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清词(重生)》分卷阅读19

    头痛欲裂,她的身形晃了一下, 惊慌地扶住了额角, 镇定地望向凌云掌门徐恪,阖眸后又睁开, 眸色依旧清如水,语声淡若流泉:“师父,长清还小,如何做,我都有责任, 你放心,她不会危及凌云, 我看着她就是, 只是一点,我不会与她断了关系, 如何取舍, 徒儿明白。”

    沉寂了很多年的紫英阁忽地刮过了一阵劲风, 树叶刮落满地,卫凌词一身白色纱衣站在桃树下, 洁净的气质与尽是落叶的庭院很是不符, 这里原本是梅树, 可是旬长清不喜欢,便换了。

    其实,她也不喜欢。但她与长清不同,凌云山的每一处她都不喜欢,甚至带了淡淡厌恶。举首环望着青山楼阁,眉心怅惘流连不去,这里并不属于她,也不属于旬长奇清,她们都是过客。

    “师父,”清脆的声音杂着细碎的脚步声在耳畔响起,卫凌词清眸一敛,柳眉弯笑,眸中淡淡薄冰化去,看在旬长清眼中又是不一般的风仪姿雅,盈盈道:“赵阳未曾请你去厨房吃晚饭?”

    赵阳就是一个十足的吃货,凡是有吃的地方都少不了他,不过这些年个子高了,稍稍瘦了些,不似十岁那年胖乎乎,但与常人比起来还是有些肥胖。

    “没有,其他弟子请他吃饭去了,我去厨房拎了晚饭回来,以免待会再走一趟,”说着,旬长清将手中食盒拎高置于卫凌词眼前。

    如此欢快模样,不似作假,卫凌词接过她手中的食盒,指尖在她手背上略作停留,状似随意道:“去厨房可曾见到紫缙?”

    “没有,”旬长清有些沮丧,那人一路跟着她,害她进了厨房都不敢与紫缙说话,抬首触上卫凌词历来温和的双眸,直言道:“师父,有人总跟着我。”

    跟踪!卫凌词手中食盒倏地一紧,本是垂下的眼眸,猛地抬起,“何时?多久了?”

    “应该是今日,昨日还未曾发觉,师父,你说是何人这般无趣,盯着我做什么?”

    卫凌词将食盒置于桌上,暗沉的眸子渐渐闪起明光,心海生澜,面上却是不显,淡淡宽慰道:“许是山中哪个弟子想捉弄你罢了,明日起去文学堂的路上小心些,切勿与不相熟的弟子说话,你插在厨房的侍女也不要再说话了,以免惹人怀疑。”

    “怀疑?”旬长清心中愈发迷惑,握着筷子的手紧了紧,可卫凌词神情淡漠,又是常色,没有异样,许真是凌云山上弟子拿她开玩笑。卫凌词说的也是在理,被其他弟子发现紫缙是她的人,惹人口舌,平白添了很多麻烦。

    二人不再说话,卫凌词侧眸望着低头吃饭的人,口中无味,沉寂了许久,唤道:“长清。”

    卫凌词的性子虽说捉摸难定,但这些年旬长清也清楚了些,眼下忽而唤她,只怕有话说,她抬眸,等着下言。

    “文学堂教学,可曾提及阵法了?”

    凌云宗内,弟子很多,山上只是其中一部分,但入室弟子与挂名弟子虽说待遇不同,但文学知识都是相同的,武艺才是各个师父亲自传授。

    入山弟子都是来学武艺,文学知识很少有人会特意去学,毕竟不是去考科举,多之无用。但山上文学堂的师父是从各地请来的名师,课程不仅枯燥,还很无趣。一干弟子,人在课堂内,心早就飞去九霄云外了。

    旬长清前世学得知识还在脑中,在课堂上也听了一耳朵,力求课业不出错便好。但阵法好像未曾提及,她不记得了,卫凌词从不问她这些,今日怎地兴起了。

    傍晚时分回来,本就与约定时间晚了半个时辰,若再挨训,只怕真得出去罚站一夜了。认真想了想,摇首:“没有。”

    山上阵法,文学堂的师父是未曾提及的,她不过自己在山上文渊阁中的书籍中看到,不过都是一些皮毛,只怕想要下山,光凭那些浅显的知识是不够用的。

    卫凌词筷子夹了鱼肉送至她的碗中,淡淡道:“既然没有便算了,你可想学?”

    秋日,农家塘内的鱼都会打捞上来,明年春日又会放些幼苗进去,厨房收到了一些农家送进来的鲫鱼,只是人多,未做成汤,整条红烧的。

    鲜味少了一些,但尚可入口。旬长清前世喜欢挑食,但在天牢里长期饿着肚子,食不果腹,现在只要能吃,也不再挑了。

    学阵法?旬长清筷子夹了鱼肉后又放下,不解道:“阵法,您指哪种?”

