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清》第十七章 城南马队今犹在

    师长,吴矩说道,我以为,不排除敌人是在佯动,制造在嘉林渡河的假象,将我军兵力,由东南向正南方向吸引,搅乱我之既定部署。

    就是说,姜德说道,法国人还是要在左河过河?其陆路主攻方向,还是桂阳?

    吴矩点点头,是的。

    嗯,我也是这样想的等第二梯次的侦查报告吧!

    轩军的对敌侦查,实行梯次制度,即对同一个地点的敌情,做持续的侦查,过一段时间,向指挥部发送一次报告,以确保指挥部能够对敌情的变化有一个完整的了解,不至于为初始的假象所迷惑。

    原则上,同一个地点的敌情报告,不能少于三个梯次,即,要向同一个地点,派三个以上的侦察兵。

    两个小时之后,第二梯次的侦查报告到了:

    法军开始渡河。

    指挥部内,面面相觑,连吴矩也有些动摇了:

    咱们要调整部署吗?

    姜德却很从容,不必着急!还得看过河的法军到底是多少?如果数量不多的话,依旧算是‘佯动’!

    顿一顿,即便他两个团都过了河慈山的兵力虽不算厚,不过,亦非旦夕可下!无论如何,咱们是赶得及调整部署的!

    是!吴矩说道,如果法国人真的在嘉林过新河

    顿一顿,慈山当然比桂阳难打!法国人以慈山为陆路主攻方向,对于咱们,其实是一件好事儿!

    不错!等第三梯次的侦查报告吧!

    姜德表面上虽然从容,但一颗心还是悬了起来。

    如果法军真的在嘉林渡河,第三梯次侦查报告到的时候,其大部应该已经过了河;慈山固然非旦夕可下,可是,调整部署,亦非旦夕可以完成!而嘉林距慈山很近,在自己的调整部署完成之前,法军必然已经开始猛攻慈山了!

    慈山兵力不厚,所恃者,只是相对有利的地势,而所谓相对有利,是说并非真正险要平原水网地区,只有坡度平缓的丘陵,不可能有什么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地势不过比北圻其他的地方,稍稍的高一点罢了!

    万一慈山有失,整个战局,就很被动了!

    但是,在敌情不明的情形下,他又不能对既定的部署做任何调整。

    这个情况几乎是无解的:北宁地区的防守,面大点多,很有些八面漏风的意思,而兵力又颇有限。

    那种任尔几路来,我只一路去的运动战战法,于北圻战役是不适用的,因为,你固然有可能集中兵力,在运动中截击敌军的陆路进攻,但却无法在运动中截击敌军的水路进攻六头江沿岸,扶朗也好,涌球也好,都只能固守。

    还有,集中兵力截击敌人的陆路进攻,抵御敌人水路进攻的兵力,就必然不足了。

    慈山若失,接下来的战事,大约就只能翻底牌了将所有的克虏伯炮加特林机关枪,统统摆了出来。

    忐忑煎熬中,第三梯次的侦查报告终于到了:

    在嘉林渡过新河的法军,大约一个营,其余大部,沿新河南岸向东疾驰。

    指挥部内,人人大松了一口气,姜德则不由自主的骂了一句,操他法国佬的奶奶!总还算听话!

    几个参谋,都笑了起来。

    不过,师长,吴矩说道,到底还是过了一个营过来,这个

    你说的是!姜德点点头,这一个营,法国人不只是拿来‘佯动’的!

    顿一顿,这一个营,游荡在慈山桂阳之间,讨人的厌很咱们又没有多余的兵力去照应他!

    是,吴矩说道,一个营的兵力,当然不足以直接进攻慈山,不过,却可以牵制慈山对桂阳的增援!

    顿一顿,另外,在法军主力进攻桂阳的时候,这一个营,可以拿来保护其侧翼即左翼,不受我之威胁。

    嗯!姜德说道,看来,法军里头,还是有会用兵的!

    顿一顿,好吧,将这个营的法军盯紧了!不过,也不要过于在意他不能被区区一个营牵着鼻子走!反正,咱们本来也没有打算拿慈山的兵去增援桂阳除非,扶朗桂阳,同时告急!

    吴矩心想,也不能百分百排除这个可能性法军这一手,佯动之外,就是冲着这个可能性来的吧?

    不过,这个话,没有说出来。

    算一算时间姜德一边儿盯着地图,一边儿急速的转着念头,今天入夜之前,法国人就可以在左河渡过新河了

    顿一顿,他们当然不可能在夜间发动进攻,那么,明天早上,不是八点,就是九点,法国人就将大举进攻了!

    再一顿,而且,一定是水陆两路,同时进攻!算一算时间,扶朗那边儿,也正正好是这个点儿!

    是!

    通知扶朗桂阳方面,打醒十二分精神!

    是!

