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北顾天狼》分卷阅读42

    心下一惊,云濯忙伸手去掏,方发现那物竟是司徒凛在西域兵行险招之前给他的碧玉钥匙。

    精雕细琢的钥匙波澜不惊地躺在他怀里,冰凉圆润的触感也慢条斯理自指尖传来,这下子,本经历了前前后后一通折腾早被云濯抛之脑后的那段记忆,却猝然上了心头。

    想到那日莫名其妙被面前人塞了钥匙又打晕,虽是后来有惊无险出了冥幽,自己却仍摸不清这番莫名“托孤”的来头,云濯眉间一皱,方才那番风波带来的情绪也瞬间抛去了脑后。

    于是神情凝重几分,他抬眼望向司徒凛,五指一展,碧玉钥匙正在其中:“凛兄,最近变故频出,我倒险些忘了,这钥匙的来头你是不是得给我交待交待啊?”

    司徒凛闻言愣了一愣,眼里闪过不明意味,大约也未曾想到云濯在此时会提起这茬。然思忖片刻,却仍不慌不忙地摇了摇扇子,面不改色道:“呵,这不着急,到时你总会知道。”

    “哼,少给我打马虎眼!”

    眼见司徒凛又没有要开口的意思,云濯也有些急,忙道:“什么到时不到时!谁知到时你会不会又像在南诏般囫囵将我骗过!分明说好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怎就如此不把我当兄弟,不愿现在说个清楚?!”

    说完了这话,又皱着眉打量一番那人,兀自摇头:“这三年你肯定有什么事瞒着我,要不怎会……”

    怎会有如此多的反常之举……

    性子闲散却忽然在这三年间任了魔尊,身临险境时却忽然交给自己神秘的碧玉钥匙,还有稀奇古怪来历牵强的臂上伤疤,以及今日突然过分嗜辣的饮食癖好……

    这不长不短的三年间,司徒凛说变也未大变,可眼下这一桩桩一件件的小事却让云濯隐隐觉得,自己不在的这三年,此人必是瞒了他什么。

    可是,看着面前人那一副缄口不言的形容,他终究只能长叹一口气:这些细细小小不痛不痒的疑虑,此刻偏偏如滕蔓般绕在一起,令他百思不解,也愈发看不透司徒凛,只觉一别三年后的那人熟悉又陌生,倒有点让自己不知如何相待,也有点不敢再自诩对司徒凛了如指掌了。

    少年时的他何等潇洒轻狂,何等不知愁滋味。一门心思向着司徒凛身上扑时,从来只觉得那些文人骚客“时过境迁,沧海桑田”的感慨不过是庸人自扰,永远也不会与他相干。

    可现在这句话的境遇当真应验到了他和司徒凛身上,却原来也是这般教人不知如何自处啊。

    “云濯。”

    然而,正当云濯神情恍惚地胡思乱想时,身后却忽然传来一声低唤,紧接着腰便被一阵不轻不重的力道箍了住,连右肩也随之一沉——司徒凛的下巴作势压在了上面。

    身后那人的一呼一吸,将二人交错的发丝轻轻带起,撩得他耳朵根子酥酥麻麻直痒,然后还用带着三分委屈七分宠的语气哼道:“听话,别闹。”

    “凛,凛兄!你,你这是作甚?!”

    忽被这么一“偷袭”任谁也忒招架不住,云濯下意识缩了缩脖子,本就因质问而激动的气息也更乱了三分,只能趁着四肢还未因脑袋短路而僵直,急急甩手嘴硬道:“你,你别来这套转移视线混淆视听!对我一点也不受用!”

    然而,话是这么说,胸口却早已起伏得突突不成章法,一颗心也跟着乱七八糟地瞎蹦跶,就差没撞出嗓子眼儿了。

    似乎跟坊间册子里,那才子佳人初见钟情时的小鹿乱撞也有那么点儿相似?

    惴惴不安,面上充血……似夹杂着些莫名其妙的紧张?

    这下,云濯脑袋里真真乱成了一锅粥,心里仿佛也蹦出来头老鹿扬蹄一撞,径直将方才振振有词的争执之念往旁边怼飞了去。

    要说以前俩人年少时将嬉笑玩闹插科打诨当作家常便饭,倒没少做过此类接触甚密之举。可那会儿大家心思都单纯得很,任如河也带不出这等情绪,更别说让他有这等体验了。

    啧,云濯啊云濯,你口口声声说自己对凛兄的敬佩之情纯洁到苍天可鉴日月可明,怎么如今被人家一撩,就差点忘了原则,还成了这幅德行?

    ……莫非,你真如那段道长和凌薰的调笑所言,这一番借尸还魂没弄好真成了个断袖?还是对凛兄有着非分之想的断袖?

    想到此处,他只觉背后瞬间汗毛竖起,猛地打个激灵,连连甩了甩脑袋。

    不成不成,怎能做此等念想,这不是在折辱自己也是在折辱凛兄?!

