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囚佛》分卷阅读5

    粘腻的雨水湿了众人的衣裳,玄觉恍若未觉一般步履不变,在雨中泰然自若前行,莲华依然紧随其后。

    紫阳拉着步履踉跄的凌云锦赶上他们二人,雨水并未浇灭他的谈兴,他继续道:“因着物产丰富,镇中人百姓生活富足,不过还有一个原因便是这东面山上的玉石矿。贫道对玉石不甚了解,听说这矿十年前才被发现,玉石纯净润和,质地出人意料的好,许多王公贵族都以佩戴使用此镇出产的玉器为荣。”

    莲华插嘴道:“你把那镇子说的神乎其神,还没讲那是什么镇,隶属哪个州郡。我们刚走过的村落还穷的叮当响呢,怎么这里就富得流油了?!”

    “莲施主有所不知,这镇子隶属青州郡,也就叫了青州镇,十年前朝廷举恩科,这小镇竟出了个探花郎,家就住在东山脚下,他曾在山里砍柴时捡到一块玉石,因只在书本上见过此物,并不认得实物,只觉得有些像玉,便刻成两条小鱼的当佩饰挂在腰间……”

    “为何刻成鱼的形状?”凌云锦问道。

    “想必是那小黄鱼太过美味,令他念念不忘,如此是为了睹物思鱼。”莲华接口道。

    玄觉心道:对那小黄鱼念念不忘的是你吧!

    “唔……”紫阳道:“也许真是如此,不过那两条玉鱼却铸成了一段姻缘,琼林宴上探花郎腰间的玉鱼掉了一个,恰好被素清公主拾到,两人一见钟情,而后皇上赐婚,成就了一对有情人。”

    “那玉鱼自此便被奉为是会给人带来桃花运的佩饰,很热销了一阵子,再之后一位玉石师傅见探花郎的玉鱼并非常见的玉石刻成,问了缘由才发现了这里的玉石矿,这镇子也更名为青玉镇,一*一日繁华。”

    ☆、第十章

    “如今这青玉镇有数十家玉石作坊,更有几家专门雕刻各类玉鱼,慕名而来的青年男女往往会买上一对,送予心上之人,盼得两人能够一生一世长相厮守,白首不离。”

    莲华在旁安静的听,心中已经打起了小算盘。

    待到几人进入镇子,雨已是停了,天空灰蒙蒙一片,像是时刻准备再下一场急雨。

    就如紫阳所言,这镇子果然繁华,主街上的店铺鳞次栉比,因为是雨天,街上的行人不多,酒馆茶楼里却是十分热闹。

    玄觉想找一户人家化斋,被紫阳拦住:“贫道尚有些银两,虽是不多也足够我们几人每人吃碗素面。”

    玄觉从善如流,凌云锦十分欣喜,要知道这一路上他就没吃饱过,等到热气腾腾的面条摆在他面前,他差点喜极而泣,把他的茹茹和成了通缉犯的烦闷都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莲华不需要进食,他趁这几人吃饭的功夫四处观望,果然发现离面摊不远处就有一家玉石店,名曰“瑞玉轩”。

    他忍不住跟面摊的店家打听:“小二哥,那家瑞玉轩的玉器如何?”

    店小二一甩肩上的毛巾,对这群衣着破烂,一身泥污的客官不屑的很,十分奇怪和尚道士和书生居然能同行,眼前这个更甚,又不是大姑娘,是见不得人还是怎的,带了顶纱帽从进门就没摘下来,不过既然客人问了便只得答:“客官是外地人,这家瑞玉轩是驸马爷的兄长开的店铺,”竖起一根大拇指,“在青玉镇可是顶好的。”

    莲华点点头,对这家店很满意,瞥了一眼专心吃面的玄觉,低声问:“那买一对玉鱼要多少银两?”

    “玉石的质地纯度不同,价格也不尽相同,从五两到五十两的,都有。”店小二看莲华对玉石一窍不通,对他更是鄙夷,借口厨房还有事忙便不再搭理他。

    莲华却是有些犯愁,至少也要五两银子呢,上哪儿去弄这么多银两啊!

