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情若是成追忆》分卷阅读26

    “那你别碰我啊。”思敏的声音。“今晚我睡这里,那边被窝好冷。”

    “明早小楠看见不好,要不在房中间拉个布帘?”师傅问。

    “神经兮兮的,亏你想得出来。”思敏笑。“好好的拉个布帘,不是不打自招么?”

    “那怎么办啊?”师傅又问。

    我憋不住了,弄出一些响动来,下面立即没了声响,下床去了厕所,回来一看,思敏已然回到她的下铺睡了,还打着鼾,似乎睡得挺香的。

    蓦地,我心里涌起一股对思敏强烈的不满,师傅背着我瞒我这能理解,可思敏和我这么多年的好朋友,一直无话不说的。以前有男孩追她,连情书都给我看,这次瞒了我这么久不说,还商量这在房子里扯什么鬼帘子,要是师傅觉得我住这里妨碍了她们,随便找个借口,我又得回到那又脏又黑又潮的一楼去了。

    所以我决定找思敏谈谈,可好几次话都到嘴边了,不是师傅在没机会,就是她正忙着和师傅眉目传情。看看吧!这就是典型的重色轻友,多年的友情,被师傅呲牙裂嘴闪现的酒窝给扇得灰飞湮灭,我的愤怒已到了极限,我觉得自己完全被思敏忽略了!

    周末,睡得很完才起来,刚进洗漱间就见思敏扎着围裙,哼着小曲洗着被单衣服,象足了幸福得冒泡泡的小妇人。

    “起来了?”她问道。我没有回答,很响亮地刷牙洗脸。

    “今天有事情没?没有的话帮我洗东西啊。”她又说。我仍不作答,好容易有机会挂挂脸,得发泄足才行。“听到没有?跟你说话呢!”她说着走过来,伸出被冷水冻得红萝卜一样的手指,拧了一下我的脸。

    拧师傅脸都拧出毛病了,那一刻我怒火旺生,啪地打开她的手,恶狠狠地说:“别碰我,拧我师傅去!”

    回到宿舍,思敏已经一路追了回来,问:“怎么了?一大早发什么疯啊?”哼哼。我用鼻子回答着:“终于注意我了。”

    “神神的!”思敏说:“怎么学着你师傅神神的?”

    “我师傅神神的,那你还跟她好?”我大声问:“还商量要拉什么布帘子。接下来是不是要赶我出去?”

    思敏相当吃惊地望着我,满脸涨得通红,过了很久才一昂头,拿出一付烈士就义时的表情说:“不错,我就跟你师傅好了,怎么地吧?随你怎么看我们。”

    她的话一下子把我的眼泪扯了出来,显然她误会我的意思了,忙说:“我没有觉得你和师傅好不对啊,只是气你瞒着我,不相信我。”

    思敏盯着我,半响问:“真的?”

    “真的。”我使劲点头说:“我又不会拿出去乱讲,你们也别赶我走。”

    “谁说要赶你了?”思敏笑着松口气说:“你真的越来越神了,刚才吓死我了。”

    其实我也吓得不轻,我实在不敢想象,要失去思敏这好朋友,今后的生活会是什么样子。和她谈过后,彻底消除了荫翳,我们又恢复了无话不谈,私下谈论师傅成了我们的乐趣,毕竟思敏也需要有人分享她的快乐。

    几天后师傅带回一些钢管,当着我的面,大大方方地拼做了个钢架,两头扣在她的床前,把她的单人床加宽了许多,我兴奋地跳上师傅的床滚来滚去,开心极了。很高兴她们不再把我当外人。

    “你们三人就这样一起住在那个十几平米的小房间?”莫薇问:“还一住几年?那她们ml方便啊?”

    “小兔崽子,怎么尽想那带色的。”莫小楠嗔道:“事实上,我就只偷看到一次她们接吻,再没见过有什么过分的亲热举动。那时侯的我,对男女事事尚不是十分清楚,自作聪明地以为,两女孩子在一起,最多也就搂搂抱抱亲亲,从没往你说的那方面想过。”

