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红北歌》分卷阅读10

    “嗯,离开皇宫,离开身不由己的这处,去往自由广阔的别处。”

    “殿下想去哪里?”

    “哪里都行,不过我最想往江湖中去。逍遥自在,快意恩仇,反正不在这儿待着。乔大人,你没想过么?”

    “殿下怎会有这样的想法?”也许安宁能从书本里,从外人的描述里看到外面的世界,可她毕竟是个深居皇宫的公主殿下。乔瑾之以为她有可能对外面只是好奇,只是向往,但她绝不可能拥有一颗游历江湖,洒脱不羁的心。

    “不好么?乔大人,你从不曾厌倦朝堂上的事?”

    “对于卑职来说,在哪里都是一样的,有家人的地方才是家。”

    “是啊,如此说,我早就没有家了。”安宁想到自己的来处,心里有些怆然,接着清吟出声:“悲歌可以当泣,远望可以当归。欲归家无人,欲渡河无船。”

    乔瑾之只当她是思念楚地,低低的说:“殿下可以回楚国的。”

    “回楚国?那里也并没有家人啊。”纯沨算么?可是纯沨行踪飘忽不定,说不定云游到哪里去了。

    “殿下年岁尚小,将来还会有家人的。”女子将来总是要嫁人的,那便是有家人了。

    “乔大人觉得我还小么?”安宁也明白对方的言外之意,她自然不会嫁人,只是现在也没必要和她提那些。

    “殿下心思沉稳,超俗绝世。”这确实是乔瑾之心里最真实的看法。

    两人安静一会后,安宁又说:“大人说我以后还会有家人,倒让我想起以前在书上看的一个小故事。”

    “是什么样的小故事?”

    “大概就是说夫人归宁,其丈夫处理完政事,见湖堤上姹紫嫣红一片,想到与夫人多日不见,思念之下提笔给她写了一封书信,平实温馨,情意深沉。信里只得寥寥数语,言:‘陌上花开,可缓缓归矣。’”

    “陌上花开,可缓缓归矣…确实是平实温馨,情意深沉。”乔瑾之低下头,若有所思的说。

    “我将来,就要这样的家人。”可不是么,安宁不追求大富大贵,她要的不过就是对方的爱罢了。

    “殿下聪俊无双,将来一定能够得偿所愿。”人都是感情动物,在与别人相处之中很容易被感情支配。或喜或厌,或不喜不厌。乔瑾之大安宁好几岁,她在军中,在朝中见识了许多事,许多人,可她是真心喜爱这个安宁公主,也真心希望对方得到幸福。这一方面源于安宁独特的个人魅力,另一方面也是因为她看出对方对自己的不同。

    她不认为安宁是个骄纵的公主,反而在相处中越发看出对方的善良和聪敏,细腻和闲静。对方对她的那份不同,不管是什么原因,都让她很珍惜。

    “但愿吧,我也希望大人可以得遇良人,平安康健,快乐一生。”

    乔瑾之是护国侯乔柏的嫡女,生母王氏只生了她一个孩儿。因为她的女子身份,后来进了军营也一度被人看低,她用自己的坚忍和本事让很多人承认和肯定了她。也因为她侯府的身份和地位,一直以来她听的最多的祝愿便是别人要恭祝自己飞黄腾达,平步青云之类的。不管说那些话的人是出于真心的祝福还是假意的奉承,她都不在乎。可是现在,对方却说希望自己平安康健,快乐一生。这样的祝愿听起来是这么的容易简单,可又那样的纯粹真挚。

    诚心以待,也许就是安宁这样的…

    回宫已有一些日子,这一日安宁在锦云宫里正闲坐,冬华冬荣在旁伺候。冬荣本是个没什么心机的人,又口快的很,这些日子也约摸知道些主子的性子,就越发没大没小。她觉出主子似乎有点无聊,就笑说:“乔大人今天进宫了,待会奴婢去看看她忙完了没。”

    “乔大人不当值,进宫干嘛?”安宁抬头问道。

    “听说是皇后娘娘召见呢。”

    “皇姑母?你还听说了什么?”安宁觉得很奇怪,回宫已有好些天,早不召见,晚不召见,为何偏偏又要在乔瑾之不当值的时候召见?