    几人用完了面,正愁这阴雨天里,夜间无法赶路又无处落脚,紫阳便道:“贫道知道东城门边有座山神庙,倒是可以做今夜容身之地。”

    玄觉挑眉,姑且认为这紫阳道长就是为了解人之所急才出现的吧!不管是福是祸到曹溪之后,一切谜底便都能揭晓。

    莲华一路观察留意,路过一座红灯笼高挂,从里到外透着熟悉的脂粉味的小楼,莲华忽然福至心灵,计上心头。

    青玉镇的百姓倚靠东山的矿石发家致富,对这里的山神分外恭敬,这座山神庙的香火也算鼎盛,贡品颇多,紫阳一进门便伸手到香案后面摸了个贡果啃,还顺手扔了一个梨子给凌云锦。

    玄觉恭敬地对着山神的泥像行了一礼,道了声叨扰便席地盘坐,入定参禅。

    半个时辰后,莲华窥视玄觉他们几人已然入睡,便悄然起身,偷偷溜了出去。

    这青玉镇的妓院名字倒是起的文雅,叫“邀月阁”。

    脸上抹了厚厚一层粉,嘴唇涂的殷红的老鸨拉着莲华叫嚷:“我要一出悲情戏,把痴男怨女的生离死别,愁苦凄凉写的深入骨髓了才好,”转而又低声道:“妈妈我也是刚得到的消息,听说素和公主病了,已卧床不起许久了,驸马爷日夜不离床榻的照顾,宫里的御医都道是没救了,嗳,真是可怜见的。”

    “这戏你赶快写出来,我们也好尽早排练上,等到了时候,必然能引人来看,比别家下手早,才能狠狠的赚一笔!”

    莲华敛眉低头道:“妈妈真是聪慧,先祝妈妈财运亨通,小生今夜就能写出戏本,只要五两银子便可。”

    那老鸨听这话顺耳的很,笑着应了。

    一个时辰后,戏本写成了:湖山石边,牡丹亭畔,昨日今朝,眼下心前,似这等花花草草由人恋,生生死死随人愿,便酸酸楚楚无人怨,一时间望眼连天,一时间望眼连天……

    “哎呦呦,这戏文写的不赖,”那老鸨拉着莲华的手叹道:“小哥儿若是想赚钱,凭你这相貌才气何必给人写戏文呢,这世道变了,不是只有姑娘才能讨大爷们的欢心,”又贴着莲华的耳根讲,“这妓院跟倌馆原也不差什么……”

    莲华打断她:“多谢妈妈美意,小生只是路过此地,不会久留,妈妈给了路费,小生还得继续赶路。”

    那老鸨只得把五两银子给了他,仍是不死心,最后叮嘱莲华若是改变主意了,随时来这找她就是。

    ☆、第十一章

    青玉镇顶好的玉石铺,瑞玉轩。

    “怎么这两只锦袋还要一两银子?”莲华不解。

    “我们店的玉器可金贵的很,这锦袋是上好的蜀绣,的确值这个价钱。”小伙计耐心解释道。

    莲华用指腹摩挲只一寸长的锦缎,触手柔软滑腻,把晶莹剔透的玉鱼放里面正是合适。

    “小哥,我就带了五两银子,你把这玉鱼和锦袋都买给我吧!”

    “不行不行,掌柜的知道了要骂的。”那小伙计头摇的像拨浪鼓。

    “要不……你就给我一只锦袋,你看行不行?”莲华心想,要让玄觉贴身带着这玉鱼根本不可能,只得用这锦袋封好,让他收着。

    小伙计的脸皱了皱,四处瞧了瞧,见没人注意他,才低声对莲华道:“罢了,这只就送你,你快藏在袖子里,莫让别人瞧见。”

    莲华欢喜的应了,把东西收好,神采奕奕的出了瑞玉轩。

    他却不知,那厢玄觉已经发现他偷跑了出去,他们二人相伴相随时日久长,一方凭直觉便能感应到另一方的所在,玄觉恰好感应到,莲华在邀月阁待了一个时辰,正在回山神庙的路上。

    雨后的夜晚,无月无星,比寻常夜里更是漆黑一片,幸而已是离山神庙越来越近了。莲华快步向前,猛然撞上一个温热的物体,一抬头便看见玄觉在夜里显得分外清亮的眼眸,登时有些心虚,缩了缩肩膀,后退一步。

    “刚刚去哪了?”天黑虽看不到玄觉的表情,莲华从他平板板的语气中还是听出了几分怒意。

    “没去哪,就是走走。”莲华小声道。

    “说实话!”玄觉此刻已毫不掩饰他的愤怒,口吻冰冷严肃。

    “是真的……”莲华讨好的去拉他的衣袖,不想竟被毫不留情的甩开了。

    玄觉掸了掸莲华碰到的袖口边沿:“去哪里走走能带着一身脂粉气回来?!”

