漯河以西,从二月开始就已经成为了明军与清军骑兵争斗厮杀的所在。战火烧到了此处,百姓流离失所,荒弃的田亩之上,杂草丛生。时而,更有一支支的利箭自灌木树林中射出,进而爆发起一场又一场你死我活的厮杀。
清军的骑兵数量更多,很快就在驱逐明军骑兵的过程中发起了一轮又一轮针对前沿哨所的攻击。
数日后,铁骑镇的旗号出现在了战场上,明军骑兵数量的严重劣势得以缓解,但却依旧处于下风。但是相比正月刚刚过半就杀过螺河的气势汹汹,明军的骑兵似乎并没有什么进取心,哪怕是铁骑镇进入战场,他们也依旧是尽可能的维持着营寨的外围屏蔽,防止清军将营寨以及营寨后面的热火朝天看个通透。
本着知己知彼的原则,清军的探马不断的向东压迫,大队的骑兵游荡在明军营寨以西的区域。明军的营寨,自是严阵以待,寨前外的壕沟和鹿角丫杈比比皆是,寨墙内的望楼箭台,居高望远。旗帜挥舞,营外的明军骑兵参佐着营寨的指挥,不断的变幻着追逐围捕拼杀以及脱逃的角色。
铁骑镇抵达后,明军骑兵的压力顿减,而清军骑兵那边再想要观察到营寨以及营寨后方土木工事的进度就越来越难了。
很快,主力部队在海丰县休整数日后,便在黄应杰和张道瀛的率领下迅速的靠近战场二十里处。大军抵近,安营扎寨,明军对此无有任何骚扰的打算。清军轻轻松松的完成了安营扎寨的工作,在此有了一个前沿阵地,往来的距离更短,对明军的压迫就更加得心应手了起来。
极目远眺,清军的骑兵已经将明军的骑兵挤压在了营寨以西的一段狭窄的区域。但想要更进一步,观察清楚明军的进度,却还是需要继续向前,最好是绕到营寨的侧后。奈何,过了这片区域,明军的骑兵的阻拦势头便陡然加强,黄应杰依稀的看到,就在远处,似乎从营寨里还结阵杀出了一支明军的步兵,协助骑兵进行拦截的工作。而这一点,也很快就从探马的口中得到了印证。
咱们的兵力怕是不足以一举击破海寇,兵行凶险,最好还是请藩兵前来助战,胜券才会更大一些啊。
他们有多少兵力,他们自己知道,而明军那边,几个镇的旗号,根据探马的观察,营内也确实有着相应规模的明军,并非是什么虚张声势。算一算,最起码也是七个镇的兵力,比他们还要多上一些,而且好像螺河以东还有不少明军,如此看来,明军这些日子反倒是打得有些过于保守了。
明军骑兵数量上虽说是依旧处于下风,但是总体兵力更盛,且提前控制了这片区域,营寨稳固,也并非是清军一时半刻所能够奈何得了的。
就怕老王爷和小王爷根本不打算来帮咱们。
说来,黄应杰也只是发了句牢骚,但是张道瀛把话挑明了,他也是一阵无可奈何:还是要找到海寇的破绽,硬拼,损了老底子,对咱们是没有好处的。
整个二月,清军都在不断的挤压着明军的活动范围。奈何明军虽然显得毫无进取之心,但是于清军对土木工程的观察却似乎还是存在着一条底线的——一旦触碰,便是寸步不让。
经过了一个多月的劳作,土木工程的地基已经打好了。有了一个夯实的基础,苦力们则开始了上层建筑的劳作,唯独有些不太一样的是,比起刚刚开始的时候,似乎是干劲儿更足了些。而这一切,与监工们的皮鞭以及那少数吊在营门前都已经晒成了人干的尸身没有任何关系。
努把力气,活儿干好了,你们也能像他们一样恢复自由身。
几十个判罚劳作时间短的,在地基完成后便当众进行了释放仪式。他们都是碣石卫的,放归数日后,还有个带着些吃穿用度过来,说是帮着一个同坊巷的熟识的家人送的,更是让那些苦力们看到了希望。
劳作的号子更为激昂,螺河以东,陈凯眺望着远处的工地,对身边侍立着的丁有仪满意的点了点头。
那个苦力,是丁有仪特别挑出来的,早在判罚的时候就已经挑拣出来的。约定好了,待日子够了便放其人回碣石卫城,后者也不负所望,与一个熟识的家人报了还活着的喜讯,便带来了这份虽少但却不可或缺的希望。
宽严相济,做得很好,一个小小的典吏,屈才了。
总制过誉了,卑职只是一得之愚。
工作热情的提升,工作效率自然而然的出现了提高。进度在缓慢加快,这终究是一件好事。
与此同时,清军在继续施压的过程中,也在寻求着从螺河上游的山区寻找可以绕过明军防线的可能。只可惜一旦进入了山区,结寨自保的山民便足以让他们不胜其扰,尤其是当陈凯向左近山林的百姓下达了缴获清军军服武器旗鼓乃至是首级都可以得到奖励的政令后,清军的探子就更是举步维艰了。
黄应杰是个什么东西,张道瀛又是个什么东西,在陈老大人面前,都是一滩烂狗屎。连他们的主子都被陈老大人算计了,他们还能翻出了天不成?
透过基层的行政体系,山林的百姓从那些得到了陈凯以官职府县儒学入学资格等方式拉拢的士绅乡老们的口中,日渐熟悉起了那个多智近妖的陈总制。说得多了,印象自然就深刻了,立场也就更加鲜明——用他们的话说,诸葛武侯面前,除了司马懿,都得靠边站!
绕道不成,清军干脆发起了几次强攻作战,有试探性的,也有真正的猛攻,黄应杰干脆也从惠州府城那边调来了一些火炮辅助攻势,但是随着明军操练新战法的日渐熟稔,于清军,这仗却是越来越难打了。这期间,反倒是那个南澳镇的陈豹,还出动水师,发起了两次针对他们侧翼的胜捷所的反攻作战,牵制了他们不小的精力。
就这样,一直耗到了三月底,战线依旧维持在最开始的那段狭窄区域,清军没能突破营寨,明军似乎始终没有向西进取的打算——虽说看上去有些被动挨打的样子,但是就这么一动不动的,破绽反倒是不容易找到了。而这样有劲没处使的岁月里,伴随着的更是尚可喜日渐严厉的催促,甚至是斥责。
明军前进了一大步,然后直接摆出个刺猬式的守势来消耗他们的有生力量,这让黄应杰和张道瀛很是难受。就在他们一筹莫展之际,探马却又传来了一个让人匪夷所思的消息。
海寇,退了?
是的,大帅。海寇退出了营寨,那里乍看去已经是空营了。
这里面一定有诈!
征战多年的经验让他们嗅到了危险的味道,结果到了晚上,明军放弃的营寨竟真的燃起了熊熊大火,将整个夜空都熏成了红色。
火一直烧到了第二天才渐渐熄灭,陷阱解除,站在依旧冒着烟的废墟上,黄应杰极目远眺,第一次看清了营寨背后的土木工程的全貌——那是两座不高的堡垒式建筑,互为犄角的矗立在螺河西岸,掩护着后面的浮桥。外表上看似乎是有棱有角,全然不似他见过的府县城池,但好像又有着什么规律。内里是看不到的,但是堡垒主体的外围,也并非是一马平川,好像处处潜藏着陷阱。
这他妈到底是什么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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