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心》分卷阅读33

    楼枕寒心知不是与他计较的时候:“魔主尊下也是一如从前。”

    “只可惜天帝陛下现在狼狈得很,成了我魔界的阶下囚了。”君倚自然不会放过这嘲讽他的机会,他的性子一贯如此。楼枕寒心中本就阴郁,此时哪容得下他这般挑衅:“那也是你魔界行卑鄙之法,污浊下流。”

    君倚向来自视甚高,楼枕寒这般挑衅已惹了他心中怒气,也不顾这某人还在场,便高声讥嘲道:“天魔二界历来敌对,此番所作所为皆是合理。若说我们污浊下流,那不知天帝陛下您算什么?”楼枕寒一愣,不知他在说什么。

    看着楼枕寒疑惑的模样,君倚高高在上俯视而下,一字一句都好似尖刀,钉在人心头:“本君也算是无情无义之人,却也想要问天帝陛下一句,亲手杀了自己的父亲,感觉怎样?”

    楼枕寒面上血色尽褪,不禁往后退了一步,手骨关节皆是惨白。

    桑落不曾听说过这等事情,乍然听闻自然震惊。他见楼枕寒对待楼语悠那般关怀贴切,那又怎么做得出弑父的举动来?而夜渊面色沉重,似乎是知道内情的。

    “那也是因为你们!”弑父是楼枕寒不能被提及的隐伤,此时他歇斯底里,没有半点镇定。“如果不是他骗我,我怎么可能将那东西给父皇喝下去!”楼枕寒的目光死死锁在一个人身上,眼中恨意如潮。他至今都记得,楼衍玉死前的眼神。楼枕寒若不是信他,怎么会将那东西给楼衍玉?楼衍玉若不是信自己的儿子,又怎么可能连试探都没有,就将那掺了蛊的茶一饮而尽?

    “是他与你们魔界勾结,你们都应该为父皇偿命。”

    楼枕寒一字一顿道。

    君倚挥袖冷笑道:“就算如此,也是陛下亲手将噬魂蛊喂给先帝的不是吗?”

    楼枕寒此时渐渐冷静下来,虽说眼中恨意未消,却也不如片刻前那般疯狂,可他心下也清楚,的确是自己亲手将噬魂蛊连着茶叶放入杯中,楼衍玉也的确因此而死,弑父之罪,他要背负一生。

    “本君就不说这些陈年旧事,眼见天帝陛下在这里怕也是待得不舒服,只要天界答应将那些藏起来的宝物给我们魔界,天帝陛下自然能够安然无恙地回到天界。”君倚本也懒得说那么多,一切不过是为了那些天宫中的宝物。

    “你以为楼语悠会答应?他若是我弟弟,便绝不会如此蠢钝。”看起来,用宝物换他天帝一命,划算的很,但是那些宝物都是天界数万年积蓄,若一夕之间全给了魔界,日后天界岂不是要积弱,向魔界称臣?只要那些东西在手,天界总有机会扳回败局。

    “天帝陛下就是嘴硬,不过换不换,可不是您做得了主。”君倚斜睨了楼枕寒一眼,却只见他面上冷肃如万里冰川,好似方才狰狞不过大梦一场。

    当楼枕寒被人送出殿门时,忽然看见漫天落雪。天地间落雪纷纷,连绵不绝,好似天与地间无尽宽广,尽都付予苍茫细雪。

    天界从不落雪,只有一回,楼衍玉身亡后,天界也是如此。

    其实天界是不能下雪的,一旦银装素裹,便更显荒芜,清冷之气入骨。那一日的雪遮天蔽日,仰望绝看不见日光。楼枕寒那时才明白,原来自己前半生安稳闲适,却是来换后半生暗无天日。

    哪怕他身处天帝之位,俯视众生,可是楼衍玉逝世时染红长袍的血,却就此遮住了他的眼,让他看不见鸟语花香,只见萧条浊世,惟他一人耳。

    后来,听到殿内夜渊无意一句:“天界今日奇怪,竟然落雪。”

    楼枕寒掩面,他知道,定是文羲离世。

    天界四季如春,惟有上神天君甚至天帝离世,才会有雪连绵,权当送行。

    时隔二千余年,不过又一场葬送。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外面终于下雪了。

    可是立春都过了,算是春雪了。

    其实我个人觉得人是不能单纯用一个词或一个字就单纯概括的。

    评价一个人,比如说一个渣攻,只给一个渣字我觉得有点不负责任。

    所以说要详评的话,从他对各种事情的态度还有过去等方面考虑才会比较全面

    不过我可能没资格这么说

    ☆、黯淡流年

    天界:

