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人稀少,都安静而又匆匆地走着,像是街上有噬人的猛虎,只有回到家中才会有安全感。
一家小酒馆里,五六张小桌子就几乎塞满了本就不大的空间,几条长椅拼成了摆放几十瓶酒的柜台。长着红红酒糟鼻的老板坐在一张高低不平的桌旁独酌。
顾客虽少,但每天所赚还能糊口。好在他没有太多的。
此时,顾客是几位工人,还有一个肥胖的中年人。
聚在一起喝酒的工人们都安安静静地坐着。他们互使眼色,都做贼般地匆匆瞥一眼那个肥壮的中年人。
肥壮中年人一脸横肉,飞扬的浓眉,圆睁的双眼,蒜头鼻,厚嘴唇,肚子大如怀胎六月孕妇的,四肢肥大,肉乎乎的大手掌。尽管他戴着破烂的蓝色帽子,背对众人,坐在角落的位置,极力隐藏自己,但还是被众人识破。
老板料想会有好戏上场,就佯装酒醉,冷眼看着。
终于,那几个工人按捺不住了。
其中一个瘦高的工人突然朝肥胖的中年人高声说道:“波拿巴真是伟大啊,他一上台,就做了很多好事。让国家恢复了正常。现在我们的生活很好,晚上做梦都能笑醒。”
“对呀,我昨晚就梦到了法兰西越来越强大,在伟大的波拿巴领导下,成为世界的霸主。我们可以到世界任何一个地方,其它国家的人见了我们,都要弯腰鞠躬。”一个左耳缺了一块儿的工人声音更高。
“我昨晚梦到的,法兰西不仅是世界的霸主,而且延续到永远,永远……”一个胡子又长又脏的工人起身,右臂高举,看向遥远的前方,眼神迷离,语调轻缓,仿佛沉浸在美梦中。
“法兰西能强盛到这个地步,全要感激波拿巴。我老婆每天早上都会抱怨,说我每天夜里都会说梦话,大声地赞颂波拿巴。我就是不服气,我就是要赞美。不仅我要赞美,而且我的子子孙孙都要赞美。”一个脸颊红通通的工人放下铁皮酒杯,激动地喊了出来,震得房顶嗡嗡响。
肥壮的中年男人猛然起身,吓得众人都低下头,不再言语。
他大跨步走到那个脸颊红通通的工人面前,不由分说,一把揪住他的衣领,双眼中闪着得意的光芒,一声冷笑。
脸颊红通通的工人立时被吓得浑身哆嗦,吞吞吐吐地说道:“我……我没说……什么呀。”
“你老婆竟敢抱怨,是对伟大领袖很不满吗”肥壮的中年人恶狠狠地吼道。
那个工人顿时瘫软,如没了骨头似的,若不是被肥壮的中年人揪着衣领,早就倒在地上了。
肥壮的中年人拉着那个工人,像是拖拽死狗往外走。那个工人不敢反抗,只是哭泣着辩解。
其他工人跟上去,有几分同情,也有几分庆幸,就像从黄鼠狼爪下幸存的鸡群。
大街上,有几个相貌斯文的男人刚跑了几步,就被一群宪兵围住,一通拳打脚踢。上百本书从二楼被扔下来,很快就堆了几米高。
一个黝黑的宪兵取下噙着的烟斗,在书上磕了几下。烟丝在书上闪耀着光亮。书堆里很快开始冒烟,接着便燃起熊熊烈火。
宪兵们如野兽般兴奋地嘶叫。那几个被揍得头破血流的斯文人,艰难地往正燃烧着的书堆爬去。
一个精壮的宪兵狰狞地狂笑,朝那几个斯文人头上狠狠地踹。
工人们看到眼前的一幕,默不作声,回到酒馆后才敢微微摇头以示不满。
停了好一会儿,才有个比较大胆的人说道:“现在能看到的书,都是一些笑话书。我很担心我的儿子以后会变成一个只会讲笑话的傻瓜。”
其他人都不说话,只是闷头喝酒。
老板轻咳一声。
那个人吓了一身冷汗,慌忙看周围,见没有奇怪的人,才松了一口气,再也不说话,只管喝酒。
这时,有个工人进来,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和刚才的那群工人凑在一起,低声说道:“刚刚听说了一个消息。刑法改了,添了一条,严禁工人组织工会,更不允许罢工……”
众人沉吟了好一会儿,有个人问道:“他究竟想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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