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漩涡前辈父母的……死因。”
揉眉的动作戛然而止,手鞠的笑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失,突如其来的沉重令本就雍容的面容笼上一层冰霜。
相叶漓能大概估摸出手鞠的心思,想必我爱罗和鸣人的事情她也了解,如此一来,波风家就是她的禁语。她也是别无他法,勘九郎不清楚具体情况,我爱罗她更不敢去问,其他的就剩佐……算了算了,还不如手鞠。
相叶漓坚定表情,目光如炬地凝视手鞠。后者沉默地回视,眼底翻滚着看不见的情绪。
碧眸渐渐疲惫的眯起来,当它们完全阖起,红唇中吐出轻语:“八年前……”
相叶漓险胜一局,偷偷摸后背竟是湿透。
江风吹拂,和手鞠嘴里的语言一样的冷。
如果你的选择从一开始就注定错误,你是否还会执着一人地走下去?
如果你的期待从一开始就注定绝望,你是否还会一如既往地抓紧最后的虚无?
如果你是我爱罗,你会不会去爱,漩涡鸣人?
八年前,我爱罗和鸣人同属木叶军校的一年级夏天,他刚刚为漩涡鸣人挡下瘫倒的器材抽离肋骨。
相叶漓没有得知原因——手鞠并不想告知她——总之她知道了我爱罗和鸣人的事。她找到了波风夫妇,当时鸣人也在,面对玖辛奈的询问他默认了。相叶漓想,那时候手鞠一定是姿态凌人地出场,客气却犀利地揭开鸣人的心。玖辛奈不肯信,跑出屋去。波风水门也追出去。
那时候波风水门是著名的桥梁设计师,如今横跨小木叶的波风桥尚在施工。用车水马龙来形容当时的浮波路都不成问题。
等鸣人和手鞠跑出门,只见一滩血泊和波风夫妇的尸体。那时候波风水门抱着漩涡玖辛奈,似乎想将她抱开,但四周都是车流,他只好抱着她死去。
车祸肇事者逃逸,后来抓到的嫌疑人叫兜,一个连出生年月都不详的孤儿。然而三年前,我爱罗重翻旧案,证明了兜的清白,却没能找出真正的凶手。至此,波风夫妇之死成为悬案。
“所以啊,我爱罗自那之后便搬出去跟鸣人住。他说我是凶手。”手鞠笑道,戴上墨镜。相叶漓看不清她的表情,只见她柔软血赤的嘴唇掀动,“他说的没有错,是我杀了他们,是我。”
“手鞠姐……”相叶漓想不出安慰的话。
“我没事。”她摇摇头,透过镜片凝视面前单纯青涩的少女。
淡绿的发丝随风轻轻飞起,稚嫩的脸上透出关心的神色,清澈的眼神在她这个年纪实属难得。这年纪还有这么干净眼神的,她在别的地方只见过一次。就是漩涡鸣人。她第一眼看见他就吃了一惊,那么澄明透亮的眼睛,就像头顶一尘不染的天空,还飘荡着温柔的风。如果不是知道了他对我爱罗的感情,恐怕连自己都会沦陷在这样透蓝的湖水里吧。
她想连自己都这么感慨,我爱罗一定更加难过。她其实也蛮想听听我爱罗再叫她一声“姐姐”,像那时候一样把自己心底的秘密与她分享。
可是是她先背弃我爱罗的信任,现在还有什么资格去感伤?
她会永远记得那一天,我爱罗躺在病床上眺望窗外的风景,忽然转过头来平静的告诉她:“手鞠,我是同性恋。”
假使那天她再冷静一点,对他说“我爱罗,难过的话跟姐姐聊聊吧”或者“有喜欢的人是好事”之类的话语,而不是泪流满面的打了他一掌,结果一定不一样吧。
对吧,手鞠。
对吧,弟弟。
手鞠站起来,没有说话但相叶漓明白是时候离开了。正想道别,猛地听见身边又有话语入耳。
“相叶,你喜欢我爱罗吗?”
哐当!
手里的茶杯砸在桌面,咕噜噜滚了个圈坠落地面。
“没、没有,怎么可能!”如果昨天之前问她,她可能还会点头,但看了我爱罗和鸣人前辈的事情,她哪还有半点妄想。
“那就是勘九郎?”
“啊?勘九郎……”相叶漓想说“不”,话到嘴边绕了一圈却吞了下去。她被自己的反应弄混了,支支吾吾地说,“我们,可才认识两天……”
“一见钟情也不是不可能。”手鞠笑道,“再说了,不是从小就认识吗?”
“诶,手鞠姐这怎么可以算?小时候我可是什么都不懂。”
“那现在懂了。”
手鞠的脸不知何时贴近了相叶漓,少女红着脸站直身子,非常不解:“手、手鞠姐……”
“你的香水味道,很熟悉。”她说道,渐渐站回身子。
香水?相叶漓眨眨眼,一阵东翻西找,最后掏出一个雕工精致的小木盒来。不过一拿出来她就想剁掉自己的手,这不就是勘九郎送的么!
