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尘忽然出现在我眼前,她的脸上多了一张丑陋的面具,眸中闪烁着妖异的猩红光芒。
“他们杀了我们。”她说,声音很诡异,如同电子合成音。
我的眼前再没有什么草原,取而代之的一张张熟识却又陌生的脸:小时候,和一起玩耍的表妹忽然一脸鄙夷地数落我是给宫永家带来灾祸的孽种;大了些,我的堂弟,趁着四下无人不怀好意地笑着向我伸出双手;再大些,我的阿姨,阴冷地盯着我,眼中闪烁着噬人的光芒和莫名的贪婪;十五岁生日,我最亲近的哥哥,粗暴地撕扯着我的外衣;再后来,我敬爱的父亲,拉着那个女人的手,冷冷地看着我说:“就是这个孽种!”
“你们为什么这样对我?”我的嗓音不知何时已经嘶哑,我明明一直努力着,努力地想要成为被你们认可的富家小姐呀。
“因为他们本来就要害我们,所有的人都是这样。我们的家应该在地狱,我们要让所有伤害我们的人下地狱!在那里,我们可以任意惩罚他们,折磨他们!”小小尘的声音带着邪异的魅力。
是啊是啊,我没有做错事情,你们为什么要害我?
你们真应该被送进地狱的。
我笑着对眼前的人们说:我送你们下地狱吧。
一个声音告诉我:做一个人很难很难,不如做一只虚,只要依从自己的本能**,只要遵守一个弱肉强食的规则,没有人类形形色色的**,没有人类数不清的条条框框。
但是,另一个声音说:你忘记了什么东西?
小小尘问:“你还留恋什么?”
“我不知道……”
“都忘记了,还留恋什么?”
“可是,可是……”
“可是什么?”
对啊,我记起来了,我遇到母亲,遇到夜一,遇到空鹤姐,遇到岩鹫,遇到海燕大哥,遇到美亚子姐姐,遇到小桃,遇到恋次,遇到吉良,他们都是关心我的呀。还有姐姐,我是爱她的啊。
小小尘扶着我的头,让我的眼睛直视她的瞳孔:“忘掉这些事。”
忘掉,忘掉,忘掉……
怎么回事?我好像忘掉了什么,努力回忆的时候,又好像从来没有经历过。记忆好像变成了碎片,我只记得,我好像死掉了?啊,怎么还记得生前的一切,包括一些早已遗忘的细节。
“想忘掉那些事吧,”小小尘温柔地抚摸我的脸,“那就顺从我。”
我嘶吼着答应她,我不想记起那些事情。奇怪的是,我不想记起那些事情,忽然就真得记不起了,只是胸腔还充斥着莫名的愤恨。
耳朵可以听到自己诡异而欢畅的笑,双手可以触摸到脸上凹凸不平的面具,我的思维除了混乱还是混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不想知道;同样的,我无法阻止,也不想阻止。
“浦原喜助,我真地想杀了你。”有人这样说着。
那是一个很熟悉很熟悉的声音,我探寻着声音的来源,身体早已被诡异的鳞甲覆盖,好丑啊,我下意识地想要躲开,不想她看到自己这个样子。可是我好像被什么东西束缚着,动不了,我开始挣扎。
我想看她的脸,却又想躲开她;我想叫她的名字,却忘了她是谁。
“忘掉,忘掉,忘掉。”小小尘又开始念叨了,真是的,好像以前看过动画里的巫婆啊。
“放开她。”那个声音说。是要放开我吗?
“可是……不限制她的行动的话……”讨厌死了讨厌死了,废话什么,放开我放开我!
“按照碎蜂小姐说的做吧,真有什么状况的话,我们完全可以压制住她。”哼,你要压制谁?
“好吧……”这样才对,待会儿最后杀你好了,虽然不知道你是谁。
然后一个人走近了我。是她吗?我不想被她看到啊,可是已经看到了。我很想哭,怎么能被她看到这样丑陋的样子呢。
“你走你走!”我喊道,发出的却是刺耳的嚎叫。
我好像快要坠入一个万劫不复的深渊,虽然会得到解脱,但我不想那样。
有没有人可以救我?
