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建国愣了愣,勉强压下火气,表情已是相当不悦,吼道:“薇薇,怎么跟你老子说话的?”
林雨薇收回视线,一脸倦色,看都懒得再看林建国一眼,“爸,你走吧,我现在不想跟你吵,也不想看见你。”
林建国还想再说什么,见女儿一身冰冷的气息,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样子,蹙了蹙眉,抓起桌子上的车钥匙,一声不响地走了。
送走民警,李悦然关上房门,在林雨薇面前蹲下,将一个档案袋递到了林雨薇手中:“警方在你妈妈保险柜里发现的,这是她的遗嘱。”
林雨薇攥紧拳头,指甲陷进掌心里,也不觉得疼痛,闻言眼神呆滞地看向李悦然,语调哽得不成样子,“悦然,我爸居然没有我妈妈住处的钥匙,你不觉得很可笑么?”
李悦然心疼地替林雨薇拭去眼角的泪,将她扶了起来,“地上凉,乖,过来坐这里。”
林雨薇在沙发上坐下,倚在李悦然的怀里,无声地啜泣着,李悦然衬衫的领口,很快便被林雨薇的眼泪沾湿了一片。李悦然的心里宛若刀割,一手轻轻拍抚着林雨薇的背脊,一手握住她冰冷的手,替她暖着,此刻,再多的言语都显得苍白无力,肢体动作,才是最好的安慰。
两人就这么静静地相拥着坐在一起,不知过了多久,林雨薇渐渐止了哭泣,打开手中的档案袋,拿出了里面的东西,其他的,都被暂且放在了一边,一封沈清的亲笔信,吸引了她的目光,她将它轻轻展开,指尖颤抖地拿着那几页薄薄的纸张,安静地看。
“原来妈妈有一个相爱的人,那个人竟然不是我爸,而是一个女人。”林雨薇攥紧手中的信纸,满脸不可思议。
“是么。”李悦然也甚为意外,“难怪你爸对我们俩的态度那么强硬。”
“悦然,你是不是早就看出了我妈妈是自杀,不是他杀,也不是意外?”林雨薇轻声问。
李悦然答道: “我只是觉得应该不是意外,至于是不是自杀,虽然有预感,却也不敢深想,因为你妈妈不像是会想不开的人,你会这么问,是不是,她喜欢的人,不在了?”
林雨薇把信递给了李悦然,“嗯,十多年前就不在了,妈妈跟她少年相爱,肯定受不了。”
李悦然接过来,快速地看完,背脊突然一阵发寒,“你妈妈,性子居然这么烈?”
“我能理解她的感受,自我懂事起,就没见她笑过。”林雨薇叹了口气,拿起被晾在一旁的遗嘱简单地扫了一眼,便又放下,不过是交代一些财产的所有权问题,人都不在了,她要那些身外物有什么用?
“你以后,可千万千万别学你妈妈!”李悦然突然抱紧林雨薇,声音颤抖地道。
林雨薇怔了怔,咬紧下唇,沉默不语,过了片刻,将一把车钥匙交到李悦然手中,“我们这里,女儿出嫁,父母会送女儿一辆车作为陪嫁,这是妈妈留给咱们的,你应该会喜欢的。”
“这些待会再说,你脸色很不好,要不要先去躺会?”李悦然抚着林雨薇毫无血色的脸,一脸担心地问。
林雨薇摇头,“我想去医院看看妈妈。”
“好。”
下了楼,李悦然拿着钥匙,在小区停车场找到了那辆崭新的银色奥迪q7,却是无心欣赏,扶着林雨薇在副驾座坐下,打开另一侧的车门,上车发动了车子。
“我妈她真的很疼我。”林雨薇靠在椅背里,再一次泪盈于睫。
李悦然捏了捏林雨薇的手,安慰道:“薇,别难过,以后,我会替妈疼你的。”
林雨薇眸色微怔,侧头看向李悦然,“你刚才叫她什么?”
