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面》分卷阅读29

    第十七章

    第一小节

    天渐渐亮了,宇文执在晃晃悠悠的马车上,似是出现了幻觉。总觉得一个人骑着马跟在自己马车后面,撩开帘子一看,后面却是黑漆漆的大马路。到了大司马府,下了车之后,宇文执心跳加速,期待着在门后面有高奕瑄等待的身影,看到他回来,会瞪他一眼,然后骂他。只要宇文执抱住他,就没事了。可是没有。门后只有开门下人。宇文执到了洛水谢,在门口站了良久,等着屋内的人给自己开门。门外的下人问道:“将军,您不进门吗?”宇文执这才回过神来,摇摇头说:“不进去了。反正也没人。”转身走下楼,走了几级台阶,停下来,又转身开门进了屋子。

    虽然只是一天没来这间屋子,却突然觉得这屋子变得好凄凉。夜灯还没息,床铺很整齐。宇文执轻轻躺在床上,床上甚至还留着高奕瑄的气息。这一夜几多波折,皇帝死了,高奕瑄也走了。宇文执不敢回想,高奕瑄把族谱丢下时的表情。在高奕瑄的眼里,他的卑鄙让他无地自容。对高奕瑄,他确实做过很多卑鄙的事,但是宇文执从来没见过高奕瑄这样的眼神。那眼神中不只有鄙夷,还有悲伤。宇文执最见不得的就是高奕瑄的悲伤。

    也或许,以后连人都见不到了吧?

    高奕瑄快步走在路上,毫无目的,心里很乱。原来宇文执跟高奕瑄去洛阳的时候,宇文执就已经知道了。那个时候他还那么平常地听高奕瑄讲自己和哥哥的事。像一个真正的局外人一样。也正是因为他早就知道了,所以高奕瑄逃走的时候,他才没有阻拦吧?还把独孤越泽放回齐国去。宇文执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到底是什么想法呢?想想真是卑鄙,为了得到一个人不择手段。还骗高奕瑄说全远祺是舞玉。高奕瑄天真地以为,无意间说出的话一定是实话,却不想宇文执每时每刻都谨慎。

    且不说他,那自己呢?高奕瑄停下脚步,抬头望着月色。爱上了自己的哥哥,这违反伦理纲常的事,不一直是自己排斥的吗?

    天刚蒙蒙亮,宇文执在床上躺着,一动不动。

    突然有人开门。宇文执心中一紧,屏住了呼吸来听屋子里的动静。来人轻轻走进屋子,在桌上放下了一个瓷盘子。然后缓缓走到床边。比人更先接近的,是食物的味道——是上次高奕瑄没有做成的扁食的味道。宇文执一翻身,猛地将来人抱在怀里,压在床上。

    “太阳都出来了,你还不起床?”高奕瑄说。

    “还在等你的问安吻。”宇文执笑道。高奕瑄捧着他的脸,在他鼻尖上啄了一下说:“起来吧,上次你害我东西都没做成,今天做好了拿给你吃。”

    宇文执紧紧抱住高奕瑄,安下心来。没有言语,没有询问,没有辩解。

    高奕瑄拉着宇文执的手,坐在桌旁,高奕瑄要松开手去给宇文执拿吃的,宇文执却紧抓着高奕瑄的手不松开。对高奕瑄摇摇头说:“不用你给我拿,我来拿给你吃吧。”然后拿筷子夹给高奕瑄,高奕瑄咬了一口说:“还好,就是没有娘做的好吃。”宇文执顺着高奕瑄咬的地方,咬了一口。高奕瑄看着宇文执嚼着,看着看着眼泪落下来。宇文执一只手擦去高奕瑄的眼泪,安慰道:“很好吃呢,不过还是有点咸。”

    高奕瑄抱住宇文执说:“原来我没有搞错,我一直以为时间改变了我和舞玉哥哥之间的感情。原来没有,怪不得,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就觉得很亲切,不然也不会带你回府了。第一次见到太后的时候也是,因为身体里流的血,是变不了的。”

    宇文执紧紧抱住高奕瑄,久久不能松开。高奕瑄捧住宇文执的脸,轻舔着他的唇瓣,含泪道:“你知道吗?在很久以前,我就做了一个梦,梦见我亲吻舞玉哥哥。却没想到如今这梦却成了现实了。”宇文执呜咽着说:“谢谢你,谢谢你,乌月。谢谢你是高奕瑄,也谢谢你不介意你是乌月。”