“我,我可以救你。”小小尘柔声说。
不,不,不是你,不应该是你。
我抬起头来看着她,颤抖着向她伸出左手。左手的中指,是唯一一处还没有被丑陋的鳞甲覆盖的地方。心脏剧烈跃动着,连我自己都感到丑恶的这个样子,你嫌弃吗?还愿意碰我吗?
“她不会碰你的,不会碰你的!”小小尘癫狂地笑着。伸出的中指上开始凝聚灵压。
我一把掐住小小尘的脖子,疯狂地连声叫道:“住手!住手!住手!”
“呵呵……”小小尘只是诡异地笑,指尖的虚闪已经成型。
她却没有犹豫,伸出手来,握住我的手,然后又紧了紧。
我看着她噙着泪的眼,胸前空洞的地方开始发胀。
我嚎叫着,回忆着,忽而记起,原来她是我一直爱着的姐姐。
小小尘歇斯底里地吼叫着:“忘掉!忘掉!”
“尽敌蛰杀,雀蜂。”她指尖的利刃划上我的面具,摩擦出四处飞溅的火花。
“啪”,面具砰然碎落。
接着,身体上的鳞甲开始劈劈啪啪地碎裂,那感觉像是一条正在被人强行拔去鱼鳞的鱼,撕心裂肺的痛楚使我不住惨号。令我感到心安的是,从我嘴里发出的不再是类似虚的嚎叫。
终于,鳞甲像被敲碎的石膏一样片片跌落。我愣愣地看着眼前拉着我手的姐姐,思维一片空白。
我记得刚刚发生的事情,我似乎是掉入了地狱,即将失去所有意识的时候,姐姐的手忽然出现,她拉着我,从地狱一路飞上天堂。之后,我居然又回到了现实,巨大的落差使我无法正常思考。
不知过了多久,我终于理清了头绪,动了动,发现自己的脑袋在姐姐怀里。
我想起方才的幻象,虽然是假的,却依然那样可怕。我以为我早已经放下了,没想到却被小小尘轻易勾起了心魔。幸好有她在,否则的话,恐怕我真的会变成一只虚吧。
“姐姐,你来了,”我流着泪,在她怀里蹭了蹭,轻声道,“谢谢。”
她温柔地拍拍我的背,用我从未听过的温柔声音说:“没事了。”
浦原先生没有回话,只是高深莫测地看着我,我被看得有些不自在,仔细看了看他,才发现他居然在发呆。
“居……居然复原了?”他难以置信地瞪着我,然后开始和平子大眼瞪小眼。
“浦原喜助,我在等你的解释。”姐姐冷冰冰地说。
我冲他笑笑,轻声说:“这次不怪浦原先生,回头我解释给你听好不好。”
姐姐点点头:“好。”抱起我转身就走。
“等等,碎蜂小姐,”浦原先生终于反应过来,“我想,还是让我来为雪野小姐检查一下身体的情况……”
“不必了,她的灵压很正常。”
“可是……”
“你无法保证她的安全,所以我带她回尸魂界。”说完就甩开了瞬步,那速度,存心是要他们死了追上来这条心。
我缩在她怀里偷偷地笑。
不要说尸魂界,哪怕是要回宫永家去见那些我最不想见到的人,只要她抱着,我就不怕。
“姐姐。”
“嗯?”
“你对我真好。”
她没有说话,抱着我的双手又紧了紧。
第24章 抢
有趣至极。名为生命的玩具。玩弄玩弄发笑发笑
——涅茧利。
* * * *
现世,穿界门,瀞灵廷,二番队队舍,眼前的景物飞快挪移着,很快就到了姐姐的居室。
她是个喜欢简约的人,房间里除了必需品便没有多余的摆设。
把我轻轻放下后,我们都没有说话。
这时的尸魂界天色还早,灿烂的阳光透过窗子上细碎的孔洞射入屋内,在地面上印下同样细碎的光斑。
我明白,从她把我拉回来那时起,自己再也不能自欺欺人了。我没有想像的那样伟大,说什么可以为了她的幸福将自己的爱意隐藏起来,我做不到。挣脱虚的躯壳时,我的心里只有她;挣脱之后,我仿佛获得了新生,只为了她的新生。
《御宅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