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旒苏”小人儿凑到白旒苏身边,手覆上了少年的指头;“怎么了?”
白旒苏目光流转,望着眼前的小人儿,
忍不住把头压向他的肩膀;少年此时心事重重的样子,
看着让人心疼;“慕之,要来了。”
“慕之?”刘苏用力的在头脑里搜索着这个名字,却是无果。“慕之是谁?旒苏,为什么你提到他的时候,表情是那么痛苦?”
小人儿抬手抚上了少年蹙起的眉心,一脸担忧。
白旒苏看着八岁的刘苏:也许说出来,
只是徒增小人儿的烦恼罢了;
但是现在他是自己最亲近最信任的人,
如果心事还不能和他倾诉,那么自己的苦楚,
便将永远得不到救赎。于是少年鼓起了勇气,第一次把心事,与除了自己以外的人分享。
“他是绿袖的远亲,我们认识的时候,年纪还很小。
他与我像是很亲密的朋友,一起在时雨城里度过了许多日子。
后来发生了很多事,为了我,他失去了一只眼睛;再后来,他随着父母亲去了北方,从此杳无音讯。”白旒苏跳过了‘他为自己失去一只眼睛’的理由,简单的表述了事情的始末。
“你是因为听说他要来了,而百感交集吗?”
小人儿拉扯着白旒苏的袖子,示意少年‘要抱抱’。
白旒苏把小狗刘苏抱起来放在自己腿上,头压在他的颈窝:“其实,恐惧的成分大过喜悦。”
小人儿用手拍着少年的头,轻轻的安抚:“旒苏,
你会害怕是因为对他心里有愧吧?这些事是迟早要面对的,你也早就清楚的不是么?旒苏,我只希望你知道一点:
无论未来是什么光景,我都要和你在一起。”说着,
自己的头依偎着少年,极尽的亲昵。
白旒苏睁大了双眼,他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话:‘
无论未来是什么光景,我都要和你在一起’。一直以来,对自己宣誓效忠的家臣不在少数,只是没有一个人说‘
我要和你在一起’。陪伴左右,不离不弃,相爱至死;这样的事,他是第一次听到,第一次经历。也因此,那份意外的惊喜,便更加显得弥足珍贵。
……
郑府门外,一名少年跳下坐骑,将马鞭挂在鞍鞯,
然后走上前去请守门的家丁通报。那少年,
耳朵上挂了大大小小约十几只银环,一身裁剪合适的单袍,云卷图案的绸缎花边,珊瑚穿缀而成的头带;
长发掩住了半边的脸,只露出一边炯炯的眼睛,
打量着周围的一切。
不多时,武绿袖便迎了出来,望着面前的少年一脸欣喜:“慕之,好久不见。”
那少年温柔一笑,十分合礼数的方式拥抱了眼前的美丽女子:“姨娘,好久不见。”
绿袖一方面拉着少年的手朝府里礼让,
一方面吩咐下人去叫白旒苏出来会客。
少年眉头一皱,“旒苏也在?”像是很意外的样子,但实际上,他确实是算计好了才出现的,此时不过在演戏装样子罢了。
绿袖点头:“嗯,小白今天上午到时雨城的,
我们三个能在这里聚首,也算是一种缘分吧。”边说着,边把少年推向正厅的方向。
乞颜椿嘴角勾起一抹苦涩:“缘分吗?呵未免太言过其实吧,我和他,不过是段孽缘罢了。”他说这样的话,无疑,
让绿袖很难受,因为武绿袖是知道的,
关于乞颜慕之和白旒苏间的恩怨。
“慕之,别这样说,你明明应该知道,那不是小白的本意。”
绿袖劝说着眼前的少年,并且希望能够给白旒苏开罪。
“姨娘,这里是你的家,处理事情我会有分寸的,您不需要担心。另外,我已经不再是当年的乞颜慕之了,乞颜椿----
这是我现在的名字。”乞颜椿说着,像是在安慰绿袖一样,挤出了个不是很自然的微笑。
绿袖忧心忡忡的点了点头,却是有一抹不安萦绕。
总觉得眼前的椿,看起来是那么的陌生;
那个从前眼神清澈心地无邪的孩子,
如今浑身散发着一种压迫感。
乞颜椿自腰间的皮袋里掏出一块价值连城的鸡血石,
送给绿袖做礼物;“小小心意,姨娘请笑纳。”
绿袖看着那桃红地石,礼貌的接在手里,心里却是暖洋洋的;绿袖最喜欢各类玉石珠翠,看起来,他还记得。‘慕之,应该还是原来那个善良天真的孩子吧,刚才的压迫感,
大概是我多心了吧。’绿袖这样安慰着自己,
祈愿着一切平安无事。
……
绒塚城郊,此刻正有一群面相狰狞的‘罗刹’驻扎;
他们像是一群野兽,只等着猎杀的盛宴开始,享受血腥饕餮。
这些人是来自北方大漠的狼族,自幼被训练成杀戮工具的人类……
时雨城内,郑府。
白旒苏接到了邀请,去正厅见乞颜椿;小人儿刘苏握着他的手,随着他一起。
乞颜椿坐在山桐木的椅子上,正端着杯庐山云雾茶,准备畅饮;忽然自门外进来了白旒苏,他的注意力便集中到了那人身上:一身月色玉兰纱氅衣,青丝束起用凰纹骨笄固定,
整个人看起来像是下凡的仙子,又像是修仙的妖魅。
少年主动起身,朝着白旒苏的方向点了点头:“好久不见,小公子。”
白旒苏望着对面的少年,一时间神情恍惚;
表情极度不自然的还礼:“好久不见。”
这句话里蕴含着太多的情意,听得人心里泛着沧桑。
眼见气氛要变僵,小人儿在一边拉扯着白旒苏的衣袖:“旒苏,我想喝酸梅汤,可以吗?”;
这一举动及时的给白旒苏制造了机会,借以调整自己的情绪。
白旒苏感激的朝着刘苏笑了笑:“当然可以。”接着,
便像是换了个人一样,从容的面对着乞颜椿,
不再有一丝的犹豫,也不会再失魂落魄。
椿看着白旒苏整个人的变化,不禁燃起了无名火:
他多么希望白旒苏面对他的时候,一脸愧疚的说不出话;可是他的注意力居然轻易的分给了一个小孩子。‘难道说,当年的事情就这样忘记了吗?白旒苏,你怎么可以!’
少年在心里痛苦的呐喊,表面却还得装的云淡风轻。
本想着要看到白旒苏一脸愧疚的对自己说抱歉,
却没想到他能平静的面对自己的脸。是因为旁边那个孩子吧,他吸引了白旒苏全部的注意力;自己不惜舍弃一只眼睛,也希望能得到白旒苏的关注,凭什么被他散发的夺目光华遮盖?
白旒苏一脸从容的面对着乞颜椿,这让椿十分的不悦;
乞颜椿望着白旒苏怀里的小人儿刘苏,
一种近乎于迁怒的厌恶感油然而生。少年主动凑向了小人儿:“你是小公子的养子?”
虽然刘苏不愿意承认,但事实上自己被公诸于众的身份,的确是:白旒苏的养子。于是只好点了点头。
椿笑着摸了摸小人儿的头,从怀里掏出一条玳瑁装饰的项链;递在他手里:“辟邪圣物,你留下吧。”说的特别有深意似的,让人有一种不敢违背的感觉。
《御宅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