    尘埃落定。

    逸铭带了几个丫头来叫高奕瑄起床,推门进来看到两人连早饭都吃上了。便叫几个丫头下去,从衣服里拿出一封信来交给宇文执说:“这是远祺差人送来的信。您看一下,然后去参加新帝的登基仪式吧。今天太子就该是皇帝了。”

    宇文执打开信封,里面只写了“袁慈危险,保重自身”八个字。袁慈现在是战场上攻打齐国的主要将军。难道全远祺离开大司马府之后,去了战场?宇文执现在自己不在战场,攻打齐国的事全部交给袁慈,只要袁慈临攻陷青州的时候,宇文执赶到沙场就行了。可是一旦袁慈为危险了,战场上的事就不再由宇文执说了算。在这个皇室各势力纷争的周国,随时都有可能江山易主。

    逸铭说:“送信的人还没走,将军您要不要给远祺写一封信让他回来?”

    宇文执想起全远祺临走时悲痛绝望的眼神,叹了口气说:“不用了。还是不要让他回来了,我一个人应付得来。”

    高奕瑄看宇文执脸色不对,便问:“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宇文执想了想说:“不知道谁暗地里做了什么。我要马上进宫去看看。”

    “现在宫里在太子正在进行登基大典。你去能看出什么?”高奕瑄拽着心急的宇文执让他冷静下。宇文执抓住高奕瑄的手腕说:“那你跟我一起去,最近太大意了,所有心思都放在打仗上,总觉得宫里应该没事。趁新帝登基大典,对细节的注意应该就会放松,我们去宫里找下,应该能找到什么蛛丝马迹。”

    宫里很热闹。所有人都盛装出席。宇文执穿着平常的衣服,隐藏在人群中,和高奕瑄一起去御书房。宇文健死的时候,像是没有任何遗憾的样子,肯定有在生前注意想办法害宇文执,如果是宇文健做的手脚,那么在御书房一定可以找到什么。

    两人小心避开可能认出他们两个的人,宇文执虽然嚣张,但总还是小心的,这宫里,不知道有多少人想要杀了宇文执。现在居然有人暗中想要害袁慈,这不就是正冲着宇文执,想要攻他命门?宇文执一直兵权在握,他虽然知道很多人想将他置于死地,但他有兵权就不怕,想杀谁,还不是信手拈来。但是暗中的人,他要怎么下手?

    怎么也没想到新帝登基大典上,居然还有人敢在宫中放冷箭。箭直指高奕瑄的后颈而来,好在高奕瑄多年习武,箭近身时反应迅速,急速躲开,箭还是划破了脖子。伤口不深,仅仅是划出了一条血痕。却着实吓到了宇文执,手护住高奕瑄的脖子,确定他没事之后,朝着箭射来的方向追去。高奕瑄拦不住宇文执,紧跟在后面。宇文执轻功不如全远祺,翻不过围墙。高奕瑄先宇文执一步,十指交叉放在膝盖上,宇文执向前一跳,高奕瑄猛地一托宇文执,宇文执翻过围墙,迅速追去。高奕瑄翻过围墙,紧紧相随。

    宇文执一直紧追不舍的人,穿着的是周国宫内护卫士兵的服装。宇文执没能见到他的脸,迎接宇文执而来的是一支护卫士兵队。宇文执喊停士兵队。士兵队是这次大典的一支重要队伍,人数不少,宇文执粗略一看,大概有一百多人。他把这一百多人带离混乱的人群,挨个看哪个比较可疑,但是大家装束全都一样,身材也差不多,很难分辨出。高奕瑄匆匆赶来,看到这个情况,心中大体有了个数。便劝宇文执:“这样找不出来的,我们还是回去吧,反正我也没受伤。”宇文执心中怒气正盛,吼道:“不能就这么便宜了那个混蛋。”转而对一队士兵喊道:“所有人听着,你们之间,无论谁说出刚刚那个混入你们的人是谁,都可以赏金百两。如果没有人指出,那你们就全都给那个混进来的人陪葬。”

    士兵队伍静的出奇,没有人有任何反应,似是早就料到了宇文执有这么一招。宇文执见士兵十分安静,没有人做什么,便又说道:“我数到三!如果没有人出来,那么你们所有人都要死!”

