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性命攸关,她不敢在这样的时候染病。
木架子上的歇着的阿福听到响动也醒了,拿小嘴啄了啄自己的白羽,一双眼珠子滴溜溜地盯着苏晋。
不多时,覃嫂就将浴汤备好了。
苏晋拎着木架子将阿福搁到了屏风外,阿福一面被她提着走,一面在横木上蹦了两下,好似讨好一般地叫唤:“殿下,十三殿下。”
苏晋一下就笑了。
当初朱南羡在三王府外捡到阿福送给她时,还以为是一只候鸟。等阿福长大了,长出一片片白羽,才发现原来是一只罕见的白鹦哥。
想来朱稽佑当年嗜好收集稀奇事物,这鸟的父母原该是他府里的。
阿福极有灵性,似是看到苏晋笑了,又自蹦了两下,叫唤道:“殿下,殿下。”
苏晋没理它,将它搁好,绕去里间褪了衣衫。
浴汤还冒着丝丝热气,热得有些刺骨,苏晋将全身没入水中时,阿福还在外头轮番地唤着“殿下”,“十三殿下”。
也不知它如何就起了兴致。
但苏晋想到方才梦中的思虑,脸上的笑容又渐渐没了。
柳朝明当初在暗室的话语又重新浮响于耳畔。
——“我倒也想问问,仕子闹事时,那个义愤填膺的苏时雨哪里去了?”
——“你祖父就是谢相,当初废相的惨状你切身经历,你是想扶朱悯达这样一个人上位让诛杀功臣仕子的事再来一次?”
苏晋听着这一声又一声的“十三殿下”,忍不住将自己往下沉。
浴汤漫过耳鼻的瞬间,她忽然觉得柳朝明说得对。
她的立场,从来就不是出自于三思之后的抉择,而是出于私心,出于她与朱南羡的情。
可若没有朱南羡呢?她又会怎么选?会遵从柳朝明的立场?亦或顺应朝局一如大多数朝臣?还是远离纷争?
苏晋不知道。
她也不认为她出于私心的选择就是错的,谁都不是圣人,谁都有喜恶好憎,她毫不迟疑毫不动摇不单单是出自情之一字,朱南羡无为人还是为君,从未令她失望过。
苏晋只是突然开始好奇,若她对于立场的抉择堪称草率,那么明达克己如柳昀,又是如何做出选择?思虑了多久才做出选择的呢?
她不知自己是否还有机会好好问他。
她只知自己不能输。
苏晋刚从浴汤里出来,便听覃氏在屋外叩门道:“大人,外头有位自称是都察院姓翟的大人来府上拜访大人。”说完又嘀咕,“怎么半夜来。”
苏晋道:“让他在正堂里等等。”
这是她今日吩咐下去的,但凡安南行商案查到线索,无论何时,无论她在何处,一定要第一时间前来禀报。
苏晋再从房里出来时,已将官袍换好了,覃氏见状道:“大人这就要上朝去了?”
苏晋点头:“嗯,今日四殿下与四王妃进京,我早些去。”
得到正堂,令翟迪随自己上了马车才问:“有消息了?”
翟迪从怀里取出一份密函:“九江府来的消息。大人还记得当初您将安南行商贩货的账目寄回京师,沈大人查了半年都没查出眉目么?”
“记得,青樾说,因为这万万两纹银流入大随后便无迹可寻了。”
“后来好不容易查到九江府下头的一名录事与安南的案子有关,咱们的人刚赶到,这录事便被柳大人的人暗杀了。”
当时柳昀的人只快沈奚的暗桩半步,也正因为此,沈奚才发现柳昀牵扯其中。
“那名录事被暗杀后,家中人四散而逃,后来虽抓回几人,大都连岭南都没去过。直到上个月,九江知府派人递话说,捉到录事当年的贴身随从,这随从虽不知安南的事,但却知道一个曾经与录事来往密切的岭南商贩,就在前几日,这个商贩已叫人捉住了,如今正审着。”
翟迪说完,苏晋也差不多将手里的密函看完了。
翟迪问:“大人,既已找到了这岭南商贩,确定他与安南贩货的案子有关,可要用他作为证人为柳大人定罪?”
苏晋重新翻了翻几页信函,蹙眉道:“这商贩说他不认识柳昀?”
第192章 一九二章
密函上附了供词,这名商贩姓祁, 称商贩其实不尽然, 说白了就是个跑腿的, 每年在江南一带采买了生丝茶叶送去岭南, 接头人就是九江府死了的录事。
翟迪说:“苏大人, 这贩货的说他不认识柳大人,您觉得不可信?”
“可信。”苏晋道, “以柳昀的作风,若这贩货的认识他, 他早就将人灭口了,如何会落到我们手上?”
根据现有的线索,安南贩货的案子已十分明白, 正是由一名或多名像祁姓商贩这样的跑腿在大随采买了货物送去岭南,由岭南贩去安南。
“但是,他们如何贩货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贩货之后, 从安南流入大随的万万两白银最终去了哪儿。”苏晋道, “若这祁姓商贩仅只是采买一方, 那么他能提供的线索就触及不到案情的核心, 这样的供词不足以为柳昀定罪。”
翟迪道:“是, 这一点下官也考虑过。下官的意思是把这贩货的留着继续拷问,一来看看能否问出其他涉案人员, 当然这原就是必要的;二来, 既然问不出后果, 那就彻彻底底将前因弄清楚,至于‘后果’如何,陛下已明示过,柳大人的‘不轨之行’由苏大人您来定夺。”
往白了说,柳昀如何牵扯其中全由苏时雨编排,定罪的主动权在她手里,如今也有了“证人”,哪怕这个“证人”并不能证实什么,捏着他的手指在供状上摁个印谁还不会么。
苏晋默然片刻,“嗯”了一声算是默认了。
她闭眼倚靠着车壁,不怎么心安地把密函的内容又思量了一遍,陡然将眼一睁:“不对,我方才想错了。”
“既然这祁姓商贩只是个跑腿的,无论这案子是否与柳昀相关,一个跑腿的能好端端地活到现在根本说不通。”
“万万两白银堪称滔天大案,那犯案之人既有如此魄力,手腕不会不利落。”
翟迪道:“苏大人的意思是这姓祁的有所隐瞒?”
“应该没有隐瞒。”苏晋道,她理出供词的一页,重新看了一遍:“这姓祁的说,他大约是在两三年前停止贩货,这与我在安南查出的时间节点大致相符。”
“再有,”她指着密函上另两人,“九江府的录事,清河县的胡县令,他二人也是在晋安元年陛下登基后,分至九江府与清河县任职。
“也就是说,他们所有人都是在景元二十四年末,到景元二十五年中这大半年的时间内收的手。”
翟迪蹙眉,有些不解苏晋为何提这个,这个时间点不是明摆着的么?
苏晋继续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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