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清》第十三章 他,到底想要干什么?!

    七福晋必定就是婉贞了,在世的亲王郡王,除了奕譞,再没有第二个行七的了。网

    可是,七福晋只是个日常的称呼,莫说行文,就是较为正式的对唔,不论君臣之间,还是臣下之间,语及叶赫那拉婉贞,都必定呼之以醇郡王福晋或醇王福晋的,这封电报,怎么会用了这么个古怪的称呼?

    此时的慈禧,再怎么聪明,也想不到,妹妹的福晋封号之前,已经没有了醇郡王三个字了。

    不过,诧异的念头,只是一闪而过,称呼什么的,不及深究,真正古怪的,是婉贞怎么会跟了东边儿过天津来?

    郡王尤不能随便出京,更不要说郡王福晋了!

    不过,虽没有郡王福晋出京的规矩,太后出巡,却有命妇随侍的规矩,是不是因为这个,叫婉贞跟了过来?

    这

    不对,不对

    还是说不通啊

    说不通就先搁着这不是最重要的。

    最重要的是东边儿过来做什么?!

    太后出巡

    上一次的太后出巡,是自己这个西边儿的差使;东边儿呢,呆在北京没动窝,拿已经过世的倭老夫子的话,就是什么嗯,不有居者,谁守社稷?不有行者,谁扞牧圄?自己去天津扞牧圄,东边儿留在北京守社稷。

    难道,东边儿不甘心,也要凑一回热闹,出一回风头?

    可是,东边儿不是这样的人啊!

    她一向怕出远门儿,也怯于和臣下打交道,人愈多,心里头愈打鼓,上一回,可是她自己主动提出来的,不要来天津的呀!

    难道,因为京津线通了车,一路之上,自在轻松了许多,不再望旅途而生畏,于是,被什么人撺掇着,出来开开眼界?

    倒也不是全无可能

    不对!

    就算东边儿也要太后出巡,那怎么也得等到我这个静修默祷的功德圆满回到北京了,然后她再出京吧?

    最关键的是,不管是东边儿自个儿静极思动,还是被人怂恿的动了心,她的太后出巡,最终能否成行,决定权并不在她自己手里,而是在关卓凡手里。

    如果关卓凡认为她的太后出巡不合适至少,眼下这个点儿不合适,他自然能够拿出来一百种办法,或者打消东边儿这个念头,或者阳奉阴违,使之无法成行。

    就是说

    这一次的太后出巡,关卓凡是赞成的。

    这是最古怪最古怪的地方了

    这个事儿,他为什么不事先和自己商量?!

    不方便?来不及?

    怎么可能?

    现在有了电报,音讯转瞬即达,一日之内,彼此来回说多少趟车轱辘话,都没有问题啊!

    就算没有电报,快马来回,也花不了多少时间呀!

    如果

    如果他拿这个事儿和自己商量,自己会怎么样呢?

    不用说,必定是反对的。

    如是,东边儿的太后出巡,就无法成行了。

    这一层,关卓凡必定是心中有数的。

    就是说,关卓凡不事先同自己商议,根本就是故意的!

    待生米煮成熟饭了,才跟自己闲闲的打个招呼,叫自己就算反对,亦无从措手不论自己说什么做什么,都赶不及了!

    也即是说,东边儿此行,关卓凡不但赞成,甚至这根本就是他的主意!

    想干什么?!

    目下,我是怎样的一个情形,他不晓得?!

    目下,官港行宫是怎样的一个情形,他不晓得?!

    东边儿过来了,我要不要见她?

    目下,我这个情形,怎么能够见她?!

    这个事儿,实在是太古怪了!

    他古怪,北京那边儿,整个都很古怪!

    北京那边儿一定是出了什么事情!

    而且,不会是小事情!

    出了什么事情呢?

    为什么一点儿信儿都不透给自己?

    他,到底想干什么?!

    我怎么愈来愈看不懂他了?

    看不懂他

    这,不是今天才生出来的感觉。

    无数念头,此来彼去。

    圣母皇太后的脸色,阴晴变幻不定,笑容已经看不见了,楠本稻玉儿和胡氏,都不敢说话,尤其是胡氏,不由自主,身子俯的愈来愈低了。

    李莲英呢?

    慈禧努力抑制着自己的情绪,声音听起来还算平和。

    回太后的话,胡氏低眉顺眼的说道,李总管自然是呃,侍奉母后皇太后的銮驾,和大伙儿一块儿过来的。

    并不意外。

    可是,这亦等于说,见到关卓凡等人之前,见不到李莲英了慈禧坚持要李莲英回京,为的就是打探京里的消息,这一来,算盘落空了。

    她心中忽然一动:李莲英一回去,他就奉东边儿出巡了,这

    两者之间,有什么关系吗?