    “一!”

    “二!”

    这个时候,就算不知道刚刚混进来的人是谁,随便指出一个,就可以让这一队人逃过这一难。哪怕是刚刚混进来的那个人随便推出一个人来,剩下的人也可以保全性命。但是直到“二”字结束,所有人还都是一动不动地等待着命运的降临。数字虽然不多,但是每一个数字都催着宇文执的内心,他突然有些害怕。居然所有人都宁死也不把那个人推出来,不给宇文执任何抓到线索的机会。宇文执死死盯着每一个士兵,每一个士兵都士气凌然。宇文执打仗十几年,从来没见过这么团结的一个队伍。到底背后是什么人在指使,能让这么多人为他甘心卖命。

    ☆、17-2

    第二小节

    “三!”宇文执喊完最后一个字竟有些绝望。抬起手来,刚要下命令,高奕瑄抓住宇文执的手腕,在他耳边说:“算了。如果你真下了命令,事情只会越弄越糟。登基大典,所有人都看着你呢,如果你如此杀戮,只会大失人心。”宇文执皱着眉头推了高奕瑄一把怒道:“我不需要得人心,只要权力在,他们就必须听我的!”

    高奕瑄挽住宇文执的胳膊,急道:“你在这里杀了他们有什么用?!他们这些是最底层的,对想害你的人能有什么威胁?现在那人肯定在暗中收买人心。你如果杀了这一百多人,那么想要杀你的人就会更多,你这是在给敌人增加势力!”宇文执咬牙切齿道:“那我该怎么办?”

    “走,赶紧出宫。仔细想想谁才是最可疑的人。”高奕瑄拉着宇文执逐渐远离的士兵队伍。

    宇文执憋了一肚子气出了宫。一路上跟高奕瑄一起讨论到底是谁最有可能害他。他说:“我一心只在拓宽国土上,无论是齐国还是陈国,都进行得十分顺利。所以一直没有怀疑什么人。”高奕瑄想了想说:“我想那个人应该也是看中了你打仗的才能。就等你攻下天下,然后坐享其成。现在看来,他应该是趁你一心攻城的时候,暗中笼络人心,所以现在才有这样的能耐。但宇文健已经死了,到底谁还有这么大能耐,连最底层的士兵也誓死效忠他?”宇文执把文武百官在自己脑中过了一遍,想着自己总是忽略掉的大角色说:“那应该是大都督刘成洵了,他年轻的时候打过很多次仗,后来老了,就按功给了个大都督的职位,德高望重,一直很受人欢迎,只是他一直默默无闻,加之年纪又大了,我也没多注意他。”

    “好,那我们现在就去找他。”高奕瑄当机立断。

    两人一起来到大都督府,下人堵在门口说:“大都督重病,不见客。”宇文执心中有火,听一个下人这么赶自己,怒道:“大都督不方便见客,现在在府里管事的来见我。我一个大司马,亲自上门拜访,他好大的架子!”

    守门的下人无奈,只得进门通报。守门的一共有两个人,宇文执见那个通报的人迟迟不来,便耐不住性子了,推门就要进去。守门的人拦住宇文执说:“大司马还是再等一下吧,您这样硬闯进来,我们不好交代。”宇文执猛地一推那个下人,怒道:“有什么不好交代的?大冷的天,你让我在外面等,这是老将军的待客之道吗?”宇文执向来对人不客气,哪管这看门的怎么说。把人推开就大模大样进了屋。高奕瑄无奈,跟在他后面什么也没说。

    刘成洵德高望重,年纪又大了,喜欢安静,很少在自己府上安排人把守。只要有两个看门的和几个扫地做饭的,大都督就满足了。前些年宇文执来看他的时候,他还穿着一身粗布麻衣在院子里亲自扫地。宇文执当时说:“您一个大都督干嘛自己扫地?下人那么多,叫他们扫不就行了?”刘成洵站直身子,捋了捋雪白的胡子说:“想当年我在战场上耍两人抬的霸王枪跟玩一样,可是现在年纪大了,不中用了,枪都生锈了,有好几年没碰了。可是当年是英雄如今不能成了狗熊,就扫扫地,活动活动,免得没几年就入了土。”