    休要胡思乱想了,这一定是你同凛兄一别三年,太久没有此类亲密之举,一时激动罢了。

    心里自欺欺人,脑袋里也兀自天人交战起来,可另一边司徒凛见怀里人呆愣愣立着不作反应,倒以为云濯仍在怄气,斟酌再三,又压着声音开了口:“莫急,等此事暂结,你随我回九淼,到时一切自知。”

    “这,这可是你说的?”

    此言一出,他可算被砸了个激灵,一抖身形想回了正事,可算将方才那乱七八糟的思绪暂搁了脑后。

    只不过此刻司徒凛开口之外的动作更是得寸进尺,低头微微一笑,几乎是贴着他的耳畔道:“自然是我说的,还望云三公子君子为怀,宽限在下些日子。”

    云濯闻言,忙甩甩脑袋,轻咳两声可算找回点刚刚质问对方的威严,故作镇定地弹了下司徒凛环在自己腰上的手臂:“哼,既然你都这么求我了,本少这次就先放过你,到时候可别再给我打马虎眼!”

    “是是是。”

    眼见那人终于又吭了声,司徒凛轻笑一声,问道:“那云三公子,还有何吩咐?”

    还有何吩咐?

    被这句调笑话猝然问得有点懵,云濯低着脑袋扯扯袖子勉强算是正了衣冠,又心虚地哼唧道:“还能有什么?你先把脑袋给我挪开,再把手放开,此地是客栈,这等举止有违礼义廉耻,叫别人瞧见了成何体统!”

    司徒凛这下彻底没绷住,噗嗤一笑道:“可三公子,你现在抓着我的手,我倒怎么挪得开啊!”

    “一派胡言!本少怎会……”

    云濯闻言,几乎是不假思索地低头看了下去,却偏偏瞧见了自己的双手,正颇不安分地攥着司徒凛绛紫色的袍袖,情不自禁地蹂躏着——合着方才被他捏了半晌的,压根不是自己的袖子,而是面前这位的。

    这下可好,平日那抹司空见惯的紫色,此刻偏在云濯眼里显出了十二万分的扎眼,他吓得又是一个激灵,针扎了似的松开了手,两只爪子尴尬地无处安放之余,嘴上还不忘故作镇定道:

    “我现在松开了,你,你赶紧放开!”

    结果,他最后一字还未出口,司徒凛那边早应声松了手。

    终于“重获自由”,云濯这会儿真真就差没一蹦三尺高。三两下冲到客房门口,临抬脚时却又觉得方才这一番折腾实在尴尬,于是又勉强按着不稳的气息对司徒凛道:“我,我明天去准备些机关材料,省得到时候进了那望泉镇手无寸铁拖累你们,今日先去歇息了!凛,凛兄告辞。”

    语罢,便逃跑似的快步冲出了客房门去,未等回复也不敢去看那人的表情,只在最后跌跌撞撞跑远时,听到了身后一声似有还无的轻笑。

    此情此景若要搁在当年,他大约会对自己这一番行为表达出十分的不满,甚至还要自省一番——因为真真不仅狼狈到了家,还算对友人颇为不敬。

    可惜现在,这莫名其妙的悸动和乱七八糟的思绪让他几近难以自保的边缘,自然也就顾不上那许多。心里只祈祷着,自己今天同司徒凛这一番折腾能安安稳稳翻过篇去,可别教旁人瞧见了心绪不宁的形容。

    谁知,他偏偏忘了世间有句该死的古语叫“福无双至祸不单行”,而自己今儿个大约正是遇上那祸不单行的不济时分。刚没头苍蝇似的踉跄着步子上了二楼,偏又好死不死在自己那间房门口“哐当”一声,撞上个绿油油青翠翠的人影——正是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白晓。

    “哎哟,这谁啊,看着点儿路!”

    二人步子皆行得急,这下真真撞了个趔趄,待那苗疆小少年看清面前人后,又捂着脑袋惊道:“咦?容公子?你怎么这么不小心……而且,你怎么脸这么红?难道,难道是方才被司徒子寒那番话气的?”

    “哪,哪有!”

    本来就心虚,云濯闻言这下更是头皮一麻,忙掩耳盗铃般拍了拍自己的脸,嘴硬道:“夜里风急,我方才在窗口站了一会儿,这,这是被风吹的!”

    白晓欲言又止:“可,可今天夜里分明没有风啊。”

    “行了行了,那是你五感迟钝,没感觉到有风!”

    那小少年此语是无心之词,可云濯却听得更心虚了些,连忙摆摆手装模作样道:“不说了不说了,如今天色已晚,你也别在这晃荡了,赶紧各自洗洗睡吧!”

