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护。展望。
他在等七濑遥一点一点长大。从多年前那个执拗的,只游自由泳的孩子开始长大,等到他守护七濑遥的能力已经跟不上了七濑遥成长的范围时,就放手。
现在这样的情景橘真琴真不知道自己是该高兴还是该难过。
高兴么?被对方格外看中——果然现在还是被需要着的。难过?
难过么。
橘真琴叹了口气,拨通了刚才经理的电话。
“您好,这里是橘真琴。我去一趟遥的宿舍,大概可以判断一下是什么情况。两边离得不远,之后我就过来。”
作者有话要说: 1日本标准好像是上下铺。
2日本人打电话前我们熟知的“摩西摩西”,也就是“喂”。
3我们常说的“桑”,以真琴的年龄被成为“君”更合理。
☆、chapter 10
“七濑遥是怎么回事?打电话说不在服务区,后来干脆就是关机了。发邮件也不回,打电话给他自己填的首要联系人,听声音自己还是个孩子。”经理中村健次郎冲着泳队实习助理抱怨道,“关系一栏上居然填的是监护人。”
同为大学生的实习助理只能尴尬地笑笑:“也许……是哥哥一样的人呢?”
“抱歉来晚了!”
一名教练小跑着从连接着大厅的走廊冲进来,身后跟着同样气喘吁吁的橘真琴。
“知道是什么情况了吗?”经理抢着发问。
橘真琴将手撑在膝盖上大口喘着气,剧烈地咳嗽着,打心底里庆幸自己在车上没有心思吃早饭。这一路上来回的跑动真让他觉得肺里充斥着冰碴子一样的寒气,喉咙里有血腥味不断泛上来又被咽下去——好久没有跑步跑成现在这个样子了。
曾经是运动员,现在也还是一直坚持锻炼的教练却一脸惊奇地看着他,打了个暂停的手势阻止了经理的继续逼问:“阿健你等会儿,这孩子能跟上我挺不容易的。”
是真的在全力以赴啊。
不知道自己得到了隐约的认可的橘真琴闻言慢慢直起身子,仍然不住咳嗽着:“多谢关心,我已经没事了。遥大概是出了远门,而且是急事。非常抱歉给你们带来麻烦了,我会尽快找到他的。”
“我说,橘君,如果首要联系人失效的话我们会直接联系他的父母。”经理的神色有些复杂,“运动员擅自离队是非常严重的违纪行为,在过于严重的时候,是可以予以开除的。”
“现在不是你道歉的时候,”经理伸手拦住又要弯下腰来鞠躬道歉的橘真琴,“先尽快将七濑君找回来,之后我还有别的事情要跟你说。”
“七濑君周四下午训练时被发现发烧,后来就被迫请假,我们经过商议决定让他先休息并开药让他按时间服用,三天后再确诊是否为流感,三天后也就是今天。今天早上队医敲门时,却发现宿舍里没有人。”
“可能七濑君误解了我们所说的三天,是将周五算作第一天的。那么周一之前回来我们都算做合理。我们打电话是想要确定他人在哪里,却发现不在服务区,后来连手机也关机了。我们查监控,注意到他是在周五早上出去的,而且没有带任何行李。”
如果是在东京本地,应该不会不在服务区。
除非在飞机上。或者……
他不相信以七濑遥的性格会随便出走,肯定是有原因的,而且看样子原因不出在自己身上也和泳队无关。
七濑遥的舞台很大,但他的世界很小,或者说,他的世界很封闭。
一片被封锁的水域。
「我也……不自由。」
不自由的七濑遥,还能因为谁,去往哪里。
而且还没带行李。
橘真琴从口袋里拿出眼镜架在鼻梁上,嘴里叼着面包,面无表情地打开了经理提供的笔记本电脑。
「收件人:松冈凛」
澳大利亚。
“停电?”
