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漠难得说个请字,还不是请人赴死。
魏远书快步走近坐下,笑着道:“谢过关大侠。”而黄叶静静地站在魏远书身后,一双碧眼闪烁,不知心中所想。
关漠长舒一口气,露出浓浓的倦意,“说吧,要我做什么。”
魏远书的声音变得很轻,似乎接下来要说的话,会惊扰无处不在的黑暗,
“万寿节当日,会有文武百官进宫贺寿,请关大侠作护卫打扮,随我进宫,诛昏君,杀乱党。”
“昏君”关漠笑着道:“怎么个昏庸法关某替天行道,总得占个理吧要不然被千夫所指,那可就惨了。”
魏远书点点头,义正言辞:“为天子者,懒于朝政,怠于国事,疏于纲常,此三者,为大祸。”
关漠嘴角挂起一丝讥讽笑容:“什么狗屁的朝政国事,还不是你们说什么,百姓就信什么,反正那驿道邮路也是摆设,六部共事也是放屁。坐龙椅的还真是一代不如一代。”讲到此处,关漠话锋一转,“倒是疏于纲常,是怎么个纲常难不成皇上睡了太子妃”
魏远书点点头,神色淡然。
这便是默认了。
“呦呵,”关漠笑的愈发灿烂,“厉害啊这老头子,人老心不老,越活越出息啊。”
这位以杀伐随性冠绝天下的大恶人,探着脑袋,一脸好奇,“那这太子登了基,岂不是要穿龙袍,戴绿帽”
魏远书眉头微皱,却依旧温和道:“关大侠,人君之威严,不在这些细枝末节。”
关漠哈哈大笑,“好好好,皇上的细枝末节就是乱纲常,太子的细枝末节就是识大体,你们这些狗官,帽子戴的真利落。也好也好,反正百姓也不懂所谓朝政,讲些男女之事,他们说不准还能感同身受一番。”
魏远书不可置否,“至于关大侠需做些什么事情,且容在下先卖个关子,待到进宫后,关大侠自然会明白。”
关漠捋了捋散落下来的灰发,语气玩味,“关某行走江湖这些年,自认这大好头颅也是值些金银的,何况一进紫禁城,那可就不好出来了,当初素秋一脉何等威风,七情谷尚不能缨其锋锐,还不是折戟沉沙,宋梧‘举世无敌手’又怎样,还不是被挫骨扬灰。”
紫禁城,江湖禁地。
“那关大侠的意思是”
关漠语气悠然,只是带着不可忽视的寒意,“关某对紫禁城神往已久,若是死在其中也算一桩幸事,可惜我尚有要事在身,这条命还不能就这样交代出去。”
魏远书了然,身后黄叶心有灵犀,递出一方小巧青铜麒麟印章,古朴厚重,在昏黄灯盏下露出一丝狰狞。
“此乃东宫大印,见之如见太子。”
关漠轻轻叩了叩桌面,那印章应声而起,弹入他手心中,如有灵性。
“不怕我反悔反正我要的是青鸾羽,谁给都一样,拿着这枚印章往巡捕司一甩,那可就坐实了谋反的罪名,跳进黄河洗不清了。”
魏远书语气越发尊敬,“关大侠何等人,便是反悔,也是我等过失罢了。只是,这礼,尚有个往来”
关漠把玩着那枚印章,神色忽然变得冷酷,“滚吧,我累了。”
魏远书当即起身,再不多说什么,只一拱手,便领着黄叶快步离开客栈。
而关漠伸手捻灭烛火,在黑暗中将青鸾羽与青铜印章摆在一起,自嘲道:“与虎谋皮,关漠你倒是越活胆子越大。你若是死在紫禁城,你那可怜的妹妹该由谁照顾呢”
这年尚不足三十便满头灰发的人,悠悠地叹一口气,“若是不去,你那可怜的妹妹又怎么活过这个冬天呢”
客栈外,人来人往,那先前挖到一窝蚂蚁的顽童陆续开始回家,魏远书与黄叶离了客栈,走出三条街,相顾无言,唯有劫后余生之喜。
半晌,魏远书苦笑一声,说道:“也不知这关漠的武功怎么练的,真他娘的吓人。”
他倒是难得说句脏话,黄叶也没调侃,而是有些凝重道:“我只当关漠武艺卓绝,为何会有如此浓烈的杀意,这不合常理啊。”
魏远书啪的一声打开折扇,风度十足,“不合常理的事情多了去了,五百年前哪有人能飞檐走壁,现在不一样轻功满天飞。”
黄叶略带忧虑道:“关漠已如此可怕,宋归梦又当如何”
魏远书轻摇折扇,“管他作甚,又不是我们和他打。”
二人离开布政坊,往更北处的修真坊而去。
修真修真,去伪存真,这处修真坊当初起名时,也是因为此处原有一座宏伟道观,当中三清四御、五方揭谛应有尽有,香火鼎盛一时,后来百年之祸时被踏破观门,观中就连那泥塑上边贴的金银也都尽数刮去。