    莲华此时解释不得,分辩不得,便没有言语,只是低头站着。

    玄觉当他自知理亏,接着道:“平日里你不愿守清规戒律我也不迫你,可为何你总要留连于秦楼楚馆,即便你不当自己是出家人也不当自己是俗家弟子,也不该像个市井无赖似的出入那种腌杂之地。”

    被不问缘由的一通数落,莲华也有些动气:“够了!世间谁人能像无相大师一般,清心寡欲奉行三皈五戒,一心向佛,我便就是烂泥扶不上墙,不劳大师费心说教!”说罢,转身进了山神庙。

    莲华随意寻了块地躺下,听门声开合,知道是玄觉进来了,之后便全无声息。有些后悔明明是自己有错在先,刚刚还发那么大的脾气,攥紧了手里的锦袋,另一只已经带在颈上了,这只还没交给玄觉呢。睡意全无又不得翻身,一夜无眠折磨不提。

    又是阴雨绵绵的一天,天明的颇晚,莲华趁玄觉还未睁眼之前化作了影子,玄觉亦是一夜无眠,单是在闭目养神,感应到莲华的动静,心下稍慰,莲华脾气一向倔强,此时这样做已是在示弱,不过若是玄觉不叫他,他便不会再现身。

    玄觉不由忆起,两人上次闹别扭还是十年前,正值端午节,慧安大师给他们几个小和尚的耳、鼻、头额和面颊上涂了雄黄酒,以避除毒虫、蚊蝇叮咬,驱散瘟疫毒气,莲华对“酒”这种东西十分好奇,非要尝一尝不可,玄觉当然不应,戒酒为五戒之一他怎能应。莲华便哄他道:“雄黄酒是驱毒避邪的,否则慧安大师也不会让你们碰,怎是一般的酒,只是尝一尝,无妨。”玄觉有些动摇了,不过还是拿不定主意。

    莲华继续哄骗:“前几天我在坊间听了个故事,说是一只千年蛇妖化成人形,跟一个书生成了亲,一直相安无事,就因为饮了一杯雄黄酒便化了原形,把那书生给吓死了!”玄觉听的心惊胆战,莲华又道:“嗳,你不想知道我是不是妖怪?没准儿我一尝那雄黄酒也能化个形!”玄觉想象了一下,莲华化成黑乎乎的一团影子,自己不动,他却在地上耍酒疯打醉拳的样子,“噗嗤”一声乐了,稀里糊涂的应了,可巧他刚喝了酒便被慧安师傅看见了,没看成莲华化形不说,两人反倒挨了一顿好骂,他倒没什么事儿了,玄觉被罚抄一百遍《大般涅磐经》,两人冷战了许久,最后还是玄觉先松口。

    回想起来,莲华的坏脾气便是自那时起被他纵容娇惯出来的,随性而为不计后果的毛病也得一并改了,否则日后遗患无穷,这次定是不能再由着他闹下去。

    ☆、第十二章

    大街上,一位头插钗环,身着罗衫的妇人牵着一个五六岁的孩童,那孩童一直盯着凌云锦瞅,那妇人把他拉远了些,小声叮嘱:“莫要这样盯着人家,不合礼数!”

    那孩童朗声道:“娘亲,那个人跟画上的人一样。”

    妇人美目一瞟,见凌云锦蓬头垢面,一身污泥,暗道这等人怎会跟画上的人一样,拉着那孩童快步走开了。

    “画上的人”四个字直击凌书呆的心脏,他顿时觉得脑中木然一片,呆呆的立在原地,忘了这是在街上也忘了赶路,玄觉与紫阳合力把他拉走,到了城门前,他们果然见到凌云锦的画像就挂在墙上,几个士兵手里也拿着画像,在对出城的人一一排查。

    凌云锦已是站立不稳,随时都要倒下,全靠玄紫二人支撑,二人把他搀到一个无人巷弄,让他坐下镇定一下。

    镇定之后,凌书呆灵魂归窍,却又有新麻烦:“吾……吾该如何是好?呜……”

    一见凌云锦掉眼泪了,玄觉紫阳皆束手无策,这大男人哭的稀里哗啦的,脸上的泥污被泪水一糊越发显得脏兮兮。

    莲华顾不得在跟玄觉生闷气,大声吼道:“哭什么哭!你不是早知道你是通缉犯,如今不过是见了实物而已,有什么可大惊小怪的。”

    《御宅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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