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纤尘》分卷阅读7

    越接近昆仑山,奇奇怪怪的妖物就越多。比起幼年时那只树妖有过之而无不及,若不是同行的人中颇有些有本事的,早早便该死在了路上。

    可走到这里,当初二十来人的队伍,只堪堪余了不到十人,路上受伤留下的,因为害怕而返程的,再加上把性命丢了的……

    小虎盯着跳跃的篝火——家里人没有反对,反而提供了盘缠,而他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在了路上么?

    正想着,身边一人突然坐起,“大家注意!”

    小虎一跳,慌忙起身。但见不远一处草丛突然窜出一只蛇头,不由大叫一声“我的娘!”连忙几步退了开去。

    待到再回头,哪里是什么一只蛇头,那蛇扬起身子,数个蛇头在半空舞着吐着信子,骇得小虎双腿一软,坐到了地上。

    ——一路而来虽然多有妖物,这般异形的妖类却是头一遭见。

    一人颤着双腿,惊呼道:“相,相柳!”

    相柳。上古所传妖兽。这里居然有相柳?!

    小虎少时读过许多这类书籍,立时反应了过来,整个身子都冷了。

    正当时,相柳九个蛇头突然缠上一圈法阵,相柳怒而挣扎,只见一道蓝色光影,九个蛇头齐齐落下。

    那光影闪到小虎不远处,落地化成了一个女子。

    女子极美。眉心一点菱形红印,长发自然披散,发尾却又结成一束,体态婀娜,肤若凝脂。着一身素色衣裙,蓝白相间得宜,面色淡淡,隐有一股不食人间烟火之气。

    小虎看呆了。正待说什么,那女子手一挥,又化作光影不知哪里去了。

    只余下几人你看我我看你,半晌说不出话来。

    “这,这人是昆仑山的吧?”

    “应,应该是。”

    几人讨论间,天上忽然又落下个女子。这女子看起来比方才那个年纪稍小,似乎是急急忙忙的样子,一束马尾略显松垮的搭在脑后,左右卷起的袖子一高一低,样貌虽不及前一人,倒也清丽可人,卖相不俗。她半插着腰微微喘息,脸有些泛红,比起方才那位有些不食人间烟火的样子,多了一分灵动之气。

    “叨扰诸位。请问有没有看到一名女子从此处经过?”女子甫一落地便抱拳相问。

    “有,有!”众人愣了一下,才有人一叠声应了,“但刚才又走了。”

    “啊?走了?!”那女子有些吃惊,“那谢谢了。”言罢便结了个手印,口中念念有词,足下显出一个泛着微光的法阵,小虎慌忙喊道:“等等!”

    “怎么了?”女子奇道。

    “昆仑山!昆仑山还有多远?”

    “噢。昆仑。还有很远呢……你们要去?祝好运。”女子一抱拳,画作一道光影去了。

    小虎后来还是没有修成仙。

    他在下一站的城镇留了下来,跟随一个师傅学习木匠手艺。

    很多年以后他又见到了那两名女子,仍是当初的模样。那时小虎已经很老了,他的小孙子正吵嚷着要去修仙。小虎既没有阻止也没有赞同,只是偶尔也会想起自己当年的志向,然后笑一笑,摇摇头。

    作者有话要说:

    相柳:

    《海外北经》

    共工之臣曰相柳氏,九首,以食于九山相柳之所抵,厥为泽溪禹杀相柳,其血腥,不可以树五谷种禹厥之,三仞三沮,乃以为众帝之台

    《大荒北经》

    共工臣名曰相繇,九首蛇身,自环,食于九土其所歍所尼,即为源泽,不辛乃苦,百兽莫能处禹湮洪水,杀相繇,其血腥臭,不可生谷其地多水,不可居也禹湮之,三仞三沮,乃以为池,群帝因是以为台在昆仑之北

    第10章 (二)

    昆仑山上修仙的生活总体上来说还是可以归结为枯燥。

    当然如果你一开始就不打算升仙也不打算做点别的的话,那就另谈。

    比如。妙水就很闲。

    不是一般的闲。

    她每天在昆仑山上跑来跑去,闲得不得了。

    百年弹指一瞬,百年一瞬弹指。

    她还是那么的闲。

    穹窿扬妙法,寰宇证仙都。

    算而今一百余载,不说妙字辈,前半句的人,也差不多只剩下了她一个。

    没错。差不多。

    妙水托着腮坐在御剑堂牌楼上,手里的酒葫芦盛的是最爱的一梦醉千年——这个行为让分配来打理她起居的小弟子跳脚过很多次。奈何连掌门都得尊她一声师伯,这个已经排到曾曾徒孙的证字辈又能奈她如何。

