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师昔年已是日薄西山,只好差我将法灯取回。我在那日最后问于熊,没想到那时他竟还是拒绝。当天,是我第一次出手伤他,而他逃脱之时带走了法灯。”
“家师惊闻此事,身子吃不消,精神也受了重创,我便留在西夷照顾他直至终老。末了我追至中原,将于熊引出,伤他筋骨还损他修行。他本不欲再与我缠斗,怎料我迷了心,那一念之间非要杀你孩儿,他拼着一股劲带着你们的孩儿跳入深渊。”
“我找下去,只见血迹未见其尸就知他遁走了。随后遍寻不着,我便回头去找你。本打算将你也除掉的,但想到你那不知生死的孩儿,我心有亏欠,才最终决定留你一命。”
巫仙好似是放下了多年沉积在心的荒唐痴念,平淡叙述着疯狂的往事。
冷月无声,浓云残星。
不知不觉间天色已晚,洞内却是静了许久。
又过了很久,幽显低声出口:“我只问你一句话,当年,于熊究竟有没有对我落蛊?”
巫仙停下手,片刻后回道:“没有。”
“哈哈!我就知道哪里不对,我就知道!”幽显心如死灰,苦笑着站起身走出洞外。
巫仙瞧她背影,复言道:“我用迷诱之术诓她,足足用了近一年时间才让她信以为真。现时回想,我当时真是太蠢了,做这么多错事,真不明白自己到底是为了什么。”
“子咒的魂魄在此女体内已有多年,可以推测出她的肉身早已不在人世。我还能脱得了干系?如今,说什么都是迟了,于熊回来难道还能放过我?我和他今生不能相爱,临了,竟变成生死仇家。”
云占心中也非常不是滋味,只得强挂着一丝笑意回道:“世间情爱,真是害人不浅。你绝非第一人,也必不会是最后一人。”
第94章 第九十三节 子咒将苏
这一个夜晚,看似与以往的每一个夜晚并没有太大的不同,只是星月略微惨淡些。幽显坐于一块大石上纹丝不动,平静了数年的心绪就在这样一个夜晚颓废到难以收拾。
临渊提着大汤罐上来,老远就瞅见石上有一人,影影绰绰,模糊难辨。今日林轻韵下山后,她有听师父提过此人,这时加快速度向上,高声问道:“可是幽显公主?”
上方无人应声,她至近前又问:“怎地在外面?你不是很担心里面那两位姑娘么?也不留下瞧瞧情况。”
眼前人依旧漠然不语,只身孤影,弱絮之姿。临渊迷惑的挠了挠头,朝石洞口望了两眼,也不好再耽搁,嘀咕一声便走过去。
“师父,米汤来啦。”她进到雪弦洞内禀道。
云占未有任何反应,只立在东侧神台前,抬头注视着祖师奶奶神位。而石床边忙碌着的巫仙倒是回了一句:“先放桌上。”
临渊将汤罐置在桌上,返身来到师父身后又道:“那幽显公主中了邪?都不搭理我。”
“天晚了,你下去吧。”
“师父?我不留这儿照应么?”
“你又不会祛蛊,食物每日也有你师姐送,需你照应什么?”
临渊瞧着师父背影,低声应着:“那我去寻殿下,好久未见了。”
“随你,只要你能进得去她的房门。”
“嗯?”临渊呆呆的转过身,出来后途经山道头,复朝大石上那人瞅了一会儿,摇头离去。
转眼到了亥时,婧柔催促说:“秋逸,时辰不早,外头又起风,你去歇吧。”
“是不早了,也不知婧武公主与春玳姐姐可还好。”
“你不放心,那明日起不用来照看我,去幽隐谷陪侍好了。”
“奴婢不是那个意思。”秋逸赶忙解释。
“我也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真的。”
乔瑾之坐在凳上随意的饮着茶水,现时听着主仆俩对话,笑着接口说:“让你去便去罢,主子是心疼你。”
“心疼奴婢?”秋逸偷偷的瞥向主子。
“是了是了,就是心疼你。明日别来了,你就是不备热水庖房里也有,我会自己去取。”
“那如何能行?”