趴着看星星的两个人被突如其来的黑暗吓了一跳。
七濑遥将刚才的话题止住,听着松冈凛多少有些夸张的吼叫。
像“的确喜欢虎鲸但是也是喜欢真琴的吧”和“打架当然不要脱衣服啊你非要我直说你有病吧”这样的话题……
果然还是不想再来一遍啊。
“真是的……混蛋。”
把七濑遥留下来自己去了物业中心的松冈凛得到一个官方的解释:有人偷电缆。
“就算找回来还是一样的麻烦,修复电缆还不知道要多久,更何况大晚上的哪个技术人员没下班!”松冈凛将手里的棒球帽顺手摔在了墙上,“大夏天的热死了。”
“心静自然凉。”感受到黑暗中松冈凛不友善的眼神,七濑遥补充道,“我奶奶以前经常说的话。”
“小的时候没有空调,我和真琴两个就坐在我家后门乘凉。但是还是热。”
“奶奶就一边打扇子一边念‘心静自然凉’——像咒语一样,就真的不热了。”
“不热之后就很容易睡着——每次都是真琴先醒,因为他总是比我先饿,闻到茶点的香味就会醒过来。然后也不出声,就趴在我对面。”
醒过来总能看见那个人,甚至鼻尖对鼻尖,从开始的惊吓到后来的习惯,最后因此喜欢上夏天。
包子脸的小男孩吃力地从地上爬起来,伸出软乎乎的手掌握住自己的手,一定要这样手牵手地一起走。摇曳的树影斑驳地印在地上,飘落的树叶像鱼一样在阳光里游动。
小一点的男孩胆子小,连下台阶都是一阶一阶的。大一点的男孩就耐心地牵着他的手按照他的速度一步一步往下走——如果不这样的话,那家伙一定会哭着要小遥哥哥的。麻烦。
或者说不想看见那家伙哭。
教会小男孩连着下台阶的是大一点的男孩,第一个用自己的零花钱给小男孩买可以一分为二的冰棒的人也是大一点的男孩,那家伙大概是在迅速长高长大可以保护别人之后,不记得了。
所以那家伙不会明白,自己在冬天也不肯先到店内等他,不是差劲到不想自己点餐,而是想要和他再并肩多走一段路。
后来有了空调,奶奶也去世了,当年的小包子也从自己的身后站到了自己的身前,两个人在上了国中之后都以竹子拔节的速度往上长高,单人床上再也装不下身材上俨然是大人了的两个人,距离从鼻尖开始变远,停留在指尖。
如果一松手,被人群挤散,就像一个浪头打散两只蜉蝣一样,如此简单。
啪。
松冈凛将手中的帽子一把拍在七濑遥的后脑勺上。
“好不容易来一趟,明天我带你去看澳大利亚的训练中心。”
“没什么事,后天就回去吧——我是说,你想他了吧。”
东京。
松冈凛没有回信。
想要确认他是不是在澳大利亚只有一个方法——两个人联系的唯一方式除了视频聊天就是邮件,而这两个都会有记录。
七濑遥所有的社交账户全部都是橘真琴帮忙注册的,他也因此知道七濑遥所有账户的用户名和密码。但在以前,他从未擅自登录一次七濑遥的账号,这是迫不得已的第一次。
自己设定的密码很简单,haruka0630,为的就是防止七濑遥忘记。然而当他输入这个在七濑遥所有账户上通用的密码时,却显示密码错误。
改换大小写,错误。
数字与字母调换,错误。
错误。错误。错误。
您已经多次填写密码错误,该账户已被锁定。
明明是冬天,橘真琴却感觉自己的鼻尖渗出了汗滴。
“怎么回事?”经理敲了敲门,“还没有查出结果吗?”
“抱歉。”橘真琴深吸了一口气,把键盘上的左手挪到了鼠标上,光标在屏幕上划出歪歪扭扭的弧线,最终点上关闭当前所有窗口,“我忘记密码了。”
澳大利亚。
周六下午开始的暴雨导致电力问题迟迟不能维修完毕,好不容易在晚上停下,第二天凌晨刚刚修好却又被强雷雨打到跳闸。
七濑遥拎着工具包把跳闸的问题解决完毕,就听到松冈凛在那吼着他听不懂的英文,“啪”地一声挂断了电话。
“配电室进水了,全小区还是停电……我们手机都没电了吧。”
“而且……雷雨天气航班推迟。”
松冈凛敲着唯一有电的笔记本,把七濑遥看不懂的页面象征性地推给他看了一下。
“没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