    “从她们的秘密袒呈给我后,师傅的那间单身宿舍,就成了我们的家。师傅拿出积蓄,买了台大彩电,给我和思敏一人买了块手表。不久,我们在走廊上砌了个灶台,添置了锅碗瓢盆开始自己做饭。师傅就把工资交给思敏统一安排,自己只留点奖金零用。我原本是要交生活费的,可她们都不要,于是,就心安理得地白吃了几年。那几年,我在那个家过得很幸福很开心,思敏把生活经营得妥帖舒适,在工作和学习上,师傅便是我的依靠,仰仗师傅,我是我们那届包括内招生在内的,唯一一个多升了一级工资的,是师傅辅导我读完自修大学,拿到文凭,是师傅力荐我作了团支部书记,也是师傅撮合了我和卓尔聪的婚事。可以说,没有师傅和思敏,我可能也没有今天。”

    “那她们怎么分手的?”莫薇问。

    “还能为什么,象这样的感情,注定了要分手的啊。”莫小楠叹道。那几年师傅和思敏象夫妻一样,恩恩爱爱地生活在一起,可就是那短短的半年不到的时间,她见证了她们的痛苦无奈,到最后不得不以师傅调到七厂结束。那是一段她不愿意回忆的往事。

    第二十二章

    22

    骆思敏在床上辗转难眠,给身边香睡的朵米掖掖被子,起身度到院子。月光下,四周隐约泛着一层秋的肃杀,虫子们在歇斯底里地怪叫,发泄着冬将临近的恐惧,那棵枇杷树也世故地摇着头,躲进夜幕。

    作为七十年代出生的人,她时常会有莫名的困惑,既没有经历过六十年代的艰难动荡;也不能象八十年代的新人那样,鲜明地张显个性开放自我。对人事物境,感觉很多时候只能犹抱琵琶。

    十几年前,当她蹦达着青春的脚步,踏上社会,走进工厂,懵懂地形成意识中某些相关的东西时,还来不及修正,这个社会,这个城市,就发生了巨变,所处的工厂也开始改革,似乎有一双无形的手,不由分说的把她推进了这滚滚洪潮。

    而今,一路跌撞走来,稍作驻足才发现,城市已悄然变了模样,高楼林立,人车喧嚣,昔日的古朴淳厚遗失殆尽,世界精彩得让人瞠目。而为之献出最美好青春的工厂,也黯然失去了往日耀眼的光环。再回头看看自己的生活,在合情合理地经营下,已变得面目皆非。好似一妇人按照常规操作,一揭盖才发现,煮出的竟然是一锅夹生饭。

    为了增加点收入,不得不放弃从事了十年的钳工专业,改行去做操作工。和大多数底层员工一样,历经多次的减员改动,思想上基本都统一了认识,那就是,工人当家做主已成为历史,如今的工人,早没有了往日的地位,没有了话语权,只能默默接受从上直下的管制,哪怕是小小一个班长。要想保住这份在当地还算不错的工作,就得无条件地把自己当作机器上的一零件,任人操纵运作。

    这些年,她早就不去想,为什么活着,人生的价值,以及她希望的生活是什么等等,这些已经不是她这个阶层能够奢想的。可对于那些她可以想可以怀念的,却又始终无法心平气和地面对。

    结婚七年了,审视这段婚姻,她承认自己是幸运的,付逸爱她,那份爱至今未曾稍减。表面上看,她是个满不错的妻子,孝敬老人操持家务,尽心照顾丈夫孩子。但内心,她一直愧对付逸,是的,她不爱他。

    十年前,她便在心里挖了一个很深的坑,把所有的感情连带肖亦,一块掩埋了,培上厚厚的土,再踩得夯夯实实偶尔有一些陈旧温暖的东西滋长堆积,她也会及时铲除。整整十年,同在一个城市,同在一个公司,她再没见过肖亦,也没向任何人打听过,几年前,在买断工龄人员名单上看见肖亦的名字,才知道她已经离开这城市了。

    就在昨天,小楠带来的消息,不啻于一枚重磅炸弹,把她记忆中的厚土轰然震松蹦开。过往的一切破土后肆意蔓延,脑海里浮出的依旧是那张英气逼人的面孔,笑容绽开,左颊闪现个深深的酒窝,老是诱得她忍不住伸手拧上一把。她记得那是彼此的初恋,记得彼此要执手一生的承诺,记得肖亦温暖的怀抱热烈的亲吻,记得那几年所有的点点滴滴。原来她费力埋葬的一切,都已然根植于生命,再也无法剥离。

    今晚,她又失眠,坐在后院的石凳上,感受着秋夜的微凉,任由往昔的岁月如走马灯一样疯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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