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他回过头示意身后几名侍卫,一起跟随主子向前行去。
“简大人,本宫在这阁中歇一时。”原是随处散步的她,停下脚步才发现竟是走到了“吟嫣阁”,当下便不想再走,只进得其内闲看。
“是,殿下。”几名侍卫分立周旁。
“这里似乎没什么人来。”她见阁中有一矮梯,向上瞥了一眼便要登上去。
“回禀殿下,这里本就有些偏僻,平素少有人经过。再加上此处向西,穿过花径便是渡无堂。”简晨说着举起一只手,向西侧的月亮门指去。
婧柔此时已登上阁子高处,闻言便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朝西望去,果见月亮门内有一条花径。
“渡无堂?听起来像是…”她刚想继续说些什么,却顿觉不对,迅即向下喊道:“简大人。”
“殿下何事唤卑职?”简晨抬头问道。
当此时,忽有一黑衣人从西侧花径冲出,几名侍卫见状,不由分说上前去擒。黑衣人武功颇高,左躲右避不欲纠缠,一时之间也难分胜负。
“救命!”花径内有一女子呼声传出。
婧柔向下探查,发现几名侍卫均脱不开身。她来不及考虑便疾奔下楼,朝花径中寻去。
花径两旁皆是高高的宫墙,内里无有灯火,是以较为黑暗。婧柔习武,目力不弱,只见一名绿衣女子身影一晃就消失在转角。
她紧跟上前,刚拐过墙角,陡然自前方倒下一人,径直扑倒在她怀里。她下意识的伸手接住,手触之处一片黏稠。她心道不好,莫不是血?
身前妇人拥住她,体力不支向下歪过去。
婧柔移手向上扶住对方的背,跟着她的动作也缓缓蹲下。
“竟如此亟不可待的赶来杀我?”妇人重重的咳了一声,吃力的问道。
“你说我?你看错了,不是我。”婧柔愣住,轻轻放开对方的背急忙解释道。
初时被对方拥住,她没有看到其身形样貌。现时松开,发现对方年纪约摸与楚善依差不多。其人身着枣色长袍,头发松散在脑后。黑暗中乍看,竟让她觉得这副面容有说不出的熟悉之感。
“也好。蒋绵此身,尽消在尘世中。”妇人也不理她,闭起双眼伤感的自顾自言,胸口涌动一时又道:“不复再见。”
婧柔心中焦急,先不说自己被人误会,只观此人面色便知情况不妙。她蹲在原地,急急的向后望去,高喊道:“快来人!”
“噗…”妇人骤然吐出一口黑血,直喷的婧柔胸前衣裳连片浸湿。
她当即被这忽来的一幕吓的脑中空空,直直的盯着眼前气若游丝之人,甚至忘记了眨眼睛。
花径另一头有两名宫婢提着灯笼跑过来,一名宫婢还未至近前,脚下似乎踩到异物,摔倒在地。另一名奔过来,跪在妇人身侧哭喊道:“娘娘!娘娘!”
婧柔闻听面前宫婢的哭喊声,怔怔地抬起头向不远处望去。只见先前摔倒的宫婢脚边滚落一盏灯笼,此时它已然烧着,火光所照之处皆是散落在地的佛珠。
她瞬间冷水浇背,惊坐在地!
不知何时,已有二十余名侍卫接连赶到。妇人虚弱的睁开双眼,拉住身前人衣襟,用仅剩的力气说:“当年之过,我一人身死便是,告诉皇后娘娘,放过我的孩儿。”
婧柔心中思绪已是轮转数遭,此刻面如土色,双目失神,喃喃自语曰:“我清白的身子,就此跌进了黄河里,再难洗清。倘他日又遇齐复樰,我要如何与她解释今夜之事?”
第61章 第六十节 不测之忧
是夜亥时五刻,上璇宫。
楚善依坐于上首,急召入宫的齐拥耀坐于下方东侧,已经换了干净衣物的婧柔坐在他身旁,下方西侧坐的则分别是齐智炜与齐明熠。
殿中立的是谢远与今夜值卫的其他侍卫。
“如此说来,没有寻着那名黑衣人?”
“回禀皇后娘娘,宫门已封锁,但到目前为止还未发现其踪迹。”谢远回道。
“婧柔公主提及的那名绿衣女子呢?”
“回禀皇后娘娘,”谢远低声回答:“也没见着。”
“混账!我大齐皇宫屡现歹人,你等当的什么差?值的什么卫?”
“娘娘恕罪!”底下一干侍卫俱跪在地喊道。
“行了,你等加紧巡查去吧。”齐拥耀开口道。
众侍卫陆续退出,楚善依说:“今日本宫才去过渡无堂,晚间熙妃就被人杀害了。不论是她自己,或是这宫中旁人,多半都会认为此事定是本宫做的。”
“依本王看,寻到黑衣人也好,寻不到也罢,现时都没什么意义了。”齐拥耀接口道。
“正如王叔所言,即便寻得到,也已经是一个死人了,死人嘴里又能问出什么来?此事幕后之人真是歹毒的很,叫我等无从解释,百口莫辩。”齐智炜说。
“好一个百口莫辩。偏巧的是,我今夜竟然误打误撞出现在那里。偏巧的是,熙妃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说出让皇后娘娘放过她的孩儿。偏巧的是,皇后娘娘是何人?是我的姑母…”婧柔低声说到这里,摇了摇头继续道:“如今她这样不明不白的死在我怀里,我还能往何处说理去?即使说出口又有何人能信?现下,现下天下之人会作何感想?大皇子,三,三皇姐得悉又会惹出什么祸端?”