后来长安城重修时,负责此地的官员在扫除旧物时,竟发现了前人深藏地下的道学典籍,他倒也没那个悟性,就那么上交了京兆府。
只是此时不知为何,惊动了时人称之为“山水郎”的姚清镜,姚清镜是文武双全的奇才,素来崇尚黄老学说,彻读道学典籍后,也不知悟出了什么,上书太祖,重建钦天监,又将修真坊那破旧道观与一应旧居保留下来,既不许拆、也
不许修缮。
于是乎,修真坊成了长安城中少有的人烟稀少处。全因此处建筑陈旧的彻底,梁柱都被虫蚁叮咬的破烂不堪。隔壁的普宁坊,隔三差五就能听到一栋房子轰然倒塌。
只是那座古时道观依旧在那儿,那幅本该写着“清净福地”的匾额早被劈了生火,道观隐秘暗室里的数箱道家典籍与手记也早早被搬出去,有说去了内务府,有说被搬到钦天监中,有说泄露天机、被天雷化作齑粉的。
黄叶走在此间,倒是颇多感慨,待到走近那座道观遗址时,眼神之中满是古今交替重叠。
魏远书抬头看一眼那本该挂着匾额的地方,笑着道:“这观本名道德,口气大的很,可惜道德保不了清净,还是成了这幅鬼样子。”
黄叶感慨道:“不知我教百年后,是否也是如此。”
魏远书拍拍身上的灰,语气淡然,“道家求清净尚不可得,拜火教还想着入世,如何能独善其身。”
晚风吹过修真坊的破旧居所,魏远书忽的打个冷颤,左右瞧一眼,没半点人影,黄叶打趣道:“怎么,怕了”
“怕死了,”魏远书随口回道,“也不想想要去见的是谁。”
黄叶忽然问道:“我教有所谓异端之说,那我在这道观前,是否也是异端”
魏远书收起折扇插在腰后,笑着道:“怕什么异端不异端,这道观自身难保,哪里顾得着你个波斯人,说不准你那智慧神和太上老君真把酒言欢呢。你那智慧神喝一口闷酒,太上老君吃一嘴仙丹,大家都是被拆了家的,一个惨字掰两半,谁比谁艰辛还不一定呢。”
黄叶笑着摇摇头,“你这话痨,快些进去吧。”
道观占地辽阔,单看大殿前广场,便能瞥见数百年前此处香火鼎盛、络绎不绝的景象。可惜雨打风吹去,此时砖瓦残破,野草纵横,唯独殿前那尊铜铸大鼎遗留至今,其上遍布铜锈,颇有几分物是人非的味道。
殿门早被拆的干净,站在殿前便能看见三清老爷的泥塑,可惜灵宝天尊手中本该持着的纯金如意早已不翼而飞,也不知他在玄都玉京仙府中会不会气的跳脚。
魏远书与黄叶也不进那大殿,只站在那尊鼎前,神色凝重。
四下风声渐起,吹动残枝败叶,沙沙作响。
魏远书朗声道:“国子监高镇,求见叶金若叶老先生。”
黄叶则俯身做个古怪礼节,朗声道:“波斯拜火教圣使黄叶,求见叶金若叶老先生。”
两人说罢,面朝那大殿,一言不发,神色肃穆。
无人应答,只有一片落叶不知从何处而来,缓缓落到鼎耳上。
他们忽然听到身后有轻缓脚步声,一步一步,拾阶而上,过了门,踩在青砖上,才听出步伐有些蹒跚。
魏远书想回头,却发觉自己已不得动弹,僵在原地,经脉尽数锁死,余光瞥见黄叶神色凝重,应当与自己情形无二。
而那脚步越发地近,魏远书也越发紧张。
那人停在二人身后,拂了拂魏远书肩膀,一只枯叶缓缓落地,而魏远书只觉经脉一松,却依旧不敢动弹,只因那只枯枝一般的手掌上,戴着一枚枯草编成的指环。
那指环就像小孩子的玩意,粗制滥造。
那人越过二人,缓缓走到那尊铜鼎前,捻起那片落叶,双手虚按身前,缓缓问道:“二位所来何事”
他的声音沙哑苍老,背影伛偻蹒跚,身上青衣浆洗的有些发白,唯独一双布鞋崭新。
魏远书恭敬道:“叶先生,在下高镇,此来是为与叶先生谋划一件大事。”
“大事”叶金若的声音疲惫而语速缓慢,每说一个字都仿佛用尽全身力气,“我都快死了,还能做什么大事倒是你身边那位朋友,人不人鬼不鬼,要吓死老头子么”
黄叶回道:“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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