    扶朗,轩军第四师第十四团驻地。

    整一个晚上,**北翻来覆去的,死活没有睡着。

    大伙儿都在说,明天一早就要接仗;晚饭之后,连里做了战前动员,连长虽然没说出明天一早四个字,可**北估摸着,**不离十了!

    兴奋和恐惧同时攫住了他,黑暗之中,一闭上眼睛,脑子就开始翻腾,一会儿,师长亲手替自己挂上了红带子,万众欢呼,衣锦还乡;一会儿,还乡的是一具冷冰冰的尸体,女人们扑了上来,嚎啕大哭,可是,自己再也不会睁开眼睛了!

    女人们

    嗯,除了娘嫂子,还有邻居家的喜妮子,以及隔村的那个香芹?

    想像的太逼真了,泪水夺眶而出。

    **北赶紧咬住了毯子如果叫人发觉了,以为自己贪生怕死,这个脸,可就丢的大发了!

    帐篷里,整夜翻烧饼的,并不止**北一个人,除了班长老马,似乎没有第二个人把这个觉睡好了的。

    毕竟,除了老马,整个班,没有第二个人真正上过战场。

    而老马,虽然轻轻的扯着酣,可是,**北还是有些怀疑,他是不是真正睡好了?老马的呼噜声,明显没有平时那么响亮。

    老马嘿,那可是个人物!

    老马本不是第四师的人,他是第四师进入越南之前,从第一师调过来的这是极罕有的事情,一个干部,由一支部队调到另一支部队,是很平常的事情,可是,班长不算什么干部啊?还从来没见过,从兄弟师专门调个人过来做班长的?

    不过,打见第一面开始,包括**北在内,整个三班,就没有一个人不服气老马的。

    老马的老,是真老胡子拉碴的,而且,里头还有许多白碴子,单看模样,说不清他多大年纪,四十?四十五?就说五十,大约也有人信。

    轩军是一支年轻的部队,不要说普通士兵,就是高级军官包括她的最高统帅在内,年纪都不大,**北还从来没在一线战斗部队里见过老马这么大年纪的班长。

    大伙儿服气老马,不是因为他的老,而是因为他的呃,派头。

    或者,用个新词儿,叫做气场。

    老马的派头或者说气场,并不是端着,而是嗯,用小老头的话说,叫做不怒自威。

    一看见这个人,你就会觉得,这个人有料,十有**,有过一堆很厉害的经历,虽然,你说不清是些什么料?更加不晓得,他的很厉害的经历,都是些什么?

    哦,对了,小老头并不老,他名叫李全,只是因为头生的小,像个枣核似的,大伙儿就喊他李小头,喊着喊着,李小头变成了小李头,再喊着喊着,小李头就变成了小老头。

    小老头是**北最好的朋友,目下,就睡在他的左手边。

    老马真正把大伙儿震住了的,是在一次洗澡的时候。

    一脱了衣服,大伙儿一看,咦,别看老马胡子头发都花白了,却是一身的腱子肉呢!

    当然,这不算什么。

    可是,他胸腹之上,那十几处坑坑洼洼的伤痕呢?

    这就不得了了!

    大伙儿都看的出来,这些疤,或者是伤于子弹,或者是伤于炮弹弹片总之,都是火器伤!

    而且,这些伤,从疤痕的形状来说,不可能都是在一次战斗中受的伤。

    而且,所有的伤口,都在身子前边儿;后背上,干干净净的,一个疤也没有!

    不得了!不得了!

    这得打过多少仗啊!而且,得往前冲的多猛啊!

    可是

    大伙儿都有一个相同的疑问:这么大的年纪,打了这么多的仗,又这么勇猛,怎么会只做到一个班长呢?

    不久之后,**北又发现了老马的一个秘密老马的虎牌,跟我们的不一样!

    老马的虎牌嘿,居然是轩军的第一批虎牌!

    **北接受过军史教育,晓得轩军的第一批虎牌,是在奇克莫加战役之后查塔努加战役之前做好的就是说,老马不但打过美国的南逆,而且,一定是在去美国之前就加入了轩军!

    十有**,还打过长毛呢!

    哎哟我的个天爷哎!

    **北更加困惑了:这样的资历,作战又如此勇猛,怎么会到了今天,还只是一个班长呢?

    他把自己的这个疑惑,悄悄的跟李全说了。

    小老头头小,眼睛却不算小,一瞪了起来,因为头小,眼睛显得更大了:

    你也太后知后觉了!我还以为你早知道了呢!

    知道什么呀?

    打南逆打长毛算什么?小老头微微的抽着鼻子,你晓不晓得,老马是什么出身?

    出身?什么出身啊?

    城南马队!

    一时之间,**北没有反应过来城南马队意味着什么;待他终于反应过来了,不由就瞠目结舌了。

    城南马队?

    对!李全斩钉截铁的,城南马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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