    他这番表现大起大落,委实蹩脚得很,若要让司徒泠那般较真刻板的瞧见了,少不了又是一顿追问,好在白晓是个人情练达的机灵孩子,见人语气不对便立马会了意,顺坡下驴地一拱手道:“好好好,不说了,那容公子晚安。”

    说完这话,小少年便迈着轻快的步子溜了,唯剩下个经此一番折腾心神不宁的云濯,怔怔呆立半晌,终恍恍惚惚地推门进了自己的客房。

    他抬腿仰头倒在竹木床上,扯过被子翻腾来去,可片刻后睡意却终究散了个一干二净。甫一闭眼,脑袋里竟全是方才司徒凛那撩得自己酥酥麻麻的气息,还有那句莫名带着三分撒娇三分宠溺的“听话,别闹。”

    完了完了,云濯心想,我天狼君前生搅得江湖不安宁也有好些日子,恶名远扬,造孽无数,什么刀山火海修罗炼狱都没怕过,这下却偏栽在这等风月事上了?

    而且,对方是谁啊?

    是司徒凛啊!

    这人,与自己同为七尺男儿不说,还是他云濯当年最敬重珍视的人,是同他从十几岁一直插科打诨嬉笑怒骂到如今的好兄弟啊。

    凛兄一番好意,帮重生后的自己瞒着身份,又极尽全力帮着自己和段道长寻那一串隐情背后的真相,可自己呢,如何就能被人家一番无心之举撩成这个样子?心里还生出非分之想来?

    真是作孽,作孽呀……

    夜深人静,正是胡思乱想的好时刻,云濯躺在床上,徒睁着双眼睛望着漆黑一片的屋顶,一边想着方才的情境,心里也一边翻江倒海起来,到最后只觉自己这一张老脸是越想越烧得热乎,翻来覆去直折腾到打更的来来去去好几回,浑浑噩噩也不知思绪神游到何时,才迷迷糊糊睡去。

    第三十二章 望泉疑云 其三

    云濯这一觉睡得忒不踏实。

    后半夜才睡着不说,眠也入得极浅,脑子里的梦境跟翻画片似的来来去去,却都是他和司徒凛年轻时候的那几档子事:从十来岁时屁颠屁颠跟在人家后面念叨“凛兄”,到凌云会上为了吹捧司徒凛的那一段羞耻念白,再到那一年失魂落魄尽是遗憾的洛阳赏花行,还有某天夜里,自己为了安慰对方而摊出的那块堪比毒药的胡饼……

    记忆的碎片浮光掠影轮流闪过,一处处细节却是分外清晰,搞得云濯在梦里又为自己当初的傻气汗颜了一把。神智迷迷糊糊间,一边在心里兀自念了念,一边又暗暗祈祷着这凌乱又折腾人的“回忆长河”赶快结束。

    然,梦境既是称为梦境,便不会轻易随着做梦人的意志而改变。心里虽念着“快些结束”,那飘飞的思维却仍不为所动,最后倒兜兜转转,又回到了少年时,望泉镇里那段当时不痛不痒,事后想起却让人怅恨非常的除妖之行。

    梦里的他,既没名声狼藉也未曾借尸还魂,还尚是雪发俊朗的少年模样,穿着颇不合身的状元袍,面上倒是一派同当年不怎么一样的春风得意。骑着白马迎着座花轿过了河,却没遇见什么妖女厉鬼,稳稳当当牵着轿里的娇娘进了喜堂。但见着父亲兄长堂前坐,连白暮生也拖家带口的赶了来,甚至,还被那白衣公子团子似的小儿笑嘻嘻于身上撒了一大把花生。

    梦里的自己前前后后招呼着来客,手中的杯子就没空过,直待到落日西沉华月初生,觥筹交错酒歌宴罢,方才踉踉跄跄进了喜房。

    锦床上的新娘丹裙碧衫,一方缀着流苏的帕子掩着容貌,云濯被灌得灵台不甚清明,半推半就要上了前去挑盖头,可称杆还未碰上喜帕,却忽打了个激灵——他猝然想起了原先自己此番除妖,所该面对的“新娘”该是谁。

    而此时,那新娘子也慢悠悠开了口,半笑不笑的熟悉声音听得云濯气息一滞:“云三公子,有何见教。”

    不知是不是有意,面前人将这句话说得低低,品来倒也不算难听,细回味之下还有那么点摄人心魄的意思。拿着称杆的云濯,却被针扎似的,“当啷”一声将棍子扔去,一手扯开了那碍事的盖头。

    端坐床上的人,乌发半散嘴角微扬,脸上画着莫名滑稽又不伦不类的“八宝妆”。乍看之下本是十分恶俗,可偏偏脸生得好看,再加上那双红眸正似笑非笑地打量着自己,此刻倒真被昏黄的喜烛余光映出了三分的不明意味。

    色泽浅淡的火焰倒映在云濯忽然放大的瞳孔里,他只觉自己的心忽然“咯噔”了一下,也不知是被这诡异的情境惊呆了,还是被这莫名其妙重现在回忆之境里的人吸引了,呆呆愣了片刻之后,才忽察觉什么似的惊呼出声。

    《御宅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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