婧柔今日在幽隐谷被心上人的体贴给感动到了,在此短短一两日间就发觉自己再也离不开这人。加之昨夜里她又尝了甜头,这时心急的推了推秋逸言道:“行的,去吧。值此**良夜,莫再耽误我时间。”
“咚…”某人手中茶盏一个没拿稳,滚落在桌角,茶水倾了小半个桌面。
“殿下你糊涂,明明是冬夜,何来**之说?”秋逸说完偏过头去,见掉了茶盏的乔瑾之此刻眉梢含春,双颊映红…
她顿时明白过来,当场如泥塑一般,腿脚定在地上,嘴巴也没法言语了。
乔瑾之素来知晓婧柔是不怎么拘于礼法的,但也实在抵受不了其动不动就提那茬事啊。两人私下里调弄几句也就罢了,如今对方连在别人面前讲起那事也是这样从容自若,她着实是架不住了…待她反应过来,只能故作坦然的伸手将茶盏拿起说道:“我要歇了。”
“嗯,我就来。”婧柔暗笑回道。
秋逸木木的向后退去,口中喃喃:“原是奴婢糊涂。”
她退出门口,尚有些神思昏然,复自言道:“此**非彼**,今晨之时也并非是我想多了。难道殿下与乔大人当真已经…哎呀!”想到这儿,她慌忙捂住脸颊,小跑着回到自己房中。
婧柔来到内室,见床上那人拾起整张被褥将自己盖的严实,就更显出几分泼皮之相,走至床前笑谑道:“小美人,久等了。”
被子里那人微微动弹一下,实在是有些被吓到了。好个淫色的怪语气!她紧紧拽着被里,往床的内侧蹭了蹭。
“哈哈!好淘气的小傻瓜。”婧柔迅速除去外衣爬上床,伸手灭了烛火又调笑道:“今日上床有点早呢,真的等急了?”
她说着就去扯被子,竟好半天扯不动。
“你是要冻死我?”
内侧的人终于扔过来半张被,悄声道:“也不知哪里来的登徒子…”
婧柔就势钻进被褥,一把搂过对方笑言:“遇见这样温顺的登徒子,你该偷着乐呢。”
“你哪里温顺?”乔瑾之被对方圈在怀里,心里欢畅却还是回了一句嘴。
“我还不够温顺?”婧柔说完张口含住心上人的耳朵,尽情的舔食起来。
怀里的人缩着脖子,全身都收做一团,软在她怀抱中娇嗔道:“不要…”
“哈哈!小美人不要什么?如此口不应心,瞧我怎么惩罚你。”某人原形毕露,这真是色胆包天,说着便腾出手去扯拽对方衣带。
“呃,别…”
“你碰到我受伤的手啦!”
“那你莫要心急啊…”
床上两人闹的欢快,窗下的临渊已然是惊的目瞪口呆,大气小气什么气都不敢出。憋了一时,委实是越听越憋不住气了,赶紧在破功之前撤身离去。
她一路狂奔,也不知怎么地就来到了幽隐谷。
谷口立着一名女子,面容沉静又苍白,薄衣软纱随风飘起,愈发衬的她身子单薄柔弱。其身后尚有另一名女子,手执着厚厚的棉袍,蹙眉而立。
两人见临渊飞驰来到,都颇为惊讶。齐明烜急忙赶到她身前问道:“道长漏夜而来可是山上出了事?”
“出,出了大事!”
“春玳,走。”
“哎,”临渊转身喊道:“走哪儿去?”
“山上出了事,不是小皇妹有危险么?”
“危个什么险?”临渊焦躁的来回走着,复言:“没有危险。”
二人停下脚步,齐明烜回头不解的瞧着她问道:“那是何事?”
“我,我怎么跑这儿来了?不行,这儿是待不了的,我还是去鬼眉峰找师父好了。”临渊不敢回答,只向上走到两人身边说:“你们可别去太平殿。”
“道长总是这样不庄重,夜里无故跑来说些古怪话。”春玳不满的抗议过又问:“殿下,咱们还上去么?”
齐明烜望着那快要消失不见的身影叹道:“不上去我如何能放心?”
二人顺着山路朝太平殿而去,刚经过正殿还未至偏殿众人歇宿之地,她俩竟几乎同时生出几分奇妙的感觉。
春玳忽然向前疾走数步,挡住主子去路,开口说:“殿下,莫不如让奴婢先去探探?”
齐明烜也莫名的有点心虚,缓了缓气息答道:“你去,我在亭子里等你。”
春玳越往厢房方向走,那奇妙感觉越甚。她下意识的放轻脚步,隐了气息朝东侧行了十几步,正来到婧柔房门前。兴许是房内两人太过沉浸于床笫之事,那足以令人面红耳赤的声响在门外还真隐约能听得见。
这可尴尬了…
春玳直直的站在门前,察觉到自己渐渐有些呼吸不畅。听了一时,她猛地转身,却瞅见身后的齐明烜。
原来自己也太专注了,身后有人居然丝毫未有所觉。
齐明烜此时神色晦暗迷茫,面庞疲惫恍惚,苦笑着挥了挥手,经过这间房向第五间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