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观跟在自己身边小跑的徐然倒还是一脸云淡风轻,面不改色气不喘,何许人跑得很是乏力,只好停下来隔着口罩大口喘气。
“要不休息一下?”徐然拍着何许人的肩膀,试图帮他捋顺气来。
“不行!”何许人很是坚决,因为手机检测软件显示自己还有一千米就能完成今天的打卡任务。
“那我们走吧!剩下一千米走完也行,反正最低限速15,怎么平均也不怕。”似乎是怕何许人不同意,徐然还特意靠近他的耳畔说道,“许人,我们一起走路好不好……”
何许人打了个激灵,眨眨眼表示同意。
“牵你的手,雾霾里慢慢走,我们手中,藏有全宇宙……”徐然拉起何许人的手一边在操场外道漫步,一边唱着随心改动的歌词。
何许人一直担心着自己的速度,总是把目光不自觉地瞟向手机屏幕的测速板块。
二点三米每秒,二点零米每秒,一点七米每秒。
何许人看着自己的速度一路下跌,最后卡在了不上不下的一点七米每秒。
“何许人。”不知走了多久,徐然突然停下叫住何许人。
“嗯?”何许人乖乖站好,像个待检阅的士兵。
“我想亲亲你。”徐然嘴里蹦出了这么一句没羞没臊的话。
“啊?”何许人脑子当场短路,但还是飞快处理着这句话。
“好不好?”徐然直接将两人的口罩摘下,低头贴近何许人的呼吸。
“好。”鬼使神差一般,何许人点了点头。
徐然猛地吻下来,何许人觉得天旋地转却又曼妙不已。直到肺里的空气也要被掠夺殆尽,徐然才松开他的桎梏,眼神闪烁地勾了勾嘴角。
由于期末是复习的高峰期,图书馆自习室的座位早已是供不应求,暖气充足的位置更是被早早霸占。何许人只好退而求其次,选了走廊外侧暖气也无法掌控的复习区域。
何许人不太清楚大学的英语是怎样的考试模式,只能拿着英语试题一套一套地刷着范例。徐然则是拿着图纸和工具在桌上不停地写写画画,铅笔亲吻纸张的声音令人格外舒畅,何许人也渐渐平静下来。
连刷四套试题,何许人眼睛也看得分外酸涩。摘下耳机,伸个懒腰,目光微斜才发现徐然不知何时已经趴在桌上睡得正酣。
虽然全图书馆都有暖气开放,可走廊这儿相对于其他的自习区就是遥远的边疆,气温低了好几个哆嗦。
徐然侧趴在自己的手臂上,肘边是零散的图纸草稿,上面的线条和图案即便是初具形态也让何许人觉得赏心悦目。
担心徐然着凉,何许人从书包里掏出了印花的珊瑚绒薄毯给他披上。
薄毯是徐然立冬时送给何许人的,图案是他亲手设计的,面料是他亲手选的,这一回,还是他亲自用上了。
珊瑚绒的毯子格外柔软,徐然睡梦中把绒毛又裹得贴近皮肤,肘边的图纸瞬间散落一地。
何许人无奈地叹了口气,弯腰把脚下的图纸一一捡起,展平,整理好。
只是最后一张图实在不能将它称之为设计,因为这是一张写实的人物素描,画上主人公就是自己。
徐然画的是何许人的侧脸,围头微皱,眼神专注,似乎是碰到了难题正在苦思冥想。
“傻子。”何许人轻声自语,把这幅素描按顺序又放回了那叠图纸中。
放在桌上的手机屏幕突然又弹出了一条来自何妈的消息,何许人神色眨眼间颓败。
“公众号分享:儿女不孝,竟不婚不孕……许人,你看看这些不孝顺的小孩子哦!都是白眼狼……”
何许人看着熟睡的徐然,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吐出。
或许我注定了是一个不孝子,而且我确实有抵偿不尽的罪愆,可再怎么死有余辜的罪人也有向往自由与光明的时刻。
我也想试一试,去追逐我的自由与光明。
作者有话要说: 标题好难想…
第31章 焉识
大一上学期的考试远比高考简单,何许人完成得格外轻松,可也格外的不情愿。因为考试周一结束,就意味着寒假的到来。
寒假,春节,团圆,阖家欢乐,多么美好的意象。
可这些也是何许人最想逃避的假象。
平时的特定节假日都能以时间和空间的限制为挡板,可春节这个洋溢着脉脉温情的词却把“归家”的字眼炙为烙印,束缚在了自己的四肢上。别无他法,只能回家。
“请乘坐ca1573航班的乘客到a20处进行登机……”中英双语的登记提示音从四面八方传来,何许人拿着登机卡心不在焉地跟着队伍一点一点往登机口前进。
