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囚佛》分卷阅读9

    “贪、瞋、痴称为三毒,它是烦恼之本;戒、定、慧即三学,是对治三毒之法。”

    “无生者,非先有生,后说无生,本自不生,故名无生。”

    “禅定者,西域梵音,唐言静虑,觉心寂静。行时、住时、坐时、卧时,皆悉寂静无有散动。”

    ……

    待到第四日,玄觉要进入第二层时,发现有四扇门可以入内,便就近择右首第一扇,又猛然惊觉从塔外进一层时,那扇门面朝正东方,心念电转间,玄觉又下到底层,从北面的门入内,墙壁上的经文内容竟然与之前不同,玄觉再依次从西门,南门入内,壁上经文各异,玄觉惊诧非常,复又赞叹,达摩师祖留下的舍利塔果然非同寻常,此塔内经文轮换变更,蕴含无限道法,堪称神迹,其中奥妙怎是我等凡夫参的透的,慧能大师竟只用了三年便修得法眼,玄觉自愧不如。

    合目沉思片刻,玄觉心中依然不能平静,不得不忏悔之前自己太过自以为是,不知深浅,叹息一声,干脆席地而坐,探手取过腰间的锦袋,细细观看上面精致的蜀绣花纹,明显比丝线要粗上一圈的发丝吸引了玄觉的视线。

    迟疑片刻,玄觉双手用力,猛的一扯,通体翠绿的玉鱼落在玄觉藏白色僧袍上,紫阳讲的素清公主与探花郎因玉鱼结缘的故事瞬时袭上心头,心脏被猛敲了一记,玄觉本就慌乱的心境愈加乱成一团,只知道目不转睛的盯着袍上的玉鱼,仿佛要将它看出个窟窿来。

    “师兄能否给我讲讲道法?”这些时日,莲华还是第一次主动与玄举搭话,玄举有些错愕,惊讶的神色在眼中一闪即逝。

    “师父常常教导我们,论法有助修为增进,想来师弟也悟出了这个道理,”玄举一笑,道:“我便给师弟讲一段禅宗往事吧!五祖弘忍大师在决定继承者时,曾让所有弟子作一首偈,几日后,神秀大师先作成,曰‘身是菩提树,心如明镜台,时时勤拂拭,勿使惹尘埃。’众僧侣赞叹,神秀大师是最合适的继承者,五祖却未与置评。慧能师父见了此偈语后,道‘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众僧人惊叹不已,五祖首肯道‘无上菩提,须得言下识自本心,见自本性,不生不灭。于一切时中,念念自见,万法无滞,一真一切真,万境自如如。如如之心,即是真实。’”

    莲华半天不能回神,好一句“一真一切真,万境自如如”。

    玄举又道:“师父讲的便是,修得清净心,不应当固持声、色、香、味、触、法而生成心念,应该无所执着而生成空灵洁净的心念。”

    莲华猛然回神,向玄举躬身合掌行了个大礼,道:“多谢玄举师兄,玄清受益良多。”

    玄举微笑颔首,没再停留便告辞离去。

    许久许久,玄觉伸手去碰落在袍子上的玉鱼,触指滑腻温润,试着将它拾起,拿玉鱼的手微微颤抖,不由自嘲一笑,这东西又不会咬人,为何要如此谨慎。

    将它攥在手心里细细摩挲,想象莲华用发丝把那锦袋封的严严实实的情景,嘴角微勾,心境竟出乎意料的慢慢平和下来,深呼一口气,抬头仰视满壁的经文,也许便要在这塔中了此一生了,还有何事谈得上畏惧,再不迟疑,玄觉将玉鱼上拴着的红绳打了个死结,端端正正的挂在颈上,想了一想,又顺着衣领将玉鱼贴身放置,微凉的触感从喉结滑至胸口,渐渐被玄觉的体温一点点捂暖。

    ☆、第二十章

    “嗳嗳?这位道长你还没给钱呢啊!”面摊的小摊主上前,瘦弱的小胳膊紧紧拽住正欲离开的紫阳不放。

    “无量寿佛!”紫阳旋身站定,立单掌坦然道:“施主,贫道观你印堂发黑,面色昏暗,双目无神,便知你近日必有灾祸,惟有破财方可消灾……”

    话还未说完便被那小摊主截住:“得得得,你甭跟我说着有的没的,只道给钱不给?”

    四周已是围了一圈看热闹的老百姓,有人窃笑,有人悄声议论,都是一副幸灾乐祸的表情,上过一次当的饺子摊、馄饨摊、馒头摊的摊主都在那起哄,一个劲儿的嚷嚷,这道士是个骗子,要那小摊主别信了他的话。

    哎,时运不济,天不佑我,还碰到个油盐不进的主,紫阳暗叹近日自己倒霉的很。不过紫阳是谁啊,那可是天下一等一的神棍!略微调整了一下情绪便接着道:“上天有好生之德,贫道为你求得一护身符,”说着凭空一抓,手上便多了张红纸,“此符可佑你一生平安富贵,顺利度过眼前一劫,此符在道观求得要六文钱,贫道食你一碗阳春面,可是恰好六文钱?”