    目前她是御剑堂长老,整个御剑堂都归她管,只是不常出现罢了。几乎所有事情都被硬塞给了寰字辈的寰迁,好在这徒孙虽然嘴上抱怨,心里其实爱极了打造兵器,倒就乐呵呵的接了下来。妙水便成了御剑堂最闲的两个人之一。

    至于另一个。

    妙水偏着脑袋看了看牌楼边上也属于御剑堂的一座小山头,山顶一座小亭子里,两个人正下着棋。

    ——不错,其中一人便是这御剑堂最闲的两人另外一人。妙水的师妹,妙心。

    至于她为什么会在那下棋,是因为跟她对弈的人是棋痴。

    妙水也是棋痴。但那棋痴绝不会来找妙水。

    因为妙水是棋艺白痴。

    而且。输了还喜欢耍赖。

    勾了勾唇角,妙水足下踏风,借了几个起落翻到山顶小亭子,最闲的另外一人正抱了臂拧着眉杀的难解难分——当然,是单方面的。

    就连妙水这个自觉棋艺白痴的人都看得出来,对方不但让子,还放了许多水。

    她有些同情地望向此白痴对面的人,可以对弈的两个人都是棋艺白痴。那素衣女子面色淡淡,似乎并不着急,只是又等了一等,才指点地朝某处一指:“下这儿。”

    “如此!”某白痴恍然大悟,立刻在那落了一子,而后在对方落下一子后,继续抱臂拧眉。

    妙水笑笑,忽然觉察到一丝视线,望过去便见了素衣女子正看过来,笑着朝她点了点头,见女子忽然转回了头去,心里觉得好笑,面上也不说什么,随手招了把剑,随风踏去了。

    妙水之所以能当上御剑堂长老,不是因为她这副御剑的功夫是门中最高,而是她所打造的兵器,是门中最好的。至少,目前是。

    不过她已逾百年不再打剑了。

    因为这个世上已经不再有那个她打造兵器的动力。一百一十五年前,她的师兄妙风坐化。

    并不是因为对师兄抱着别样的感情——修仙之人,极少有这方面的情感。

    而是她蓦地感到了巨大的失落。此生此世,再也不可能超越她的师兄。她所打造的兵器,能超越的,也只是过去的师兄,因为妙风的未来,已经不会再有。

    神仙在哪里,神仙会不会存在,死后是去了地府还是成仙了?

    妙水不知道。这世上大约是真的有神的,直到妙风离去的那年,妙风仍是少年人模样,他已经修行两百余载。而已三百余年的妙水,也只是个少女的样子而已。不老,但却不会不死。对于常人而言,这已经是接近神了吧——但也并不是神。

    这样不老却不死的妙风,达到了妙水至今无法企及的高度。

    一百年过去。

    妙水是这门里唯一一个知道他到底创造了什么的人。对这高度的敬畏与不甘,让妙水再也不愿拿起玄铁锤。

    与妙水专攻造剑不同。妙风什么样的兵器都打过,他所执着的并不是妙水那样的利器,在他的眼中,一件兵器,与主人心灵相通的,是最好的。

    天地有灵气,神兵成时,有一个附灵仪式,一般是天地自然结成的灵气,得了仪式的助力,便多了那一点灵台清明,有了灵性,能更好的与主人相互配合,灵性高的,还会择主。

    作为兵器,当然越是锋锐越好,剑灵越强越好。这是妙水的看法。但妙风认为,越有灵,越好,这本身没有错,但妙风所谓的灵,并不是指剑灵的强大,而是剑灵的“灵性”。

    但这两者其实是矛盾的,愈是锋锐,煞气愈重,如此打造的剑所蕴含的剑灵,也愈为强大愈为听话,也就愈没有“灵性”。然而愈是驽钝,也愈无法集聚灵气,如此不说“灵性”,这把剑连剑灵都不会有,只是凡物罢了。

    妙风造的最后一把兵器,是一把刀。上部较直,下部微曲,刃部略窄,刀身长三尺二寸,柄长三寸。与他一贯的风格不同,这是把中规中矩的腰刀。

    刀出炉那时,与别的兵器并没有什么不同,但当他完全拿出刀的时候,妙水就觉察到了,这把刀与熔炉里任何一把兵器都不同。

    妙清。这把刀的名字被起为妙清。

    对此妙水觉得完全不能理解。即使她明白这把刀的确是不一样的,但为什么妙风要给它排字辈?又为什么要排一个与他们同等的字辈?

    而后妙风呼出了剑灵,妙水才有一点明白了。

    那是纯如白纸的一个女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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