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上,对于这二十两银子,婉贵妃也多少有点儿肉痛——不是她小气,而是手头确实不宽裕。
银锁说的不错,她是皇考妃嫔,既已无雨露承恩,那么,除了分例,以及逢年过节以皇太后恩赏的名义发放的过节费,确实再没地方生发了;而做了这个师傅后,她的开支,却增大了。
这是因为,做了师傅之后,婉贵妃走出后宫的机会,较其余皇考妃嫔,多了许多——譬如说,她要常去颐和园以及文渊阁昭仁殿摛藻堂这一类的皇家图书馆,这意味着,她给太监宫女——主要是太监——打赏的机会,也要比其余的皇考妃嫔多了许多。
事实上,书中交代过,因为关卓凡和轩军的关系,皇考妃嫔们的待遇,比以前丰厚了许多,不过,这些内廷供奉,都是实物,不是现银,而给下人们的赏赐,却一定得是现银。
因此,流动资金一项,景仁宫的入项没有增加,出项却增加了,长将以往,确如银锁说的,非闹亏空不可。
妃嫔闹亏空,不是啥新鲜事儿,位份较高又不得宠的,尤其容易出这样的事儿,真闹了亏空,一般情形下,只有向娘家伸手;若娘家是小户人家,气力不够,帮不上什么忙的话,这位妃嫔的日子,就会过的很狼狈。
婉贵妃的曾祖祖父父亲,都是做过大官儿的,正经的簪缨诗礼之家,当然不是小户人家,不过,她入宫以来,还从来没有向娘家伸过手,现做了帝师,春风得意,连带着整个索绰罗氏都光彩了,反倒要向娘家伸手,不晓得这个口,咋开?这个手,咋伸?
还有,这个二十两银子的事儿——我不好只给十两啊!人家过来报了偌大一个喜信儿,不好只照常例打赏啊!
婉贵妃并未发觉自己的这个念头的不对劲儿,黄玉敬过来报的,是辅政王扫榻以待,并不是苏窦山大捷——呃,这个,可以算做偌大一个喜信儿吗?
就你在那儿危言耸听!她用很轻松的口吻说道,哪儿就到了那个份儿上?
您别不当回事儿!银锁有点儿急了,等揭不开锅就晚了!
微微一顿,您去看看芸喜的那张小脸儿——看看她脸上的神气,好看不好看?
芸喜是景仁宫负责管账的宫女,同银锁并为婉贵妃的心腹。
好啦,好啦!婉贵妃有点儿不耐烦了,愈发说出好听的来了!
顿一顿,口吻中带出了一点儿求恕的意味,以后,我会留意的——打赏的时候,照常例给就是了。
银锁犹自嘟嘟囔囔,我看,还是芸喜说的对,做了‘师傅’,怎么也不给一份‘饭食银子’?‘又要马儿跑,又要马儿不吃草’,忒小气了!
微微一顿,我这是‘明诽’!
婉贵妃又好气,又好笑,两个小财迷!——别再啰嗦了,赶紧过来帮我梳妆!
婉贵妃带着银锁,出咸和左门,过东一长街,由龙光门入后三宫。
龙光门夹在北边儿的昭仁殿和南边儿的端凝殿之间,同后三宫南北两头儿的热闹都隔开了;同时,昭仁殿端凝殿两处,本身也不是人来人往的地方,因此,在后三宫开向东一长街的诸门之中,龙光门算是比较清静的一个。
然而,婉贵妃一进门,便是眼前一亮。
乾清宫东侧的阶陛下,一人满面春风,负手而立,却不是关辅政王又是哪个呀?
这相当于走出正房站在院子里恭候客人了——甚至,因为龙光门并非由乾清宫独享的院门,所以,关辅政王的这个动作,亦可以理解为走出自家的院子,站在院门口候客了。
除了礼数的周全甚至逾格出乎意料之外,更叫婉贵妃眼前一亮的,还有关辅政王的打扮——穿的是便装,不是戎装,不过,这个便装,不是长袍马褂,而是西装革履。
这可是前所未见的!
