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光太暗, 一星烛火微微晃动。
戚寰其实与戚绫长得有些像, 尤其当罩上一层暗色, 恍惚中, 简直觉得她就是她。
但他知道她不是。
戚寰是京中这么多贵女中, 最知书达礼的一个,就是已是深夜的现下, 她只要未睡, 依旧妆容精致, 云鬓环钗一丝不乱。
也是, 她是戚府的嫡出小姐, 原本是该嫁给朱南羡这样的嫡皇子的。
朱祁岳唤了声:“寰寰,过来些。”
戚寰便依言走近了些,却并不坐。
因为在家夫为妻纲,他没吩咐她坐。
朱祁岳自心里一叹,问道:“怎么样了?”
戚寰道:“回殿下,殿下所中之毒并非寻常麻药,而是一种特意调配过的药粉,只要沾上,体虚骨软,重则昏迷七日不醒,还好殿下吸入时下意识屏了呼吸,因而不甚严重。”
“我不是问这个。”朱祁岳偏过头来看她。
她的含珠唇其实长得极美,一双水杏眼其实也好看。
他道:“我是问,宫中的情形怎么样了。”
“方才七皇兄传旨,十三殿下被带人劫走,已派了羽林卫去追捕。今夜后宫出事,现已全部封禁,各宫正自查,要等卯正时分才允人出入。还有一事,”她说到一半,抬眸看了朱祁岳一眼,轻声道,“如雨今夜行踪可疑,有人质疑是她带十三殿下离宫,已被传去了宗人府问话。”
“戚绫被朱沢微带走了?”朱祁岳听了这话一愣,“那她现在人呢?”
他才服过药,医正说过他醒来正是虚弱之时,不宜悲怒。
戚寰见朱祁岳要撑着坐起,不由敛了眸,眼中闪过一丝几不可见的难过,然后才走去塌边,在他身后支了个枕,又续道:“方才殿下昏睡时,臣妾已去宗人府看过她,她好歹是戚家的人,宗人府不会为难她。”说着,又笑了一下,“而且沈三妹也被传去了宗人府,想必她会照应如雨,等到卯时天亮,后宫的封禁解了,她二人便出来了。”
朱祁岳这才放下心来,点了点头道:“这就好。”
手边的药汤已温凉,戚寰端起药碗,对祁岳道:“不烫了,我服侍殿下吃药。”
朱祁岳看了那深浓的药汤一眼,沉默片刻,忽道:“十三这回走了,如果被抓回来了,那就死路一条了吧。”
然后他又苦笑了一下:“这药我不吃了,最好能多病几日,若好得快了,七哥又要让我帮他去追十三。”
他在搁在塌边的手倏然握紧,一双好看的飞眉拧起,燕尾似的眼梢写尽颓然:“我不想去追十三,他不原谅我,骗我,对我下毒都好,这是我欠他的。我不希望他死,我希望他走得远远的,然后好好活着,再也不要回来。”
戚寰愣怔地看着朱祁岳。
她在岭南陪了他数年,看过他因流寇乱杀百姓而震怒,因痛失将卒而伤悲,却从未见过他这般颓败丧气。
哪怕她当年满心欢喜地嫁给他时,他掀了喜帕,眼中的难过与失望也只不过是一闪即逝的。
戚寰觉得,她心中的十二殿下该是意气风发的将帅,该是快意恩仇的剑客,该是不问功过是非只从心而行的侠士,却独不该是在这深宫中的皇储。
她实在是想让他开心一些,自她回京,已经很久没见他真地开心过了。
于是她温声道:“日前踏春时,如雨说我那支南疆蛱蝶衔花簪别致好看,我想送给她,可这支簪子原是殿下送的,怕这中间隔了一层他不愿收,只好说原本就是殿下送的。”她说着,又笑了一下,“殿下,我离京太久,又思家得紧,且自小与如雨感情甚好,不忍分开。这些年她一直在府里也没个着落,不如等入秋后,让她随我一起回岭南,日后我与她姐妹二人,也好彼此做个伴。”
朱祁岳听了这话,不由愣了一下,片刻,他怔然地看了戚寰一眼,像是想解释什么,却咽了下去,只回了句:“……再说吧。”
寅时三刻,宫外传来号角声,这是要出征的将士开始整军的声音。
整军过后也非立时出发,还要点帅,要祭酒,要敬皇天,敬社稷。
苏晋便是听到这号角声醒来的。
事实上她心中一直记挂着今夜的纷乱,并未睡多久。
眼前的这间屋子她曾来过,一张青竹榻,一扇高窗,一张书案,是柳朝明值事房的隔间。
书案旁,柳朝明背身而坐,正提笔写着什么。
苏晋原想问一问今夜的事,却不知从何问起,正自犹疑,忽然感到右臂的伤口处有一丝冰凉的异样。
她掀开被衾一看,只见伤处已用草药与棉布带子仔细包扎过了。
“是请太医院的方徐为你看的。”柳朝明听到身后的动静,知道她在忧心什么,一面在卷宗上提上最后一句,一面说道。
方徐是她的人,纵然应当放心,可是又多了一个人知道她是女儿身。
苏晋撑着坐起,点了一下头道:“多谢大人。”
柳朝明沉默半刻,斟了一杯凉水,搁在她的塌边,轻声道:“只是麻药,伤得不深。”
方徐说,这麻药其实也就麻一麻手臂腿脚,苏大人大约是因为先头弦崩得太紧,一直无意识地忍着,所以松懈下来才会昏晕过去。
苏晋“嗯”了一声,端起手边的温水,慢慢啜了一口。
屋外有人叩门,推门而入的是御史言脩:“大人,那头来人说后宫内,皇贵妃……”
他一句话还没说完,便看到了卧坐于榻上的苏晋,愣了一愣,行礼道:“苏大人也在。”又问,“苏大人身子不适?”