“哼!若母后要害她,何需等到今日?”齐明熠开口道。
“你道为何是今日?”楚善依冷笑着反问一句,又说:“确实巧的很!昨日宫里截了一封手书,本宫今日就是因为这封手书才去寻的熙妃。她以为是本宫要谋害她,也正是因为这封手书。天下悠悠众口,此事一经有心人传出,本宫也很难洗清这不白之冤。”
“手书?”齐智炜问道:“是何手书?”
“宫外传进来的,观其内容,应不是与熙妃所通的第一封信函。信中皆是如何对付本宫,如何保全大皇子之言。”
“那,是何人所写?”齐智炜又问。
“就是不知晓何人所写,本宫才会去寻她,可她并没有给出任何答案。”楚善依说到这里,忽而转向婧柔道:“嘉礼不能如期举行,玙儿应速去离苍山。”
婧柔闻言一愣,片时后问道:“皇姑母何意?我为何现下离开?”
“你嘉礼之期本就在几日之后,熙妃今夜薨毙,按礼制,宫中停棺不得超过七日,那么其凶礼势必会与你的嘉礼相冲。此地处处凶险,你生辰后更加不能留于此。你去离苍山,皇姑母也心定些。”
“皇姑母担心我会受牵连?即使取消嘉礼,离我生辰也还有些日子。我不能这样一走了之啊,丢你们在这里。”
“母后思虑周全,说的在理。真仙早已说过,你生辰后需避灾祸,现在又出了这样的事,你实在不能再留在京中。”齐明熠赶紧说道。
“皇妹,听闻你之前已数次遭人暗算,今夜之事又太过突然,还是去离苍山吧,才好让娘娘放心。”齐智炜也劝说道。
婧柔向左瞧了一眼,齐拥耀正注视着她。她又向主座看了一眼,说道:“皇姑母太过小心了。”
“你就像我的孩儿,能不小心么?你要知道,你与他们不一样,可没有什么巫道邪人对他二人感兴趣。”楚善依说着,朝西侧两人瞥了一眼。
“这,”婧柔还想继续争辩,齐拥耀此时却开口言道:“时辰太晚了,两位公主去歇了吧。”
东西两侧的二位公主互相看了看,默默的告退出殿。
“小皇妹,今夜你受了惊吓,不若皇姐去陪陪你?”
“陪?”婧柔抬头想了想,今夜之事不止突然还很严重,她需要时间静一静,于是回答说:“谢谢二皇姐,不用了。”
“唉,”齐明熠仔细的看看对方,牵了她的手说:“莫要想了。”
“嗯,皇妹要回去了。”
齐明熠目送她向前离去,觉得最近发生的事还真是多。不论是朝中抑或是宫中,就连自己似乎都忙的很。
“殿下!我回来啦,宫门怎地关了?”临渊从锦云宫外进来,一瞅见前面那人不正是公主殿下嘛!当下没想太多,直跑出去就问道。
婧柔感到无比疲累,根本没有回答的**,还是继续向内走着。
“道长,宫门的确关了,你是如何进来的?”简晨诧异的问道。
“就那几堵墙还能圈住我不成?你们一个二个的,这样晚了才回来,出了何事?”临渊边问着边挥开手臂指着几人。
“道长,”简晨向她递了一个眼色,又转脸说道:“现时太晚了,还是让殿下先歇了吧,卑职去传秋逸进内殿服侍。”
婧柔终于给出了一点反应,她微微点点头就当作应允了。
锦云宫里的这位主子是素来不喜人多的,宫婢之中,以前也只有夏乐可长时近身伺候,简晨这时出去唤了与夏乐一同调来此处的俪云宫旧人。
“殿下,发生何事了呀?”临渊眼瞧对方进外殿默默坐下,竟然有点慌了,因为这样的婧柔是她从不曾见过的啊。
“殿下?”
“与你说,你也不懂。”婧柔抬起头说。
“我懂不懂,那自然是我的事。”
“临渊,”婧柔站起,行到外殿门口说:“出去吧,让我自己待一会好么?”
“启禀殿下,热水来了。”门外三名宫婢手捧着洗具等物立在门前禀道。
“嗯。”婧柔转身走向内殿,临渊瞧瞧她,又瞧瞧门外,几步奔了出去。
全部器具放下,便有两名宫婢先后告退,独留一名瘦高白净的宫婢伺候梳洗。婧柔以为自己又会回想起今晚花径内那一幕,可她没有。
她心中时而空落落,时而又堵得很,七上八下的总是不踏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