    “阵法内可包罗万象,海市蜃楼,有深有浅,你想学何种?”

    旬长清奇道:“师父都会?”

    卫凌词抬眸瞧她一眼,见她大睁着桃花眼,眸色清灵,充满了崇拜之意,自己抿了抿唇,一向不喜形于色的她,端静气韵犹在,面色却罕见地红了三分,低声道:“为师不会。”

    卫家可算是书香之家,祖上是先帝的先生,才思敏捷,饱读诗书,虽不曾学武,但阵法亦是融会贯通,是难得的才女。可惜到了卫晓这里,虽善文,但这些阵法并未涉及。

    如旬长清料想的一般,她撇撇嘴,不说话,吃了碗中的鱼肉。

    “我所涉及的是山中阵法,你若想学战场上的排兵布阵,得去问你的父亲。”

    如此,还是有转机,旬长清心心念念的便是山中的阵法,最简单的便是大门出入,但到时只怕大门出不去,只有后山才可。

    紫缙曾去试过,后山的布阵,诡异莫测,陡壁悬崖,稍有不慎便是死路,武功高强者虽占有优势,但一旦触动了机关,引来山上人,也是束手就擒的下场。

    再者战场的阵法她此时学了也无用处,要先逃命才是。她笑眯眯地往卫凌词一侧蹭了去,如法炮制,殷勤地夹了一块鱼肉放置在卫凌词碗中,轻笑道:“山中阵法亦可,我又不是男……不是,我的意思是我不是两位哥哥,男儿家去上战场,学了一般浅显即可,上下山方便就是了。”

    她暗自咬了咬舌尖,感到了一阵紧张,一激动差点说出了自己是女儿家的秘密,还好反应敏捷。再观卫凌词,好似并未察觉这个细节,她亦暗自松了口气。

    卫凌词注意的却是其他事,望她:“你要下山?大大方方从正门出去,无人拦你,做什么闯山上阵法。”

    “总有前门不方便的时候,再说了,您方才与我提及这个便想教我的。”

    确实是卫凌词先提及,山上的阵法那些迂腐的学堂先生估摸着也不会,这是凌云宗的机密了,一群外来先生如何会窥探出这些。许是卫凌词不了解学堂内的教学情况,刚刚才会问她。

    两人各有心思,卫凌词就着旬长清搭好的台阶下,顺势道:“你明日去向先生请假半月,回来后便在书房等我,上午我便教你。”

    旬长清忙点头而应,晚饭后回房便等着紫缙,白日未曾去,她晚上定会寻来。

    晚间,黑夜中点点星辰点缀,如稚子的双眼异常晶亮。

    卫凌词沐浴后,换了一身柳青色纱裙,长发飘逸,晚间行走如流云缥缈,端了一杯茶送至旬长清房中。后者打开门后,自是诧异的眼神落在茶上,拒绝道:“师父,晚上喝茶不易睡眠。”

    “参茶而已,不会让你无法入睡,这是我让厨房特意熬的,喝了赶紧睡觉,”说完,上下打量了一眼她穿得整整齐齐的衣衫,又觑了一眼屋内昏黄依旧的灯火,“你穿得如此整齐,难不成半夜下山?”

    旬长清蹙眉,小心试着商量道:“必须得喝吗?”

    卫凌词反问:“这并非毒药,如此难以下咽?”

    当然不怕是毒药,旬长清无辙,接过来仰首饮下,好似就是一般的参茶,她将空的杯盏还予卫凌词。

    卫凌词只叮嘱她:“早些安歇。”

    小小的波折并未引起旬长清的注意,这种情况以前也出现过,她刚来时,卫凌词也会吩咐小厨房做些参茶。待对面屋子的火烛灭了之后,她才打开了窗户,等着紫缙。

    等了许久,都没有紫缙的影子,她趴在桌上有些昏昏欲睡,想着紫缙来了会唤醒她,便放心大胆地眯着眼睛小睡片刻。

    秋日的夜晚已经听不见蝉鸣的声音,加之今晚无月,几颗星辰遥遥缀在苍穹之上,深黑如墨,山上小路并不好走,紫缙爬上山后,在紫英阁外等了很久,见四周无人,才翻过了高墙。

    这里并非她第一次来,路早已摸清,直接跑到了旬长清的屋子,窗户是开着的,想必屋内人已经等她很久了。她小步跑过去,想翻过窗户时,却发现对面房内的灯蓦地亮了。

    四周皆是墙壁,只有一颗梧桐树可藏人,她迈出步子想爬上树的时候,深夜里响期了格外清晰的声音:“不必上树了,进屋吧。”

    一听话音,便知卫凌词是专门在等她了,眼神一滞,冰冷的雪粒似在眼中浮动,她并未抬脚,只与卫凌词两相对立。

    “你可以选择站在那里,不需我唤别人,我一人便可将你留在紫英阁。”

