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清》第一一五章 巨兽的巢穴

    除了桅杆本身,桅杆上的帆索,也给了慈禧相当的震撼。[

    桅杆上的帆都卷了起来,但慈禧大致能够想象,它们张开之时,是如何之遮云蔽日?

    桅杆之上,桅杆和桅杆之间,极粗极长的缆索,你来我往,纵横交错,另有一番惊人气势。

    御姐对这两样物事留有深刻印象,首先当然是因为其体量之巨,紧接着,她也意识到了:这两样东西,现下的中国,都造不出来。

    冠军号所用帆索,都是近代纺织业化工业发展到相当程度的产物,彼时的中国,确实尚无能力为之。

    还有那两根巨大的烟囱——那是御姐见过的最大的烟囱——怕是十个人也合抱不来吧?这只船,到底要吃掉多少煤,才需要这么大的烟囱?

    但最为触目惊心者,还是那一门门黑色的大炮。

    冠军号上,没有青铜炮,全部都是铸铁炮,所以,全部都是黑得发亮的模样。

    对于圣母皇太后来说,颜色不是重点,青铜铸铁分别在哪里,一时也不甚了了,女人在意的,是——怎么这么粗?这么大?

    这个阿姆斯特朗炮,关卓凡告诉御姐,是一百一十磅。御姐已经晓得了,这是指炮子的重量。之前演炮用的什么拿破仑炮,则是十二磅。就是说,这个阿姆斯特朗炮,几乎十倍于那个拿破仑炮。

    御姐还知道,十二磅的炮。在步兵。已经算是重炮了。下面还有八磅六磅四磅的炮。

    真是小巫见了大巫!大巫见了——唉,不知该如何形容?!

    那个拿破仑炮发射,御姐已经有惊天动地之感;这个阿姆斯特朗炮发射,又是何等样的威势?真是无法想象!

    关卓凡说,一磅和咱们的一斤,约略相等。圣母皇太后迅速在脑中换算:一百一十磅——那不是刚刚好和我一般重吗?

    女人略一想象,不自禁地脑中微眩,脚下发虚。

    什么样的力量。能够把一个成年人,以那种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抛射到数里之外的地方?!

    还有,圣母皇太后虽然军盲,也是能够看出,这个阿姆斯特朗炮,和那个拿破仑炮,在结构上是有明显差异的:拿破仑炮,尾巴光秃秃的;阿姆斯特朗炮,尾巴开了一个大洞。周围有许多看起来很复杂很高大上的部件。

    关卓凡说,这个大洞。是用来装填炮子的——这个阿姆斯特朗炮,叫后膛炮;那个拿破仑炮,叫做前膛炮。顾名思义,前膛炮的炮子,从炮口装填——圣母皇太后是见过的;后膛炮,炮子则是从炮尾装填的。

    关卓凡强调,拿破仑已经是一等一的军国利器,但后膛炮更加了得,炮子装填更加方便,射程更远,更加精准,较前膛炮,更加先进——是现下世上最先进的。

    ‘先进’?

    呃,就是更新款更犀利之意。

    圣母皇太后点了点头,说道:我看也是。你瞧,船侧的大炮,炮口都从船舷的开口处伸了出去,若从炮口装填炮子,不是太不方便了吗?一不小心,失手将炮子掉到海里,可就不好了。

    呃,太后圣明。

    御姐说的其实也有道理。可圣母皇太后这句话,哪个通译敢翻译给洋鬼子听,老子立马就炒了他。

    无论如何,军事技术更新换代日新月异的印象,已经在慈禧脑中刻了下来,她已经隐隐有了一步赶不上,步步赶不上的模糊意识了。

    接着请圣母皇太后移驾火炮甲板。

    火炮甲板在上层甲板之下,从舰艏一口气通到舰艉。空间方面,上下低矮,左右宽阔,两侧各布设了一长溜的大炮,炮口前方,各开有一个炮窗。从火炮甲板的舰艏入口向舰艉出口看去,几有一眼望不到边之感,着实气势磅礴。

    最后,请圣母皇太后视察轮机舱。

    大半个上午,经过一连串各种震撼各种冲击,慈禧已经对新鲜事物有了一定的免疫力——她自己也是这么认为的。但一入轮机舱,圣母皇太后立即目眩神摇,心儿重新怦怦的跳了起来。

    这条船上,还是有她想象能力之外的景象和物事的。

    这个地方,真是巨兽的巢穴。

    呼,至少有三层楼那么深。

    站在入口,透过淡淡的烟雾,御姐看见,身躯庞大的机器——有的足有数人之高,犹如形状狰狞的怪兽,蹲踞在粗细不一的复杂管线之中。这些管子,其中最粗者,一人无以合抱。锅炉是处于熄火状态的,但空气中依然有咻咻嘶嘶的声音,犹如巨兽沉默无语时粗重的鼻息。

    一座水平往复式蒸汽机,十座燃煤锅炉,这就是冠军号的心脏——不错,我们来到了全世界最凶悍的一只巨兽的心房之内。

    关卓凡说,冠军号的功率是五千七百七十匹马力,意思是,五千七百七十匹马同时拉动。

    五千七百七十匹马同时拉动?!——御姐在心里轻轻哀叹了一声,这实在不是她能够想象的力量。

    一马力直接对应于一匹马的力量,当然很不科学。马匹长时间持续做功,平均下来,功率大约还不到一马力,但若猛然发力,比如往外拉陷在泥淖中的车子时,功率则可以接近十马力。不过,拿来给没有任何近现代力学知识的御姐做一个直观的譬解,这么说,亦未尝不可。

    这个地方不敢久留。

    当然,煤灰水汽弥漫,亦不能久留。

    回到上层甲板,望着湛蓝如洗的天空,慈禧长长地舒了口气。

    那种半恍惚的状态,一时间又回转了过来,一切一切,都颇有不真实之感。

    这时,她看到了那些五颜六色的旗子。这些旗子,御姐之前就留意到了,只是一直无暇顾及。

    这些旗子,倒是好看。

    关卓凡说道:回太后,这些旗子,每一面都有特定的含义的。海上行船,舰只彼此联络,‘旗舰’指挥作战,扯嗓子喊是听不见的,全靠打出不同旗帜,表示不同意思,此谓之‘旗语’。

    顿了一顿,说道:不过,今儿的情形,是把所有的旗子都挂了出来,这叫‘满旗’。各国海军通例,只有在最紧要的场合,向最紧要的人物致意,才悬挂‘满旗’。圣母皇太后驾临视察,天津大沽口码头,‘冠军号’以降,中美舰队所有舰只,全部悬挂‘满旗’。

    御姐脸上露出了笑容:原来如此。嗯,这倒是有趣得很。

    (未完待续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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