    天降大雪,凋落满树梨花。

    本来这样的天气是不适合人们劳作的,最相配的应该是煮酒在阁楼中对饮,以雪为景,更添风雅。然而楼语悠却不得歇息。自家大哥忽然被俘,文羲逝世,现在整个天界只能依靠他这个不成器的紫微帝君。

    天界虽说没遭受什么大的损失,烧毁的宫阙也可以用法术轻易重建,但是士气无比低落,众仙惶惶不可终日,这样下去问题就严重了。

    因为此役,文羲的丧事只能从简,楼语悠又忙得焦头烂额,偌大一个丧事只能让云霞一届弱女子操持,而琉薇虽说心中焦虑不堪,但是她一直跟在楼枕寒身边,天界许多事情她也了解,所以也强打精神协助楼语悠。可此时最该出现,安抚众人情绪的天妃莲娘,却将自己一个人关在撷芳宫中,宫娥送去的饭菜更是一口没动。

    莲娘静坐在梳妆台前,秀发披散,若黑色绸缎。铜镜中的女子,面容平静,无悲无喜,毫无贪嗔。“姐姐,我帮你报了仇。”莲娘轻启朱唇,目光清廖。然后她静静地笑了,若静室中一丛兰花悄然开放,无声吸引了璀璨日光。其实莲娘五官精致柔美,本身气质却不同于幽姬冷艳,而是平和淡然的模样,若是洗尽铅华,眉目便宛若菩提步步走过时开出的莲花般淡和。

    孰高孰低,一目了然。

    但是在莲娘心中,幽姬是最好看的,从前是,现在也是。

    “姐姐,你若不曾走远,且请等等我。”莲娘拿出一支玉簪,擦拭干净后放在梳妆台上。她偏首去瞧窗外落雪,天色清冷连绵一片皆是混沌雪色。

    她忽然想起儿时,那时她们不过是蛇族一对普通的姐妹,父母双亡,日子虽然清苦,但也快乐。可随着姐妹俩逐渐长大,眉目间妩媚娇柔,身段妖娆,便无端引起众多风波。偶有些浪荡子不怀好意前来,都是姐姐帮她挡下,再想尽办法与之周旋。

    可是,那一晚,当她回到家中时,却被告知,她已被她的亲姐姐送给了蛇族祭司作药奴。她尖声问她为何,却未得幽姬一句话,她只是偏首默默无言,后来她得知,族长因此给了她亲爱的姐姐一笔不小的钱财。

    她就这么被她卖了。

    幸而祭司虽说性情孤僻,却也不是残忍冷酷的人,她的生活倒也算安定无忧。

    后来她听说,幽姬被选为礼物送给天帝。

    后来她听说,幽姬得天帝喜欢,荣华富贵。

    后来她听说,幽姬横死天宫,尸骨全无。

    若说一开始莲娘感觉到的是快意,那么后来,就是真心实意的悲痛。

    那是她唯一的亲人,却至死也没有再见一面。

    再后来冷僻的祭司难得对她开口说了句话:“其实你不适合呆在这里,但是当初你姐姐哀求,我才收了你。她的要求,我怎能不应?”后来她才知道,本该被选入天宫的人是她。然而幽姬得知各族前往天宫的美人几乎都莫名其妙死在了里面,所以求了族长以身替代。

    但是她走之后谁来护着自己的妹妹?那些轻佻的浪荡子再来怎么办?

    所以她将莲娘托付给祭司,那是她所爱,她知道,他定然会照顾好自己的妹妹。可是他虽然贵为蛇族祭司,却不能无缘无故留一个女孩在身边,只能以药奴的名义。

    于是她就在那一日,笑着挥别了自己的爱人和亲人,转身,入了不归路。

    她的傻姐姐啊。

    莲娘掩面,泪水顺着指间缝隙流淌,泪水滴落湿了罗襦,乱了心湖。

    死死攥着匕首,莲娘仰面去看天边落雪,然后又缓缓闭眸,咬紧牙关将玉簪捅入心口,钉碎了妖丹。撑着一口气斜倚在梳妆台上,黑发散乱,莲娘忽然笑了。那是幽姬的玉簪,将这东西钉入心口,她与姐姐生生世世便再也不会分开了吧。