“嘿!别发傻了,走吧。”徐然看着何许人眼神放空地站在通道正中央,赶紧拉着他站到一边避开其他前行的乘客。
“哦,好。”何许人回过神来,短而圆的指甲在印刷的目的地黑字上划出一道又一道的细痕。
飞机起飞,何许人的耳朵嗡嗡作响,他打开窗上的遮光板往外看,看着这个自己刚开始熟悉的城市又模糊为一个小点。
“傻……”何许人只听清了徐然说的第一个字,而后耳朵就被一双温暖的大手给捂住。
耳内烦乱的杂音被徐然隔绝开来,何许人仿佛能透过掌心的肌肤听见徐然血脉搏动的声音,安稳而有力,如玉杵敲木鱼。
飞机又上升了一段高度才开始平稳行进,徐然的手也如释重负般松开,何许人的耳中又涌入了更多的声音。
“怎么今天迷迷糊糊的?放假太兴奋没睡着?”徐然戳了戳何许人的脸颊。
“没有,还是不太喜欢坐飞机。”何许人垂眼摇头,满脸疲色。
“傍晚才能到呢,要不睡会儿?”徐然用指头挑起何许人鬓边这几个月长长的碎发来回拨弄,“等下了飞机我们还可以一起去吃个饭。”
“徐然。”何许人的表情突然严肃起来,直愣愣地看着他。
“我知道,你爸妈会来接你,我们分开走,一早就说好了的……”徐然撇了撇嘴,那缕碎发又在指尖盘了个转儿。
“对不起。”嘴唇有些发干,何许人用牙齿揭下一块皮。
“没事儿,我知道要你爸妈接受我还需要些时间,我不急,你也别急,我们来日方长。”徐然用手按住何许人不安分的嘴,似乎是想到了什么,语气又柔和下来。
“那你到时候可能要在机场多等一下了……”何许人拨开徐然的手,轻轻握住他的小指。
“反正也没人来接我,到时候我自己打车回去还方便。”徐然弯了弯指节,与何许人的纠缠在一起。
“你爸妈不回来?”何许人一直以为徐然之所以回来是为了和家人重聚。
“他们回来做什么?自己家不过年吗?”徐然用大拇指把指节按得咯咯作响。
“你一个人在家吗?”何许人在徐然不以为意的笑中看到了一丝落寞。
“不啊,房子留给我了,我找家政阿姨来打扫一下。”徐然拍了拍何许人的头,把那一丛蓬松的短发搅和得更乱。
“你不要难过。”何许人虽然有父母在身边,却很能体会徐然所掩饰的孤独。
“我不难过,反正以前也不怎么过年,到了意大利就更没这个传统了,我习惯了,反正也就是一个长假而已。”徐然真想不顾周围乘客异样的眼光,把何许人紧紧搂在怀里亲上几口。
我家何许人怎么这么贴心?让人不爱都难。
飞机落地,何许人拖着行李箱走出大厅,迎面的就是南方潮湿的冷风。冷风一吹,何许人不久前还忐忑不安的心瞬间被冻僵了大半,面对着不知是爱是恨的父母,还是扬起了一个公式化的笑容。
“怎么才回来?”何成器接过儿子的行李箱,边走边拍他的脊背。
“春运还是天气问题,延误了。”何许人的回答也是中规中矩的。
“怎么样,在北方住得还习惯吗?暖气舒不舒服……”何妈一边挽着儿子的手臂,一边拉着他走向停在马路边的汽车。
何许人一边含糊地回答着父母的问话,一边克制着自己想要挣脱开这父慈子孝的场面的冲动。
拉开副驾驶的车门,何许人顿了一下,朝百米远的机场大厅远远地望了一眼。目所能及处都是来往的人头,徐然的身影早已淹没在人海。
“怎么了?有什么东西忘了吗?”何妈问。
“没什么,就是觉得第一次一个人坐飞机回来很神奇。”何许人弯腰坐进车里,关门并系好安全带,而后就是目不斜视地看着车窗外的风景。
从机场到家还有将近一个半小时的路程,何许人坐在副驾驶的位置昏昏欲睡,可敏锐地嗅觉时刻提醒着他,自己正处于一个汽油燃烧着的皮革包裹里。
因为何妈嫌冷,车窗只开了半掌宽的面积,何许人为了躲避车内令自己作呕的味道,只能尽量坐高,把鼻子紧贴在通风处,感受着寒风为鼻黏膜和肺腑带来的一阵阵清醒的打击。
“考得怎么样?都过了吧?”何成器转动方向盘,眼神不经意地从路上瞟向副驾驶的人。
“嗯,都过了,差不多都在八*九十分。”何许人的手指又开始在裤腿上小幅度地摩擦。
车里突然安静下来,一家三口好像陌生人一样无话可聊。
寒假无事,何许人便整日待在家里,早睡早起,帮忙做家务,安分得让何妈也挑不出一点不好来。
如此一个星期,何妈还是开始有些看不惯自己的儿子了。
“你怎么不出去找同学玩?”何妈未经允许,直接推开何许人卧室的门。
《御宅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