苏晋没回话。
后宫被封禁她是知道的,可看言脩的样子,竟是在前后宫不允许任何人出入的情形下,还获取那里的消息?
他说的“那头”是哪头?
言脩迟疑地看了柳朝明一眼,不知还否应当说下去。
柳朝明摇了一下头道:“无妨。”
“是。”言脩道,“皇贵妃被带回重华宫后,七殿下便命侍卫将她锁在了偏殿当中。除此之外,这几月为十三殿下问诊的蒋医正已被杀了,十二殿下所中之毒正是他所调制的,后来在一株榆树上找到,毒虽不致命,终归是伤身的。
“还有,朱沢微以‘十三殿下贼人劫走,恐危害大随朝’的名义派了八支精锐羽林卫从正南门离开,去追十三殿下了,听说暗地传了密令,一旦找到十三殿下,就地杀了。”
言脩说到这里,看了苏晋一眼:“十三殿下被‘劫’,十二殿下中毒,此事理应交给三法司审理,但七殿下说,三法司中,恐有人涉足此案,他手上有些证据,故此也要参与问案。”
苏晋一下愣住。
她知道朱沢微说三法司里“有人涉足此案”的人非她莫属。
猜你喜欢
- 杍瑒
- 人不轻狂枉少年,那少女可以不轻狂吧?女扮男装只是因为赌局一场当碰上喜欢的男孩子是要继续穿男装被人作同性恋?还是要穿回女装被人误会是变态?天啊!谁来发现我是女生呀「如果没有遇见你,我的人生就没有开始*放置好久了QAQ我忘记我自己都写些什幺东西了,让我温习下就更新!
- 温成韵
- 2018-7-7 09:15 上传晋江2018-07-05完结文案:我第一次偷偷抱她是在春夏之交的季节。她穿得薄,她身上热气隔着衣裳朝我扑来,我抱着她傻笑,而她就在我怀里缩成一团,耳根红透,却还死鸭子嘴硬地问我干嘛离她那么近。时隔很多年,我回忆起春时的景象,脑海里都只剩那一个画面。我想这大概就是我,
- 恰逢三月
- 自小遭到母上大人毒害而掰弯了的于期,偶然一个机会居然重遇了十六岁时的初恋!然后、然后、从未开荤的归期大大慢慢地,被凭声音就撬动了整个二次元的伏株大大给收了。
- 十二葳蕤
- 在所有的相遇中,恰逢其时便是在对的时间遇上对的人,那还是多好的故事。余路喜欢了林光整整七年,所谓七年之痒的最后关头却横空出现了一个情敌者。余路是选择放开还是选择不离。愿所有的伴侣都是恰逢其时。
- 临崖月
- 这段时间我像一只幽灵,不管她去哪我都跟在她不远的身后。生怕被她发现,静静地看她吃下每一顿饭,陪她走过每一条夜路,看她看过的每一本书…直至半个月后,她的心情又恢复到从前,我才从一只幽灵变回一个常人…
- 云乔西
- 作为一个资深的穿越党,如果能有一句话来形容自己的人生,青木觉得自己大概比悲惨的世界还悲惨。第一世,生于东晋,青木错过了唯一一次抱大腿的机会。第二世,青木生于80年代,有了一次穿越经验的他,可谓是准备充分,然而不到30岁便英年早逝了。自此开始了她悲惨的命运。这一世,终于穿越到一个和平、富强的架空王朝,
- 半盏浮生茶
- 一个土匪窝子冲出来的“大家闺秀”奈何穿越到51世纪平行世界,一觉醒来还发现,自己竟在精神病院!还有一个一言不合就要自爆的系统.
- 恰逢三月
- 晋江2017-12-25完结文案:林书浔暗恋陆旸暗恋了很多很多年.从学生时代起到进入演艺圈,终于在拍第一部电影时修成正果.林书浔:也不算暗恋吧.我都告白那么多次了=陆旸.乖,别揪字眼,作者码字辛苦。某月:陆先生您实在太贴心了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爱你么么哒(吼!接住某浔丢过来的粉笔擦一只)
- 橙枫七月
- 本以为无权无势十八线的他在娱乐圈这个大染缸会走的艰难,谁知一路上都有贵人相助,还收获了属于自己的爱情,事情的发生没有一件按照他预想的发展,这也是很难得呀 凌亦尘内心:哎呀,见家长了,有点紧张,会不会“支票上随便填,只要你和我儿子分手“离开我弟弟,不然我可不保证你有什么下场 然而 楚瑾妈妈“哎呀,亦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