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清》第一一零章 你究竟有几个好妹妹

    啊楠本高子。,

    在日本的时候,关卓凡只见过这个女孩一面,彼此并没有说过一句话。那是从日本启程回国的时候,登船之前,人声鼎沸穿流如织的长崎码头上,她怯生生地站在母亲的身旁,海风吹拂,衣袂飘扬,单薄的身体似乎随时要随风而去。

    那个场景,一瞥之间,给了关卓凡极深刻的印象。不过,隔着一段距离,她的面貌,并没有真正看清楚。只记得,小小的瓜子脸上,面色青白,神情惶惑。

    去国离乡,大海茫茫,前路未卜。

    回国的海程,楠本稻楠本高子母女,不但不和关卓凡同船,甚至不是同路:关卓凡率轩军主力赴天津,楠本稻母女随刘玉林部赴上海。

    因此,长崎之后,今日之前,关卓凡和楠本稻母女,再没有见过面了。

    到了上海,按照关卓凡的安排,楠本稻母女就在清雅苑住了下来当然,那个时候,这儿还不叫清雅苑,大门上还贴着关寓的红纸。

    眼前的这位丽人,就是长崎码头上那个单薄苍白惶惑的女孩子?

    不晓得是错觉,还是十几岁的女孩儿拔条儿了?关卓凡觉得,眼前的楠本高子,比长崎码头上的那个女孩,高了至少半个头这才过了大半年的光景呢。

    不过,这大半年的生活,应该是她这十几年来过的最优渥的生活。

    人明显丰满了起来,该凸的凸,该凹的凹。兼之没穿宽大的和服。换了汉装。梳了汉髻,愈发显得身段窈窕。

    只是,秀丽无俦的面庞上,一股淡淡的迷茫和忧郁,依然游移于眼眉之间,似有若无,难以名状。

    这个神情好熟悉啊。

    在哪里见过呢?

    对了,就在她那张被称为幕末第一美人的照片上。

    那张照片。是她十六岁的时候拍的,现在,她十四岁。

    思绪纷繁,不过,关卓凡的声音听起来还是很平静的:是高子看我,几乎都认不出来了!怎么样,在这儿住着,还习惯吗?

    回王爷,楠本高子轻声说道,极好的。扈姐姐杨姐姐都极照顾我的,我

    说到这儿。突然打住,脸上微现惶色,向扈晴晴杨婉儿微微地蹲下身去:啊不对高子僭越了,侧福晋恕罪。

    关卓凡笑了,扈杨亦不禁莞尔。

    扈晴晴伸手握住高子的手:傻妹子!

    ‘侧福晋’什么的,关卓凡说,是给外人和下人们叫的,在家里边,她们两个,就是你的姐姐,你不叫‘姐姐’叫什么?没的生分了!高子,这儿就是你自个儿的家你晓得吗?

    是高子明白,高子谨遵王爷的吩咐。

    楠本高子的声音低了下去,眼眶已经微微泛红了。

    关卓凡笑着摆了摆手:我没那么多吩咐。她们俩既然是你的姐姐,我就是你的姐夫,跟姐夫说话,用不着这么客气。

    扈晴晴抿嘴一笑:就是!

    拉着高子的手,转向关卓凡:王爷,要不然,挑个日子,我和婉儿,就正经认了高子做妹妹,可好?

    关卓凡怔了一怔,看了婉儿一眼,意有所询。

    姐姐这个主意,杨婉儿笑道,真正是极好的!有这样好的一个妹妹,我是求之不得呢!

    关卓凡点了点头,说道:既然你们姐俩儿都这么说,就这么办吧。我沾你们姐俩儿的光,也平白得一个好妹妹!

    高子的小脸儿,已是涨得通红:我我哪里高攀得起?

    哪有什么‘高攀’‘低攀’?关卓凡呵呵一笑,高子,我等着你给我磕头喊‘姐夫’!

    顿了一顿,说道:不过,这个事儿,到底要先知会楠本先生一声才好楠本先生一时半会儿还回不来,嗯,打个电报到莱顿去罢!

    转向楠本高子,说道:你外祖父病重,你母亲亲侍汤药,总要再过两三个月,待西博尔德先生病情好转,才能启程回国,这个,你晓得吧?

    是,高子难以掩饰自己的忧色,我已经知道了。

    楠本稻母女到达中国后,关卓凡践诺,将楠本稻送去了欧洲,和其定居在荷兰莱顿的生父西博尔德团聚。其时,西博尔德缠绵病榻已久,见到女儿,惊喜交加,如在梦中,在剧烈的情绪波动的刺激下,他竟然可以下床走动了。但这只是回光返照,没过多久,一口气泄了下来,西博尔德又重新卧床不起。就在关卓凡和三个女人说话的时候,西博尔德已经进入了弥留状态,药石罔效了。

    另,关卓凡口中的归国,自然是归中国。

    高子的功课,关卓凡转移了话题,我晓得,一向是楠本先生手授的。楠本先生不在国内的这段日子,不晓得有没有耽搁下来啊?

    你放心,扈晴晴说,请了两个师傅,一华一洋,一点儿也没有耽搁的。

    关卓凡微笑点头。

    不过,扈晴晴含笑说道,你说你‘晓得’,有些事儿,恐怕你还不‘晓得’高子的‘功课’,可并非都由楠本先生‘手授’的。

    顿了一顿,继续说道:高子的‘三弦琴’弹的极好,‘和舞’跳的极好,还有,歌子也唱的极好!这几样,怕是楠本先生也未必如何精通吧?

    关卓凡大出意外。

    确实,没听说过楠本稻精擅歌舞丝竹之属。

    这个小姑娘,看来还另有故事呢。

    他当然不好问:你是在哪儿学的呀?只是微微一笑,说道:那就是多才多艺了。若有机会,倒要见识见识。

    高子的脸红红的:姐姐太过誉了,我我只是略窥门径,王爷一定是看不过眼的。

    上海的第一个晚上,轩郡王自然是安置在扈侧福晋的房内。

    小别胜新婚,何况这一别已是一年有多,更何况扈晴晴打定主意要再生一个儿子?于是乎,波峰浪谷,几番起落,待终于云收雨散,以轩郡王之强,也筋疲力尽了。

    女人蜷在男人怀里,更是软得似乎一根骨头也没有了。

    我又多了一个妹子了。

    嗯。

    女人轻声一笑:当初,婉儿也是我的妹子。

    什么意思?

    你别多心,我对她,没有那个意思。

    我没多心,女人又是轻声一笑,我是有点儿不放心。

    呃

    男人叹了口气,没说什么,只是将女人搂的更紧了些。

    不过

    不过什么?

    女人再次轻笑了一声,不说话了。

    男人也没有继续追问。

    你不放心,实话实说,我对自己,也不是十分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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