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慢慢走近大殿之中,身上的气势忽而有所改变,含着让人难以忽视的威压,旁人或许以为这是战场之上战神的气势,承安却觉得,那是君临天下的威严。
靖王着一身墨色绣夔龙的朝服,袖口处绣着暗紫色镂空纹的竹叶纹,衣襟处亦用暗紫色竹纹滚边,精致华贵。墨色的长发半披在肩头,只一只紫玉簪绾住,腰间只系了一块麒麟白玉环。
除了身上的那块白玉麒麟环外,周身没有任何亮眼的装饰。
那块玉倒是靖王百里巡的贴身之物,无论是何时都不曾将这玉佩离过身,众人猜测也许是先父先母的物件吧......
承安抬眸,对上那漆黑无比的深渊,她忽的一愣,蓦地想起那日在靖王府书房内两人的争执,自那之后,竟是许久未见了。
当即,她整个人陡然一僵,瞬间移开了眼眸。
百里巡的视线随即转移,往大殿中随意一扫,接收到他眸光的众人,都不自觉的神色有些紧迫。
尤其是西延越,登时便感觉百里巡将刀架在他脖子上一般,一股危险紧急逼迫,让他不自觉的抓紧衣袖,想要逃离。
突然间,旁边传来杯盏打翻的声音,承安回过神来,敛眉一瞧,原来是一旁的白玉酒盏打翻,酒酿流了一长几。
身后候着的宫女忙上前,手忙脚乱地替她收拾。
长乐脸色发白,眸中躲闪,竟是心虚的不行。
承安先是一怔,继而反应过来,讥讽地勾了勾唇。
长乐心中想算计她替她和亲,她认为靖王与她两情相悦,自然是心中有鬼,除了不敢直视她本人,也不敢直视靖王百里巡。
正出神间,却见长乐突然身子向后躲闪,眸光中尚未褪去的惧意更是加深了不少,承安不动声色的转回目光,视线中出现了一双黑底缎面云纹靴。靴子的主人脚步未停,很快又朝前走去。
她心中陡然一松,这才抬起头。
方才,是百里巡。
也不知是不是错觉,她竟觉得方才百里巡漫不经心地看了她一眼。不过下一秒便立刻被她否定了,她有何面目来奢求他来面对她。
来宾陆陆续续入场,约莫过了半盏茶的时间,殿内已座无虚席,只剩下上首的两个位子还空着,那是给梁帝和皇后留着的。
东梁、西秦、北齐和南唐四国鼎力,此次梁帝生辰,三国皆派来使,使团坐于皇族与众臣对面,依次是西秦八王子西延越和娜吉雅公主为首的西秦使团,北齐定北王世子高凌为首的北齐使团,以及南唐皇帝策臣开阳君为首的南唐使臣。
约莫又过了一小会儿,殿门口内侍洪亮的声音响起,“皇上驾到——皇后驾到——谢贵妃驾到——”话音落,盛装的三人出现在众人视线之中。
承安抬起头,随众人一道看着梁帝三人缓步朝上首的席位而去。
谢贵妃今日着一袭绛紫色织锦宫装,长及曳地,裙摆处绣大团花团锦簇的芍药,摇曳身姿。青丝绾成飞仙髻,珠玉叮当。
比之皇后的端庄华贵,谢贵妃显得更为妩媚风情,一颦一笑间有一股说不出来的艳丽和妖娆,如此浓艳的紫色被她穿来,非但不显老气,反而衬得其艳光四射,气韵姿仪丝毫不输给旁边的皇后。
而梁帝此时,正一左一右携着二人,未有分毫偏袒。
见此情景,承安微垂了头,眼中一抹一色闪过。
看来,琅琊王氏和京都谢氏的争斗已经是完全放在了明面上了,或者是今日皇帝舅舅欲嫁长乐和亲,此番做派是为了安抚谢贵妃。
她叹了一口气,好不容易平静了两年,今日她又要置身波澜中了。
她抬头向上看去,皇帝已经落座,皇后居右,谢贵妃居右,皆是坐姿端庄,神情高贵,面上带着得体的笑意,却并不看对方一眼。
众人均安静下来,看向梁帝。
梁帝举起白玉酒杯,朝下首一示意,沉然开口,“今日朕生辰,能得各国派使者来贺,朕心甚悦,这一杯,朕敬三位来使,感谢你们不远千里来梁京替朕祝寿。”
开阳君忙起身,诚惶诚恐端起几上酒盏朝梁帝一礼。
西延越、娜吉雅公主和高凌也跟着站了起来,几人仰头喝尽杯中酒酿,谢过梁帝,复又坐下。
身后的宫女上前,又替皇帝将酒盏斟满。梁帝再次举杯,“愿我四国关系,能如这清空圆月,和满如初。愿各国都能国运日昌,泰山封禅,黎明福祥!”说着,一饮而尽。
底下众人忙匍匐在地高呼万岁,三声过后方才起身,仰头饮尽杯中酒酿。
梁帝扫一眼地下众人,心底生出万丈豪气,不由心情大好,朗声宣布宫宴开席。
王德胜忙上前,对着殿外高声唱喝,“传——晚——膳!”
话音落,有面容娟秀的青衣宫女自殿外鱼贯而入,手中红木托盘内放着各色佳肴琼浆。精美的食物和酒水源源不断地送进殿内,不过片刻功夫,各人面前的长几上便摆满了玉盘珍馐。
待传膳的青衣宫女全数退出大殿众人推杯交盏宴饮了一会儿,王德胜得了梁帝示意,朝一旁的宫女递个眼色。
宫女会意,行礼退下。
很快,有美貌乐姬自偏殿款款而入,在大殿四角早已放置好的各类乐器前择席而坐。随着乐姬们素手轻弹,有悦耳的丝竹管弦声在殿中响起。
琴声泠泠,箫声绵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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