婉贵妃极快速的转过了一个念头:
他早上入宫的时候,穿的自然是军装,不是眼前的便装,不然,宫里头早就当做大新闻传开了——对辅政王穿洋装,宫女太监们一定比对军机直庐那儿,辅政王和几位大军机,喝着酒呐更感兴趣。
就是说,他是下午回到乾清宫之后,才换上的便装,也就是说,这个前所未见的便装,是——
专为她换上的。
看着迎上来的关辅政王,婉贵妃的心跳,加快了。
她强自抑制,尽量叫自己的脸上浮现出最自然的笑容,走近了,站定了,从容敛衽为礼:
王爷,大喜啊!
关卓凡满面笑容,长揖到地,同喜!同喜!
只这一揖,婉贵妃就晓得——袍褂也好,西装也好——他为什么要换便装?
自己替他贺喜的这一福,较之平日见礼,蹲深了许多,此时,他若是穿着军装,只能够还以军礼,则这个味道,就有些对不上了。
婉贵妃直起身来,真真正正是‘同喜’!不独王爷,亦不独我,但凡中国人,就是‘同喜’!——这是我四万万华夏赤子之喜啊!
这个话,有水平啊!
哦,对了,四万万华夏赤子,是对法宣战诏书以及辅政王祭阎丽亨的那篇惊世雄文里的话。
‘四万万华夏赤子之喜’——婉贵妃金口!关卓凡目光灼灼,我海军上下,皆蒙荣宠!
说罢,侧过身,将手一让,婉贵妃请!
王爷请!
拾阶进殿,经明殿,入西暖阁,分宾主落座。
乾清宫西暖阁一楼的南室中,可供待客之地,共有三处:
一是南窗下的炕榻;一是地当间儿的一长两短的梳化椅;还有一处,是摆在大餐台西侧的红木椅子——这不是餐椅,是主人餐后品茗之所。
关卓凡请婉贵妃入座的,是梳化椅——婉贵妃坐长椅居中,他坐短椅打侧相陪,茶水点心,摆在椅前的长几上。
婉贵妃不是第一次做客乾清宫,却是第一次坐这个梳化椅,之前,她和皇帝师弟两个,都是照着宫里头的女人们的习惯,坐南窗下的炕榻。
婉贵妃必须花相当的气力,才能够叫自己的语气动作显得自然从容——座位的变化带来的异样感在其次,关键是,这是她入宫以来,第一次同文宗之外的男子对坐。
而且,是这个男子。
王爷,你是不晓得,婉贵妃说道,今儿上午,听到苏窦山大捷的消息的时候,我的心跳的好快——就是现在,一想起这个事儿,心跳还是会加快呢!
说着,微笑着摇了摇头,同时,抬起右手,轻轻的在自己的心口按了一按,接着,轻轻的透了口气。
这几个动作,幅度不大,却别有意味,关卓凡看在眼里,心跳不由也莫名的加快了。
事实上,现在,某人的心跳确实还是会加快,不过,已经不是因为苏窦山大捷的缘故喽。
这大半天下来,婉贵妃继续说道,王爷听到的恭维贺喜,应该无如其数了,不过,我还是要说——真正是了不起!
她一对剪水双瞳明亮异常,既打的如此漂亮——敌几全军覆没,我几一无所损!而且,以少胜多以弱胜强!——我是孤陋寡闻,一时半会儿,还真想不出来,古往今来,有那一场海战,可以同苏窦山大捷比肩呢!
婉贵妃金赏,关卓凡微笑说道,我先替海军将士们谢过了!
顿一顿,不过,这场仗,是不是‘以弱胜强’,得两说;至于‘以少胜多’,那就一定不是了——事实上,这场仗,是不折不扣的‘以多胜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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