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清》第五十七章 先清旧弊,再兴新利

    深里细细想去,李鸿章又认为:并无是理。【

    不久前,湖北巡抚严树森报了丁忧,巡抚的位子便空了出来。往常遇到这种情形,一时之间,朝廷若找不到合适的接替人选,会指派藩司暂时护印。但这一次,朝廷直接下令:着协办大学士湖广总督李鸿章兼抚鄂省。

    李鸿章大出意外之余,又不由喜不自禁。

    兼抚二字,虽然略觉含混,但明明白白,没有署理的字眼,所以,这是实任,不是暂署!不论兼抚的时间长短,自己总是集总督和巡抚大权于一身了!

    督抚同城,彼此掣肘,不论督抚,都觉得是一件非常讨厌的事情,李鸿章名正言顺,专行独断,真是说不出的顺心畅意!

    他并不认为,朝廷的人才,匮乏到连一个湖北巡抚都找不出来了,因此,这是朝廷对自己信任有加的表示!在轩王独掌大政之初,这个特出逾格的任命,于自己更是一个极佳的兆头!

    这也是为什么,两天前,码头上迎接李老太太的文武官员,李鸿章之下,就到了湖北藩司了——湖北巡抚,就是他本人。

    请设竹木新关被拒,兼抚鄂省,这两件事,是几乎同时发生的,因此,李鸿章可以确定:自己帘眷未衰,也不是有什么事情惹得秉国者不高兴了,不设或缓设竹木新关,上头应该另有深意。

    只是,这个深意。自己一时还揣摩不透。

    揣摩不透。一颗心就没法子放到肚子里去。得想个法子,摸出朝廷真实确切的意思才好。

    还有,这段日子,京里天翻地覆,自己人在外省,情形总是隔膜,就算不为了竹木新关,也该派人进京。打探打探一番。

    于是,李鸿章派了自己最亲信的幕僚周馥,携带大笔川资,入京公干。

    周馥昨天晚上回到武昌,已经约好,今儿上午,李鸿章公事一毕,即面谈详细。

    行礼寒暄落座,茶端了上来,听差刚刚出门。周馥的第一句话就是:爵相,这一次进京。我见到了轩王。

    李鸿章目光霍的一跳:哦?

    我只是一个候补道,位份差的太远,根本就没有动过请见轩王的念头,周馥说,是他叫了我去见他的。

    李鸿章露出了意外的神色:这可是没有想到的事情!

    是!周馥说,见了面,轩王是这么说的:我是‘故人’,他和我之间,是不好以名位羁縻的。

    说到这儿,周馥微微一笑:爵相,真正的‘故人’是你,轩王这句话,是冲着你的面子,我是沾了你的光。

    这说的是,当年在上海江苏,李鸿章和关卓凡,并肩作战克复失土的往事。

    李鸿章心头一热,但他不好在这上面多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说道:咱们这位新晋王爷,看来还算念旧——嗯,你继续说吧。

    拜见轩王的情形,周馥略带狡黠的笑了一笑,我等一会儿再说——爵相,我先说说和文博川见面的情形。

    李鸿章愣了一愣,哈哈一笑,说道:玉山,你倒是会吊胃口——你这是在说书么?

    爵相,小过片刻,你就明白我为什么要这么做了。

    李鸿章微笑说道:好,我等着——嗯,这一次,文博川也见到了?不错啊!

    是。周馥点了点头,求见文博川,我是受了高人的指点——文博川倒是很客气,帖子一递进去,立即延见。

    顿了一顿,周馥郑重说道:爵相,你晓得我为什么要去见文博川?有一件事,咱们都疏忽了:竹木税是工部在管着的!

    李鸿章微微一怔,然后轻轻地啊了一声。

    清朝的各种税收,总归户部,但惟有竹木税一项,归工部管理。

    文祥的本职,是工部尚书。

    李鸿章皱起了眉头,说道:这还真是疏忽了!咱们脑子中,根本就没有这根弦!怎么,必是工部和户部之间,有什么皮要扯了?

    扯皮倒谈不上。周馥说,文博川很明确的跟我说,竹木税一项,本来就不应该放在工部,工部的人,不是干收税这个活儿的料呀!竹木税不死不活,和这个尴尬局面,关系很大。

    李鸿章微微动容:文博川有见地,心里明镜似的!还有,摒弃门户之见,这份雅量难得!嗯,他的意思,是不是

    周馥点了点头,说道:是,文博川一力支持,将竹木税划出工部。还说,拿汉口‘竹木新关’来做一个试点,是一个上好的过渡——不过,这不是一蹴而就的事情。

    李鸿章沉吟道:确实不是一蹴而就的事情——工部户部,两边儿都要有所调整,工部要裁几个位子,户部要添几个位子,彼此交接明白,就更麻烦了——也不晓得多少年的账!咦,等等——

    说到这儿,李鸿章停了下来,想了一想,说道:‘划出工部’?文博川没说‘划归户部’吗?

    这倒没有。只是,除了户部,还能划到哪里去?

    这可难说——

    李鸿章微微皱眉,凝神思索,过了片刻,摇了摇头,说道:我也说不好——嗯,咱们的事儿,就是因为这个,耽搁了下来?

    是。不过,这还不是最重要的原因。

    哦?

    爵相,我现在可以继续说说拜见轩王的情形了。

    李鸿章心中一跳:关节果然还是在关某人身上!

    他做出一副凝神倾听的样子:玉山,你说。

    轩王的话不算多,主要说了两个事儿。

    顿了一顿,周馥说道:第一个,轩王说,长江水道上的竹木商人,负担其实并不算轻,只不过,他们掏出来的银子,大都落进了私人的腰包,缴不到朝廷的库房里罢了。

    李鸿章目光又是霍的一跳:轩王是说

    轩王的意思:先清旧弊,再兴新利,不然,新政就会变成苛政,替旧弊背黑锅了。

    李鸿章不说话,他抬头仰面,眼珠微微转动,过了片刻,深深点头:见得极深!不能不服气!

    第二个事儿,周馥说,轩王问我,怎么看黄昌歧这个人?

    黄昌歧?

    黄昌歧,字昌歧,名翼升,时任长江水师提督。

    是,黄昌歧。周馥说,我当时很奇怪,我和黄昌歧并不太熟,轩王怎么会问我这个?再者说了,我一个候补道,怎么好臧否一品大员

    话没说完,李鸿章已是失声说道:哎哟,黄昌歧这个长江水师提督,怕是保不住了!

    (未完待续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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