    弥留之际,她涣散的目光看着血落在地上,染开冬日里绽放的红梅,忽然想起那一年上元灯节,幽姬做的一碗汤圆,在里头包了梅花:“以后每年我都给你做汤圆。”缓缓抬起手,莲娘好似要去触摸什么,她笑着说道:“姐姐,我们回故乡吧”但那玉臂终究滑落,苍白一如她逐渐冷却的面庞。

    那年记忆里满城桃花绽放的故乡啊,原谅我们,再也回不去了。

    ……

    魔界:

    楼枕寒心口抽痛,天气寒冷,更是让他觉得呼吸间痛苦万分。

    趴在榻边窗口,他看着窗外寒雪,他忽然有些恍惚,好似看见了天宫的梨花。

    染了血迹的白袍单薄,根本抵御不了寒冷。但是一贯养尊处优的楼枕寒却好似浑不在意,甚至是习惯的样子。

    他心里清楚,君倚绝不会就此罢休。为了让楼语悠交送宝物,甚至可能做出一些过激的行为。这种时候,他的身份最是尴尬。

    虽然说身体疲惫不堪,但是他的脑海中还是清晰地盘算着,思考对自己最有利的方案。

    “天帝陛下,你还有心思观雪啊。”一道声音不冷不热,端得是阴阳怪气,嘲讽讥诮,不用想也知道是桑落。楼枕寒回身,抬眼看着桑落,亦是一副懒得与他多言语的样子:“你来做什么?”桑落冷冷一笑,将手中的端盘搁在桌上:“陛下说我与你相熟,所以由我照顾你饮食起居。”“顺便监视?”楼枕寒冷哼了一句。

    桑落却好似平和了下来,竟然勾出个当年般温软的笑,一字一句道:“没错。”他这样子,反倒让楼枕寒心中血气上涌得更厉害,恨不得在那张看似乖巧温顺的脸上拍上一巴掌。

    “天帝陛下还是不要与卑职置气了,您万金之躯,还是先用了早膳吧。”桑落说罢,楼枕寒抬眼看去,才看到那端盘里放着的原来是饭菜。

    “不过您现在是阶下囚,自然不可能把山珍海味给您送来。”桑落将粗糙的瓷器盛的饭菜推到楼枕寒面前,果然看到对方面上那两道长眉纠结。不过楼枕寒出乎意料居然将手伸向碗筷,桑落正疑心这并非楼枕寒平日里自傲的性子,却忽然觉得面上一凉。

    他心中压抑许久的恨意喷薄而出,擦干脸上的粥,他咬牙勉强勾出个冷厉的笑,看着楼枕寒手中空了的碗道:“天帝陛下果然是硬骨头,落到如此地步还敢向我泼粥?”楼枕寒好整以暇地摆好碗筷,笑得风流倜傥:“孤向一个男宠泼粥有何不可?”

    桑落阴沉着脸,扭曲的笑意好似一把尖刀,硬生生破坏了那张清秀面庞:“既然天帝陛下觉得自己受得起一切,那么卑职也不能辜负天帝陛下的厚望不是?”

    楼枕寒往后退了一步,警惕地看着桑落。

    桑落笑着走近他,他清楚,楼枕寒早没了法力,自己要做什么简直轻而易举。

    “希望陛下永远今天。”他一把抓过楼枕寒的右手,拽着他往桌边走,然而将他的手按在了桌上。楼枕寒隐约猜到他要做什么,挣扎着想要将手抽离,却被桑落死死按着,挣脱不开。

    然后桑落拿起桌上的一根筷子,放在楼枕寒手背上空。

    “桑落你……”楼枕寒话都没来得及说完,就咬住了薄唇,将惨呼压抑。而那根筷子,此时已钉穿了楼枕寒的右手,凿入桌中。“陛下应该觉得庆幸才是,你当初打断我脊骨,可远比这个疼。”桑落松开楼枕寒的手,冷眼俯视他趴在桌子上喘气,许久才又说道,“陛下既然不想吃,这饭我就端走了。”说着缓慢抽出那钉入楼枕寒掌心的竹筷,将碗筷收好,走了出去。

    楼枕寒冷笑地捂住鲜血直流的手掌,一脚踹翻了桌子,眼中阴沉无比,宛若狂风暴雨。

    作者有话要说:  对于文里面的每一个有姓名的妹纸我都是很喜欢的。

    从素蔓、明容、琉薇、幽姬到莲娘、孟晚、碧函,都是我很喜欢的妹子。

    在今天祈祷莲娘一路走好,和姐姐下辈子投个好人家。

    《御宅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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