    “没有了。”冬荣缩了缩脖子回道。她确实没有再听到别的什么。

    “冬华,你去打探一下,速去速回。”安宁开始没来由的紧张。

    冬华领旨而去,安宁却有些坐立不安。

    凌云殿里气氛很紧张,秦旺伺候在楚善依的身边,谢远站在下首,得意非常。

    “本宫已命人拟旨,乔瑾之只管领旨便好。”

    “卑职,不愿。”乔瑾之此时跪在殿中,脊背挺直,显得倔强而清弱。

    “你这是在,违逆本宫?”楚善依幽幽出口,似有薄怒。

    这时有个宫人小跑进来跪在当中,小声的禀报:“启禀皇后娘娘,安宁公主在殿外求见。”

    “哼,她来的倒快。”楚善依心里更不高兴了,她倒要看看自己的侄女到底有多看重这个乔瑾之。

    乔瑾之今天突然奉召进宫,本以为还是镇北大营的事,却不想来了后才知道是皇后娘娘要为自己赐婚。她万分不愿意,可是当面违逆皇后能有什么好处?身为一个侍卫,又是一名女子,能力太有限了。现在皇后旨意一下,就是死也得领旨,她突然感到很无力。

    当乔瑾之听到宫人禀报,竟一时不敢相信。若是皇后还未命人拟旨,就是说她的内心还未最后决断,那也许还有转圜的余地,自己或能回头去二公主那儿想想办法。可现在,就算是安宁来了,又能怎么样?

    安宁能为自己做什么?又能做到什么程度?她心里没底。

    “安宁拜见皇姑母。”安宁一进殿就看清了情势,看来自己的猜想绝对是真的。听冬华说谢远也在的时候,她就预感要不好,即使楚善依同时召见他们本是一桩平常事,可她就是不放心。这也许就是心有灵犀…

    “玙儿何事?”楚善依没说免礼,没说赐座,冷冷的出口。她这是在表明态度,好让对方知难而退。

    安宁上前,立在乔瑾之的身旁,也不看她,直接开口说:“今日天气好,玙儿在殿中闲座,突然看见一只蝴蝶飞进寝殿。我想起母妃在生之时爱在御花园里看蝴蝶,心里难受的很,就想来看看皇姑母,与皇姑母叙叙家常。”

    要不怎么说安宁太聪明,违逆皇后是多大的事她清楚的很。当着众宫人的面拂皇后的威严又有多严重她更清楚的很。以乔瑾之的身份,当面做这些事罪可当诛。以自己的身份做这些事就是恃宠无度,惹怒皇后大概都没什么好结果。

    别人也许会以为安宁在没话找话,或是故意转移话题,拖延时间。可楚善依在听到对方的话后却沉默了,她怎么也想不到安宁一出口竟然是这样的一张感情牌,她很吃惊。她吃惊于安宁对乔瑾之竟然会这么上心,她更吃惊的是这孩子小小年纪心思却会这么深,观其态度很可能是对当年的事有所了解。要不安宁怎么会懂得用已逝的单若安来说事,她凭什么以为自己会买单若安的帐。

    事实是,她确实买了这笔账。安宁提起这个名字不过也是在表明她自己的态度,楚善依因为她的坚决,竟然有种想要重新思索自己决定的想法一闪而过。

    因为皇后娘娘的沉默,凌云殿中的气氛变得更冷了些。

    “玙儿心思当真是深沉似海…”楚善依缓缓出口。

    “皇姑母,深沉似海我不敢当。”安宁将对方在听到自己提起单若安时震惊的表现看在眼里,她就知道这个名字今日不能再提第二次,否则楚善依定会以为自己有威胁之意,而招来她的反感和忌惮。所以安宁此时刻意放轻了声音,示弱般很温柔的回道。

    “可今日皇姑母还有政事要处理,无闲暇和玙儿叙家常,便回吧。”楚善依也许真的会重新做安排,也许不会。但她不管对方是什么心思,眼下都不想再纠缠。

    安宁听到这句话后,也不言语也不动弹。她知道对方先前是打定了主意,她不敢再说什么暗语显得在逼迫对方,可又不甘心就这样离开。现在离开了,谁说得准那纸赐婚诏书什么时候下?诏书真的下来了,自己还能怎么办?

    按说她又有什么可忌讳的?惹了什么事大不了就是跑出宫去,外面天大地大难道还没有自己容身之所么。可是乔瑾之怎么办?

    她低下头,看了看身边跪着的乔瑾之,心里的不忍和心疼终于都翻涌而出。

    第15章 第十四节提壶狂夫

    “玙儿以为,像乔大人这样的人,应该有个知她,敬她,疼她,护她的人与之相配。谢大人,他不配。”安宁也缓缓开口。僵持下去不是办法了,她只好开诚布公,把话挑明了说,总好过无话可说。

    “哦?那眼下那个知她,敬她,疼她,护她的人在何处?”楚善依要赶她走,她却偏不走,自己竟被这样的安宁气的有些好笑。

    乔瑾之在听到安宁的话后突然抬起头,她看着对方淡淡的眉眼,心里五味杂陈。是酸涩多一些,还是欢喜多一些,那种复杂的感觉连自己都不敢往深处想。

    “不管那个人现下在何处,他都绝不可能是谢大人。”安宁微微抬起下巴,直视着上方的楚善依,又说道:“古往今来,女子都是被约束的。婚配一事从来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或是像皇姑母这样地位尊贵的人指婚。有何人在意,又有何人理会她们是否快乐?不能与自己心爱的人在一起就已经很悲哀了,更何况是一个连起码的尊重都不能给自己的人?不论是知心还是尊重,是疼爱还是呵护,谢大人!”安宁突然转脸看谢远,眼神都要冒出火来。高声问道:“你说说看,你哪一点做到了?”