    音如人,异常寒冷,犹如手中的剑刃破开千年寒冰,冷至心骨。

    紫缙手中断刃握在手中,五年前凌阳一战,卫凌词一人击败了数十名刺客,全身而退,身上连道伤都不曾留,武功之高,简直让她惊骇。她一人在此,就算再来几人,只怕此刻也不可能全身而退。

    她思忖了须臾,看了一眼身后的窗户,咬咬牙,收起手中短刃,踏入了卫词凌的卧房。

    屋内一盏孤灯,光薄昏暗,凝结在灯芯之处,却是明亮的光。卫凌词拿过了床前的一盏灯,灯芯触上了火焰,明光倏尔乍现了昏黄的房中。

    她将两盏灯置在同一处,脸色冷肃非常,“长清睡了,哪怕你此时去找她也是无用。”

    卫凌词的眼神很淡很淡,让人看不出她的情绪,紫缙解开了脸上黑色面巾,俊美的容颜,可眼中的神色同样很冷,暗卫便是如此,没有自己的感情。她没有说话,在不知道卫凌词是何打算的情景之下,她不会先开口,将自己置于逆境。

    而卫凌词在一旁看得真切,只道:“你来是想告诉旬长清,平南王妃失踪了,与其同时失踪的还是城防图,这是大齐最高的军事秘密,不出半月,边疆就可能重蹈覆辙,再起战争。”

    闻及王妃的名字,紫缙心中一颤,眸中光影闪动,“王妃希望我能带走小公子。”

    卫凌词一怔,一阵疑云在心中翻涌,“你二人有书信往来?”

    “没有,是数月前,她告诉我,帝京如有变化,她让我带走小公子,自那次后,便断了书信往来,可今日又收到帝京来信,说是王妃盗走了布防图。”

    紫缙一句话让卫凌词的神经绷直了半日后而缓缓松弛,至少此事与旬长清无关。

    万籁俱寂的夜中,似有突如其来的惊涛拍岸而来,她深深呼出一口气后,道:“你想带她去何处?”

    “西南。”

    “去西南,且不说路途遥远,单单她在凌云山上消失,无论是朝廷还是凌云宗,都会派人去追你们,刺客无数,仅凭你一人,能将她带去西南?”

    卫凌词长身玉立,侧身望着无光的夜空,眸色却是耀夜清朗,叹道:“你带她走,只会害了她。”

    紫缙眉心一聚,外间冷风徐徐拂过,忍不住回道:“可留在这里,凌云山内有朝廷的人,今日便有人开始监视她了,说明开始怀疑她了,待在这里只有死路一条。”

    “出去了亦是死路!”卫凌词面上亦是不着半点情绪,无意再纠缠于紫缙的执着,直言道:“朝廷此时未曾怀疑她,她四年没有回京,她是平南王的子嗣,动她必先动旬翼,如此浅显的道理,何必钻牛角尖。”

    卫凌词是神情冷静,倒让紫缙心中不平,冷哼道:“此事与你无关,你当然心平气和的说话,紧要关头,与小公子划清界限,如此正好符合你大义凛然的正道人士模样。”

    “你认为我会害她?”卫凌词侧眸,紧紧凝视紫缙的双眸,惯常如水的双眸,顷刻间似风雷惊起,阴冷而让人胆寒。

    紫缙在厨房待了很久,见过她几次,每次都是清冷之色,淡漠无神,眼下此番如煞女之色,让她吃惊。

    火光跳跃间,她讽刺道:“难不成指望你会救小公子,你会顾念师徒之情?你的师父可是凌云宗掌门,若论师徒情分,你该更听他的话才对。”

    一番话夹枪带棒,让卫凌词眼神一暗,音色掺杂了浓浓无奈:“眼下,你只能信我,且不说后山阵法密布,稍有不慎便会陷入,就算出了山,你们也到不了西南,凌云乃是江湖门派之首,一声令下,后果不是你能承受的。”

    这些她都懂,可是待在凌云只有等死的份,孤注一掷,方有胜算,紫缙怔在原地,一时间神意游离,不知该不该信卫凌词,万千纠缠凝于眼中。

    卫凌词也未逼迫她,她看重的便是眼前人的忠心,逼急了也不好,她坐在一旁的凳子上,望着两盏烛火,此时站在眼前的若是旬长清,应该会比她更加犹豫纠结。这些年,看得出旬长清对她恭谨之外,多了些淡漠。

    她总在拒绝自己的好意!

    眼中多了些飘零的冷绪,她兀自道:“平南王妃一事不可告知长清,她待王妃是何感情,你该明白,她若知晓,只怕会闹着下山,回帝京、去西南都不可取。眼下你可以去找她了,如何说你自己拿捏着分寸。”

    紫缙未说话,转身而去,如此便摆明她信了卫凌词,推开了旬长清的门,唤了几句,竟唤不醒她。

    《宅书屋》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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