    面摊摊主忿忿:“你当然知道是六文,在这条街挨个摊子骗吃骗喝七八天了,今儿落在小爷手里就啥也别说了,要么掏钱走人,要么就留下给小爷打杂干活,干满三天,小爷就放你走!”

    紫阳眼前一亮,三天,在这面摊打杂就不愁吃喝了,当下打定主意:“嗯,既然施主如此说,便说定了,贫道在这给你干三天杂活。”

    “……”摊主觉得怎么好像自己也上当了?不过看这小道士已经撸胳膊挽袖子开始拿抹布擦桌子了,他心里稍稍平衡了一些,暗道:所有脏活累活都让他干,好好治治他。

    “来客人了瞧不见?!快去招呼!”

    “那边有客人结账,快点啊!磨蹭什么呢!”

    “嗳?肉汤面是那位大哥点的,你给哪个端去了?没长脑子啊!”

    ……

    一种施虐的快感在他心里油然而生,从一颗种子缓缓发芽,之后抽枝散叶,逐渐长成参天大树……紫阳暗叹自己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大风大浪都过来了,却在这条小阴沟里翻船,究竟怎么会觉得这瘦弱的小摊主好欺负的?!真是人不可貌相!

    黄昏时分,街上行人渐少,小摊主四仰八叉的躺在长凳上指挥紫阳把铁锅、铁架子以及其他林林总总的碗筷收拾齐整,然后放在架车上,小摊主也随后跳上去,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坐好。

    紫阳:“……”

    小摊主:“怎么不走?推车啊!”

    紫阳只得认命,哼哧哼哧的推,小摊主在前面坐镇指挥:“右转右转”,“前面那个胡同转弯”,“嗳,过了那棵大柳树再左转”……

    半个时辰之后,小摊主终于道:“好嘞!到了!”,说着便跳下车,从紫阳手里夺过架车,径直推进一个篱笆围成的小院内,紫阳抬袖抹了把汗,从来没干过这么消耗体力的活,衣服都被汗水浸透了。

    “嗳?你跟着我干嘛啊?”小摊主嚷道。

    紫阳诧异:“贫道要帮施主干三日杂活,当然要跟着你。”

    小摊主大度的摇手道:“不用不用,明儿早上你再去面摊干活就成,家里的活儿不用你做了!”说着关上篱笆门,继续推起架车。

    紫阳半天没反应过来,木愣愣的转身往回走。

    “喂?”忽地听见那小摊主唤他,紫阳以为他改主意了,要放自己进屋,赶紧回身,又听那人问道:“我叫阿虎,你叫啥啊?”

    他下意识的回:“紫阳!”

    “哦!紫阳,明儿早点去面摊啊!供你一碗阳春面。”

    “……”

    紫阳默默回到面摊的那条街,乌落兔升,夜风渐凉,身上的汗被风吹干,紫阳打了个寒战,选了个视线最好的角落蹲下,以便观察对面街上渐渐热闹起来的曹溪最红的妓院----伊人香。

    他已经在这条街上等了半个月了,这段时日,画桥一直未曾露面,不知她用了什么手段,竟也未听说伊人香的花魁画桥不再迎客,紫阳相信她还会回来,便在这一直等,直到花光了身上所有的钱,直到被扣在面摊给别人做苦力,紫阳还是在等……

    “阿嚏!”紫阳抽了抽鼻子,有点儿着凉了,又没吃晚饭,一个喷嚏使得脑袋一震,紫阳觉得眼前有金星在晃,裹紧身上单薄的道袍,紫阳目不转睛的盯着伊人香的大门,他直觉今夜空气中有一丝不寻常,不得不打起精神,提高警惕。

    一条金色的小蛇,从伊人香的门槛上一寸寸爬出来,紫阳晃了晃脑袋,都出现幻觉了,金星变成金蛇了……那条小金蛇堂而皇之的从大门爬出来,灵巧的转了个弯,渐渐爬远。

    紫阳猛然惊醒,不是幻觉,那玩意儿一身阴气,恐怕是画桥身边的东西,紫阳果断跟了上去。穿过七拐八弯的巷弄,漆黑一片不便视物,紫阳扯了张符念了个火字诀,那符瞬间被点燃,火光大盛,可以做火把用。

    那小金蛇越走越偏僻,紫阳想起七夕那夜被画桥摆了一道,使得便是调虎离山之计:派了个小鬼引他去追,一番打斗,那小鬼却忽然不再纠缠,使了个地盾之法,便逃了。画桥趁机将凌云锦掳走,等紫阳回过神来,画桥已经带着人逃的远了,又追了半日还怎么追的上,这次可大意不得。

    想到此处,紫阳停下脚步,考虑是否该回去继续蹲守,守株待兔。那小金蛇竟也猛的停了下来,转回身,在火光的映照下,紫阳可以看清它黑魆魆,鬼气森森的圆眼,一边嘶嘶的吐着鲜红的信子,一边婀娜的向紫阳爬来。

    紫阳觉得身上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不由后退一步。

    “呵呵……”猛然有一女子的娇笑声响起,声音清脆悦耳,正是画桥,“道长连鬼都不怕,竟然怕蛇吗?”