    会不会,就是李莲英此行,将他和她,逼了出来呢?

    母后皇太后的行程,怎么安排啊?总不成,一下火轮车,他就‘奉’母后皇太后到行宫这儿来了吧?

    慈禧的话里,带着一丝讥讽。

    微微一顿,嗯,咱们要不要现在就动作起来,把屋子打扫打扫清爽,腾空了出来呀?

    不必,不必!

    胡氏连连摆手,然后嗐了一声,说道,圣母皇太后这么说,就是奴婢没侍候好差使没办好了!奴婢真是唉,愧也愧死了!

    顿了一顿,电报上说,是轩王爷和七福晋先过来,母后皇太后之后再过来,还有,呃,母后皇太后应该不是驻跸官港行宫这儿的。

    慈禧秀眉一扬,他和醇郡王福晋先过来?

    醇郡王福晋几个字,叫胡氏略略犹豫了一下,但随即说道:回太后,这个是的,轩王爷和七福晋先过来。

    慈禧并没有留意到醇郡王福晋和七福晋的微妙区别,说道:母后皇太后若不驻跸官港行宫,那请她住哪里呀?

    这个,奴婢就不大清楚了。

    你一定是清楚的,只是不肯说罢了。

    一时无人说话,起居室内,陷入了难堪的沉默。

    过了片刻,楠本稻道:太后,臣妾有几句话,不晓得该不该说?

    你说。

    是。

    沉吟了一下,楠本稻说道:轩王爷是次行程,虽然有些出乎意料,不过,他终于是过来天津了,这,无论如何,总是一件好事。

    慈禧没吭声。

    再者说了,楠本稻说道,是轩王爷和七福晋先到咱们这儿七福晋是自己人,就有什么呃,到底也是无碍的。

    慈禧还是不说话,不过,面色似乎略略缓和了一些。

    王爷到了,楠本稻说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太后一问,便晓得了。母后皇太后那儿,若太后觉得,还需要做什么安排,也尽赶得及,不至于这个,呃,耽误什么事儿的。

    慈禧终于嗯了一声。

    见慈禧颜色已霁,玉儿插嘴说道:楠本先生说的对!依奴婢的小见识,王爷这么安排,必定有王爷的道理;他事先没来得及跟太后请示,也必定呃,有什么十分做难的地方,太后还是多体谅着他点儿吧!

    慈禧哼了一声。

    臣妾以为,楠本稻说道,玉儿的话,很有道理,太后和王爷两位,已经整整十个月没见面了,现在,又有了小官,太后对王爷,可不能面儿还没见,就先存了一个怨怼的心思,这,不大合适

    慈禧心中一动。

    过了片刻,脸上终于恢复了一丝笑容,说道:你说的也有道理罢了,看在小官的份儿上,我就看开些吧!

    慈禧和关卓凡的儿子,因为还没有取名大名小名都没有,因此就叫小官。私下底,官港行宫的人,称呼这个孩子为小爷,不过,当着圣母皇太后的面儿,是不许叫小爷一类的尊称,只能叫小官。

    圣母皇太后说了,不如此的话,怕养不大。

    太后圣明!

    楠本稻先颂了一句圣,然后满面欢容的说道:和气致祥!国家是这样,家也是这样的。

    家?

    这个字,像一颗石子,投在慈禧的心湖之中,咚的一声,荡起了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她一阵恍惚:那个朦胧的遥远的梦,真的能变成现实吗?

    她很快就回过神儿来,先对楠本稻点了点头,然后对胡氏说道:电报上头,还说了什么吗?

    回太后,就这么多了。

    嗯,母后皇太后另有驻跸的行宫,不过,七福晋总得住咱们这儿吧?

    这个,呃,电报上倒没有交代,胡氏陪笑说道,不过,官港行宫地方大得很,奴婢事先将屋子收拾好,七福晋住不住咱们这儿,都不会耽误事儿的。

    嗯。

    又没有话说了。

    过了一会儿,慈禧自己打破了沉默:还有什么事儿要回吗?

    啊,没有了。

    那好,你跪安吧!

    胡氏退出去之后,慈禧转过头来,对楠本稻说道:本来,今儿个下午,是要跟你学德意志话的,现在,你也晓得的,我的心思乱的很,大约学不进去什么了,今儿个,就跟老师告个假吧!

    楠本稻赶忙站了起来,俯一俯身,说道:太后这么说,臣妾可当不起!那臣妾就告退了?

    嗯,跪安吧!

    楠本稻一出门,慈禧脸上的那丝笑容,便无影无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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