“果然。”
“果、果然什么?”相叶漓紧张地装傻。
“不就是勘九郎送的吗?”白皙的手指染着艳丽的甲油,相叶漓看着手鞠将盒子捏起来,把底部翻起来给她看,“这是落乔家今夏新出的香水,只做了一份,砂瀑典礼上落乔少主亲手送的。它的名字叫‘temari’。”
相叶漓看着底部精篆的“t”字,哥特的字体,正好镶在规整的圆内,笔画的凹槽里填着做旧的朱砂,染料在雕琢的刻痕里亦有充塞,雨后的阳光下泛出黑紫的色泽。不知道为什么,一股烦躁的情绪随她凝视这个图案衍生出来,那是种记忆落在意识边缘却无法抓紧的焦躁。
“temari……”
temari。
手鞠!
“这是……”
“temari,就是我的名字。”手鞠把香水放回相叶漓手中,“勘九郎可是拿了唯一的纪念款送给你的,阿漓。既然如此,那我也不拿回来了。”
“这个这个……”
“好好生活吧。”
相叶漓听见远去的手鞠对她这么说,她也不由得沉默下来。
“勘九郎吗?”
她自言自语。
指尖刮过盒子,颜料的碎屑随风而落。
相叶漓吃惊地张大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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鹿丸关掉了播放页面,合起电脑揉了揉眉心。春野樱的审问已经到达极致,她重申自己杀了鸣人,但却没有足够的证据来证明她的言语。
水里的折刀、中心街的调查结果、迪达拉的照片、诡异的死亡场面……方方面面的碎片拼接起来,六天前的那个雨夜变得扑朔迷离。
凤梨头的男子窝在客厅的沙发,没有开灯,只是静静凝视巨大的欧式窗的玻璃密密麻麻镀上薄薄的水层。今夜窗外依旧湿润,细细的雨丝飘洒如雾,路边飞驰的车轮碾压溅起细密的雨声,远光灯从窗口划过,短暂的显示出透明的雨丝砸上玻璃划出一道道破碎的裂痕。这是很无聊又很有趣的活动,它千篇一律的重复中有着千变万化的不同。又有一团光晕笼上窗口,极具穿透力的灯光像是垂直照射进来,以至于鹿丸稍稍低头就能看清自己放在茶几上的水杯,玻璃杯中的水微微晃动。他看着它从左到右迅速晃动了四十七次,楼下收放得当并且迅速安静的引擎显示出访客的高贵。
咚咚直响的高跟鞋声说明来者的女性身份,脚步很急且干净利落,看来是个自信过人的强势者。听到脚步声停止,鹿丸走到门口打开了楼下公寓的楼门锁。短暂的停歇后来者毫无顾忌地踏了进来,鹿丸则一边拉着门把手仰头欣赏天花板的纹路,一边等待客人的到来。伴随来者一点点接近,奈良警长慵懒睿智的脸上恍然有了自己是管家的错愕。
叩叩叩。
敲门声正好三下,不多不少间隔恰当非常清晰,在屋主故意的拖延之下也没有传来无礼的第四声。
鹿丸彻底确定了客人的身份,放正视线拉开门扉。
“你好,我是砂瀑手鞠。”
向他伸来的手掌纤瘦修长,尖弧的指甲染成艳红,肌肤白皙紧致,瘦而绝不弱的胳膊延伸入紧绷的皮袖,鹿丸伸手握了握,回应他的摇晃与女子极不相称的稳健有力。
“奈良鹿丸。”
把手鞠让进房间后鹿丸打开了客厅的侧灯和顶灯,一时间阴暗的空间亮如白昼。
手鞠斜腿坐在沙发上,身板端正笔直,紧身黑衣黑裤显示出美好的身材,一双修长的腿只露出瓷白的脚背,脚下踩着六公分高的细鞋跟。她把满头金发扎成四朵,眉梢上飞,嘴唇猩红,下巴习惯性的微微上扬,视线里透着上位者毫无忌惮的高傲。
鹿丸把茶水放到她面前,在旁边的单人沙发上坐下,有些松散地耸起肩膀。
女王一样的砂瀑掌权者见状轻微皱眉,但她用一句“打扰了”替代表达自己的不快。
“手鞠小姐找我是为了贵公子的事?”
手鞠回以毫无感□□彩的微笑,干脆道:“没错,我听日向宁次说,你在怀疑他。”
“的确可以这么说。”鹿丸耸耸肩,“真凶未抓到前,所有人都是怀疑对象。”
“那我能请问奈良组长的怀疑对象是谁吗?”
“抱歉,这不符合规定。砂瀑小姐,希望你能理解。”鹿丸解释,声音渐渐低落下去。他发现提问者并没有因他的回答改变表情,冰冷在碧眸中展现的通透。
鹿丸感到棘手。砂瀑家的姐姐和弟弟都是这副德性,不论何时都平静得看不见底。
手鞠打开携带的手包,取出一张纸放到鹿丸面前。
“唔?”懒散的眉头倏地一跳,空白支票上面潇洒利落地签名着实震撼了奈良。
“砂瀑小姐……”
“奈良先生,我想我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手鞠道,“只要不是大的过分,数字可以任你填。”
鹿丸盯着雨势渐小的户外。果然啊,砂瀑家的人都很麻烦。
《御宅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