛军已尽数俘虏,主将武翰已被押解回府。”
赤枢听到武翰的名字,刚刚还怅然的脸上突然露出凶光。
只见他正容端坐,咬牙狠狠说道:“给我把武翰押上来,我要连夜堂审武翰!”
两个精壮兵士押着武翰的肩膀进了政事堂,一把将他按跪到地上。
武翰用力一甩膀子,掀得两个兵士一个踉跄。
武翰身上戴满了沉重繁琐的镣铐,脖子上的铁铐上还连着四根长长的铁链,末端各由一名兵士牵着。
兵士站在四个方向,目光锐利地盯着武翰,倘若他有一丝一毫僭越行为,便会紧拉铁链,让他无法动弹。
赤枢眯起眼睛,盯了武翰片刻,才缓缓开口:“武翰呐武翰,我真是做梦也想不到你会做出这样倒行逆施的反叛之行。我赤枢摸着良心,自问待你不薄,你又为何如此决绝,要将我和我的心血基业举巢倾覆
你原本只是前任封主座下一低贱兽奴,辛正二年,我初任这杻阳府封主,释放兽奴,还你自由,又给你建功立业的机会,一路擢升你为封府右将军,地位仅次于封魄之下,你,还有什么不满足”
武翰冷冷一笑,慢慢抬起了头:“哼哼,你还知道我的地位在封魄之下,我还是为你心智不全,不知道呢!”武翰大喝着,倏地挺直了上身。
四方兵士立马牵拉手中的铁链,死死钳住了武翰的脖子。
赤枢愕然,对兵士摆了摆手:“让他说完。”
武翰幽眸深陷,再次开口:“我自打服役以来,屡建军功,威名远播。晋升为右将军后亦是长年为你镇守边境,刀兵铁血,破国拔城。这边境艰苦、刀头舔血的戎马岁月,岂是他坐府享福的封魄小儿能体会的
论资历、论军功、论声望,我哪一点比不上封魄,却偏偏要屈居在他之下,还不是因为这兽人的身份让你介怀”武翰满面愤恨,怒目直视赤枢的眼睛。
赤枢神情凝重,长叹一口气,一字一顿地说道:“原来你是因为这个……我既然解放了兽奴,提拔了兽人将领,便一视同仁,不会厚此薄彼。
封魄将位在你之上,并非我介怀你的兽人身份,今天,我就让你好好明白明白,封魄的地位为何在你之上。你输给封魄的不是种族,而是人心。”
赤枢抿了抿厚阔的嘴唇,正色道:“论军功,你的确在封魄之上,但论治地、论为主分忧、论体恤下属,你却连封魄一个脚趾头都不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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