    如今却不一样了,宇文执进了大都督府,走廊上,没隔多远就有一个铠甲兵站岗。这里守备比战争时候的军营还要森严。高奕瑄跟宇文执从大门走到正殿,环顾四周,高奕瑄说:“这大都督府有蹊跷。”宇文执点点头,咬牙切齿:“黄土埋到头顶的人了,还这么狂,看来是不想要命了。”

    高奕瑄低声叮嘱宇文执:“在别人的地方,你还是小心点好,如果这大都督真的是幕后主使,那他在他府上做什么,也不会招人怀疑,加上随着来的下人,我们一共六个人,如果你一着急闹翻了,我们非在这里丧命不可。”宇文执回头给了高奕瑄一个笑脸说:“别担心,对你有威胁的事,我不会做的。”

    宇文执进了大殿,还没坐下,一个三十岁左右的女人赔着笑脸就进来了。脚还没进门,就笑着说:“这不是大司马吗?您大驾光临也不找人提前告诉一声,有失远迎,您别见怪。来人呐,给大司马看茶。”女人嗓门清亮,整个大殿都听得清清楚楚。宇文执皱着眉站起身说:“你是谁?我是来见大都督的。”

    女人笑着走进门,坐在主位上说:“大司马先坐。我家老爷病了,不方便见客。我是前年嫁到府上来的胡九娘,大司马可能还不认识我。现在府上的事都是我来管,您有什么事就跟我说吧。”

    宇文执不乐意:“跟你一个女人有什么好说的?我今天来这里必须要见大都督。”

    胡九娘无奈:“不是我家老爷不见您,而是实在病的太重,不方便啊。”宇文执怒了,一拳打在旁边的桌子上,桌子碎成几块木头散在地上。女人脸上的笑瞬间没了,站起来盯着宇文执说:“大司马来我们府上不会是来闹事的吧?院子里的士兵您也看到了,我家老爷打了几十年的仗,士兵都是挑的最好的,您来大都督府上闹事,可是选错了地方。朝中都知道您地位尊贵,见您都让您三分,可是我胡九娘不怕。况且我家老爷自不打仗之后,向来不参与朝中政事。可是没得罪您大司马吧?您突然来府上可有什么要指教?”胡九娘一副江湖中人的模样。

    宇文执正要发火,高奕瑄按住宇文执的肩膀低声对宇文执说:“这胡九娘是江湖中人,您用权力压她是没用的。”说罢对胡九娘抱拳道:“夫人言重了,大司马脾气急,您不要往心里去。我们这次来,是听说大都督重病,探病来的。还请夫人海涵,让我们与大都督见上一面。”

    胡九娘面上缓和了些说:“这位小哥说话还好些。不过我家老爷真的是病重,不方便见客。二位还是请回吧。”高奕瑄见胡九娘面露难色,便说:“大司马府上有个神医,不知道您知不知道,既然大都督病重,不如叫我们府上的神医过来看看,也好帮忙诊治一下。”

    “你这是觉得我在骗你,搞出个神医来,非要见我家老爷是吧?”胡九娘不吃高奕瑄这一套。高奕瑄恭恭敬敬地说:“不瞒您说,江湖上的第一神医白老头的弟子就在我们府上。”

    “你说逸铭?”胡九娘是江湖中人,听到第一神医,自然知道是谁。

    “正是。”

    胡九娘想了想说:“那好吧。”

    事不宜迟,宇文执马上命人去大司马府叫逸铭过来。逸铭过来之后,宇文执才见到刘成洵。刘成洵躺在床上,说如干柴,话都说不清楚。逸铭给他诊了脉之后说:“大都督年纪大了,病得这么重实在不好医治,只能我回去开个方子,让他好好调养。”

    从大都督府出来,宇文执问逸铭大都督的病。逸铭说:“大都督应该是吃了跟太后一样的药,导致现在不能动不能说话。我没有把这件事告诉胡九娘,因为我不知道是不是胡九娘想要害大都督。如果真的是胡九娘做的,将军可要小心了,这个胡九娘原来在江湖上自成一派,威望很高,认识很多高手,现在将军怀疑到了大都督头上,胡九娘办事讲求速战速决,万一他找个江湖上的高手来害您的话,我们是没有办法的。”

    宇文执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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