    ☆、第二十一章

    紫阳辨明来声的方向,骤然出手,手中燃着的道符掷出,在空中飞旋着变成一个硕大的火球,向着东南方飞去。

    “啊……”

    得手了?!紫阳有些疑惑,那声凄厉的喊叫分明是个孩童,不是女子的声音,莫非他打中的不是画桥?来不及犹豫,急忙奔过去,跑出数百米,一个鬼影子都没看见。紫阳此时才想起,画桥的声音一出现,他便被完全转移了注意,那条小金蛇早就不知去向了。

    又白忙了一场,紫阳气喘吁吁的扶着棵大树坐下,饥肠辘辘又头昏脑涨,见鬼的小金蛇就随它去吧,紫阳喘匀了气,觉得浑身无力,八成是起烧了,凉风一吹,冷的牙齿都在打颤,意识渐渐模糊,紫阳觉得自己有点撑不住了,朦朦胧胧的听到有稳健的脚步声走近,紫阳调动所有的感官感受来人的气息,运气当真是不错,不是画桥的同伙,既无鬼气也无妖气,是个凡人,这回有救了。

    紫阳费力摸出一张道符,手腕一翻,道符被点燃,夜里行人见到火光一定会靠近,谁知……

    “哎呀!妈呀!有鬼呀!啊……”

    紫阳还在想哪里有鬼,他怎么没发现,突然觉得头部一阵剧痛,这回彻底失去了意识。

    烛火昏暗的藏经阁,一条小金蛇从天窗的缝隙中钻了进去,里面高高矮矮的书架上摆满了佛经,小金蛇寻着烛火的位置爬去,见一白衣男子在一堆零零散散的经书中央半坐半卧,墨发随意披散,如小扇般的浓密睫毛在白皙的脸上投下一小片阴影,像是睡着了,小金蛇大着胆子又爬近了些,见那人时而眉头紧皱,时而薄唇轻抿,时而嘴角微勾,小金蛇暗叹,这一世他还是这副绝色容貌。

    又爬近了些,小金蛇忽然感到一道疾风掠过头顶,下一刻已经被莲华两指捏住七寸,小金蛇无力的随着莲华的动作一荡一荡,心里恨极:这人修为竟如此精进了,想是刚爬进来那会儿便已被他发现,还狡猾的假寐,骗人家爬的近了,再来这么一下!这就叫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轮回几世也改不了的恶劣秉性。

    莲华把小蛇凑到烛台前细细观察,轻轻一笑,道:“我说在这寺里怎么还闻见烤肉味了。”左手食指一挑小蛇耷拉着的尾巴,尾巴尖已成焦黑色,还隐隐冒烟,明显是刚刚烧糊的。

    小金蛇被戳到痛处,细细小小的身子明显僵了一下,那死道士的火球好生厉害,幸好自己跑的快,不过还是被烧到了尾巴,眼前这人也是个坏蛋,在人家伤口上撒盐。

    “莲儿!”

    是玄觉的声音!莲华一愣,以为又是自己幻听,摇摇头自嘲一笑。

    小金蛇看他这副失魂落魄的神情就知道有戏,再添一把火,道:“我不在的日子,莲儿过的好吗?”

    这次莲华听的真真切切,扔下手里的小蛇,慌忙站起来,环顾四周寻找那个熟悉的身影。

    “玄觉,是你吗?”语气带着七分欣喜,三分小心翼翼。

    小金蛇得意的很,甩着烧糊的黑尾巴爬到莲华脚边,仰头道:“傻了吧你,玄觉还在舍利塔里呢!”

    稚嫩的童声,配上小金蛇细弱的样子倒也合称,莲华回过神,低头看到趾高气扬的小蛇,瞳孔骤然紧缩,抬手一挥掌风凌厉,小蛇被掀飞撞在墙壁上,又掉在地上连打了好几个滚才停下来,还未喘口气就又被莲华掐住咽喉,提到半空。

    冷硬的声音道:“你为何骗我?”

    小金蛇见莲华眉间的朱砂莲红光闪烁,知道自己闯了祸,又玩过了头,挣扎着道:“我,我不是有意的,别杀我,呜呜呜……”小金蛇想到自己今晚上没一件事顺利,尾巴被烧糊了不说,现在还弄的一身伤,越想越委屈,开始掉眼泪了。

    莲华眉间红光暗了下去,手指一松,嫌恶的随手把小金蛇甩在地上,蹲下身戳它的头,道:“别哭了,说吧,你是蛇妖?来这干什么?”

    小金蛇没有力气反抗,瘫在地上抽抽搭搭有气无力的说:“我才不是蛇妖,我是来帮你的,你不是想进舍利塔见玄觉吗?”

    《御宅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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