    谢远从安宁进来就在担心,心里的得意早就烟消云散,这时突然听到对方的质问,竟吓的不敢言语。

    “谢远!你现在放弃你的痴心妄想,今后本宫与你自然没得说的。你若是再执迷不悟,今后你便与本宫走着瞧!”安宁的气势又上去了一层,不能逼楚善依,难道还不能逼谢远么?

    两个主子在博弈,凌云殿里其他的人都一直无权插话。可到现在,安宁竟能当着楚善依的面这样对待谢远,大家心里都明镜一样。楚善依疼爱安宁,安宁护着乔瑾之,都没个度。

    “够了。”楚善依语气轻的很,事情到这里,是真的被气的没话好说了。须臾之后她低沉出声道:“安宁公主殿前失仪,言行无状,罚禁足半月,去。”

    楚善依说完停下了,大殿里又安静下来。

    “皇姑母,玙儿说完最后几句话便走。”众人都以为此事该结了,谁也没想到这个公主殿下不按常理做事已经到了这个地步。

    “世上的路有多少条,一个人有多大的用处从来都没个定数。这条路行不通,自然有别条路可行。这个人看似用处只那么大,也许还有更大的事在等她。”她缓了缓又说:“玙儿这就告退了,请求与乔大人同行,望皇姑母批准。”

    被安宁这么一闹,楚善依很气也很倦,今天的事已然超出了她的意料,她挥了挥手说:“都下去。”

    人都走了,秦旺上前轻轻的给主子揉着肩膀,而她闭起双眼心思流转。

    安宁为何最后要加那几句话?因为大家都清楚,谢远是皇宫里的侍卫统领,掌握着皇宫里所有的兵卫,禁宫里太多的事用得上他。这样看起来他的用处确实比乔瑾之大,可谁又能知道乔瑾之没有别的用呢?安宁以情来说,说不动,便只好从利出发。本来楚善依就是从自己的利益考虑,也许这样的理由更能让她改变心意。

    乔瑾之跟在安宁身后一路回到锦云宫,而她身后的冬华冬荣早就吓得魂不附体,没缓过神。进殿后安宁留下乔瑾之,其他的人都下去了。

    刚入夏,窗外的阳光正好。

    “还记得我与你说那提壶狂夫的故事,你当日问我,知其不可为而为之是错,还是对,我今日便回答你。那就是,世事往往不能只凭着对与错来选择为或是不为。常人都道他疯狂荒唐,我却认为他勇敢无畏。不问对错,只因为自己想这么做便去做,那种强大的执念同力量就是我今日行为的凭借。” 安宁立在窗前,望着窗外平静的说。

    “殿下已经做的够多了。卑职身在桎梏中,不敢奢求更多的随心和自由。”

    “你要嫁?”安宁听对方话说的消极,转过身瞧着她问道。

    乔瑾之低着头,沉默着。她不愿意又能怎么样?年迈的父亲还在军中,妹妹也在京城。她是能逃走,可亲人怎么办?一辈子东躲西藏么?

    “乔瑾之,我只问你这一句,你必须回答我。”安宁见其沉默,心里害怕的很,她怕对方会妥协。

    乔瑾之此时思绪百转千回,思索着各种可能的法子来挽回局面。可她依然低着头,沉默着。面前的人确实已经做的够多了,她再得宠也只是个楚国的质子,一旦失了楚善依的宠爱,周围对她虎视眈眈的人难道还少么?怎么能再让她为自己涉险。

    “乔瑾之,我再问你一次,你嫁还是不嫁?”不论怎样的决定都是乔瑾之自己的选择,而安宁始终是个外人,无权替其做决定。所以她还在坚守着自己最后的“体贴”,若是对方愿意嫁,自己绝不阻拦,若她说一个“不”字,自己也绝不会袖手旁观。

    “你要急死我么?乔瑾之。”安宁是真的急了,她拧着眉问道。

    “殿下为何这般着急?”乔瑾之突然抬起头看着对方,眼眸清冷如寒星闪烁。她此刻也确实是突然想到了这点,自己的事何时值得对方这样上心了。

    “谢远那样的人,他怎么配得上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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