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为换了责编就能拖稿你太天真了》分卷阅读6

    炎雀觉得,他这辈子都不会再经历如此奇幻的夜晚了。

    在渡杀气四溢的视线威逼下,黑道青年们争先恐后地解释,他们完全无意为难炎雀,只是偶尔在公园碰到他,忍不住想凑近观察“令大哥离开我们的男人”到底长什么样。接下去追在炎雀后面,也只是想把掉落的原稿还给他,没有别的意思。

    尽管如此,渡仍怒气不消,反倒是炎雀看那些人不像在撒谎,出声打圆场,好歹把事情了结了。最后,当渡总算说出“下不为例”时,炎雀疑心自己在那些墨镜后面看到了感激的视线……这应该是错觉,不,绝对是错觉。

    怀着满心的问号,炎雀坐上渡的机车后座,被他载着离开公园,又沿着马路疾驰,周围的建筑、灯光渐渐稀少。炎雀没有问这是要去哪,因为他预感自己会得到答案的——除了目的地之外,还有近来困扰着他的一切。

    机车驶上盘山路,驾着寒风离市区越来越远,终于在一段平缓的公路旁停了下来。渡停好机车,走向山崖边的护栏。炎雀跟过去,眼前顿时一亮。

    整座城市的夜景铺展在他们脚下。灯火辉煌,绚丽夺目。这么远远地望着,令人感到一种被排除在外的寂寥,这份寂寞却也衬得脚下的景色愈发美丽。

    “真漂亮……”炎雀忍不住低声感慨。

    渡高兴地点头,“对吧?这可是我珍藏的夜景,一直想让老师也看看来着。”

    听到这句话,炎雀沉默了,多日来的疑惑再次涌上心头,终于第一次化作言语——“对不起啊,我这人脑子不太好,所以问了你别生气……那个,我又不算很有名气,你为什么总对我这么……呃……”身为作家的他一时竟然措不到合适的词汇。这么好?这么特别?这么执着?哪一个感觉都怪怪的,他就算脸皮再厚十倍也问不出口……

    渡却一副了然于胸的样子,“嗯,就算是老师,也差不多该感到奇怪了。”

    “‘就算是老师’是什么意思,你给我解释一下!”

    “我是为了老师才成为编辑的。”

    炎雀心脏一跳,哑然回头。渡的头发在山风中恣意起落,在他脸上投落错杂的阴影。

    没错,炎雀想,我的第一感觉是对的,这个人完全不像编辑。他属于另外一个世界。至于是哪个世界……不久前公园中的事,足以令炎雀窥见冰山一角。

    从那个世界,到编辑……这跨度会不会太大了一点啊……能访谈取材吗?

    渡从炎雀身上移开视线,淡淡笑着俯视山下,“这话听起来还真的有点变态吧?但是,我没有骗人。在我无所事事、挥霍时日的那些年里,有一天偶然看到老师发表在网路上的《镜像的双界》,一下子就被吸引了……”

    “你、你说什么?”炎雀吓得后退一步,目瞪口呆。他的处女作《镜像的双界》,黑历史中的黑历史,早该被挖坑埋掉的东西,为什么时至今日居然还会听到这个名字!

    渡远望,回忆道:“对,我记得老师那时候的笔名是‘炽焰狂战士’……”

    “呜哇!”

    “之后又用‘炎燐之魔’为笔名写了《无面森林》《天空龙》两部小说……”

    “呜哇哇哇!!”

    “那之后,老师暂时停止了长篇的创作,写了不少短篇小说,比如《奥西里斯的使徒》《灭迹的黑天鹅》《黑管螺旋》……”

    “呜哇哇哇哇哇不要再说了!!”

    黑历史一个接一个地被抖搂出来,炎雀忍不住抱头大叫,脸红得像猴子屁股。渡饶有兴味地挑眉说:“老师,你总是变换笔名和发表地点,为了找齐你的作品,我都变成搜索引擎大师啦。你为什么却是这种反应?”

    “你、你明明就知道我为什么是这种反应!那些幼稚的自high之作求求你别再跟我提起了!”

    “嗯,确实很幼稚呢。”

    炎雀再度哑然。他当然知道他以“炎雀”之名在d&r出道之前的作品有多么不成熟,可被自己的编辑这么直白地指出,他还是受到了打击。

    “准确地说,老师直到现在,都只在写一些幼稚的东西,一看就是小鬼。”渡再补一刀。炎雀一下子就想到莲先生那句无情的评价,不禁□□一声,捂着心口无力地承认,“这个……也许确实……”

    “但是,就是那些幼稚之处打动了我。”渡凝视着脚下的绝景,眼中容纳着一整片的光海,“老师字里行间充盈的感情,因为不成熟而充满真诚,因为迷茫而富有张力。跌跌撞撞地奔跑,仍然拼命地寻找答案,这样的身姿非常耀眼。看着老师的作品,我找到了自己的答案——就算我非常渺小、没有力量,甚至连生存的意义和目标都没有,但只要开始挣扎,也许我就能在自己眼中逐渐变得耀眼起来。”

    “于是,我下定决心和过去的生活做了个了断,下了些功夫学习、摸索,终于进入了d&r出版社。本来,能到这一步,我就非常满足啦。没想到,阴差阳错之下,我竟然成为了老师的责编。得知这件事的时候,我特别高兴。那种高兴,是我之前的人生中从来没有体验过的……啊,抱歉。”渡忽然一滞停下,回望炎雀,“对老师来说,这恐怕是年度最可悲事件吧?”

    冷风吹拂。炎雀俯视着脚下的万家灯火,脸上的热度本就没有消退,又因为心中复杂交织的意外、欣喜、羞惭与悔愧而愈演愈烈。良久,他把额头贴在冰冷的栏杆上,嗫嚅着说了句什么。

    “咦,老师你说话了吗?”

    “……”

    “真的说了吗?”

    “……我说,那还用问,当然是年度最可悲事件!”炎雀抬头大叫。短暂停顿后,声音拔得更高,“所以,为了不让我再体验那种可悲的心情,你可别胡乱被调职啊,死变态!”

    那双暗红色的眼睛一下子睁大了些,随即又因笑意而弯了起来。

    不同于平日难以捉摸的微笑,他此刻的笑容非常柔和。

    “是的,老师。”他柔声承诺,“赌上小职员的尊严,我庄严宣誓会和总编大魔王缠斗到底。”

    “……得了,快看稿子吧。”炎雀头也不回地将原稿文件袋丢给了他,掩住了火烧火燎的脸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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