李悦然平视着前方,眼圈亦有些发红,“你是我的妻子,她是你妈妈,自然便是我妈妈,有什么不妥么?”
林雨薇目光瞬也不瞬地盯着李悦然精致的侧脸,低语道:“我现在有你陪着,可你当年,却要一个人承受这种剥皮剜心的痛,是怎么熬过来的?”
李悦然扯出一抹苦笑,“逝者已矣,可日子总要过下去。”
林雨薇轻轻点头,“嗯,给我点时间,我会好起来的。妈不在了,我不会再让你为我担心。”
李悦然抚了抚林雨薇柔软的长发,柔声道:“乖媳妇。”
“妈说,她不想葬在这里,要我把她送回她的家乡,或者,让我带着她回b市,却并没有说要跟她相爱的人合葬,我想,大概是觉得她已经配不起那个人了吧……但我想把她们葬在一起,就算生不能同衾,死,到底是同穴了。”
李悦然敛了敛眉:“妈那么好的女人配你爸本来就是暴殄天物,若不是你外婆干预,她们也不会分开,看得出,你爸并不爱妈,只是男人的征服欲在作祟,输给一个女人,到底是没面子,何况是他那样大男子主义的人,不甘心罢了。妈虽然嫁了人,但心里除了她爱的人,并没有别人,不过是对苦命鸳鸯,又如何说得上谁对不起谁,如此,再好不过了。那就带她们回b市,你想她,想去看她的时候,也方便。”
“嗯,谢谢你体谅我的用心,她们居然二十多年没见,真是不可思议。”林雨薇叹息。
李悦然沉吟道:“这我倒是可以预料得到,妈那么骄傲的女人,又那么爱那个人,这边没掰扯清楚,没把自己择干净前,是不会去见她心爱的人的,见了,那人算什么,情人还是小三?她不会让那人蒙羞的。”
林雨薇的身子颤了颤,喃喃地道:“我也不会让你的名字蒙羞,这一生都不会。”
李悦然淡淡一笑:“我知道。”
医院的停尸房内,林雨薇颤抖着手去摸沈清的脸颊,触手却是一片冰凉,她受不住地往后退了两步,身子顿了顿,又上前去,趴在沈清身上哭得险些晕厥,像是要把这辈子的眼泪都流干似的。
李悦然不停地安抚着林雨薇,才没让她在这样的绝境里精神崩溃。
……
春雨连绵,沾衣欲湿。
林雨薇把沈清和谢筠的骨灰葬在了b市郊外的龙山公墓,在墓碑前伫立良久,不肯离去。
一身黑色的女式西服将她的身形衬得更加瘦削,李悦然上前,揽了她的腰,声音低柔地道:“薇,你已经站了好久了,天又下着雨,会着凉的,早些回去吧。”
林雨薇戴着墨镜,李悦然看不见她的神情,却见她微不可见地点了点头,轻轻抱住了自己,“悦然,我们一定会相携到老的,必不会像她们那样。若没有你,我便万劫不复了。”
“不会的,放心吧,我那么爱你,一定会好好守着你的,嗯?”李悦然的声音不大,却异常平稳,带着安定人心的力量。
“嗯,你既在妈面前承诺了,便不能食言,”林雨薇依偎在李悦然怀里,呢喃道。
“一定。”李悦然圈着她纤瘦的腰,轻轻地道。
“悦然。”
“嗯?”
“带我回家。”
“好。乖媳妇,我们回家。”
林雨薇直起身子,凝视着李悦然近在咫尺的脸,她所要的,不过是在受伤时有一个可以依靠的怀抱,别人再多的言语,都不及所爱之人一个简单温暖的拥抱。
在对方需要时,给予对方自己所处的年龄段,所能给予的最大支撑,便是爱一个人最好,也最成熟的方式。
悦然,你的爱,同样让我如沐春风。
作者有话要说:
b城:林雨薇与李悦然定居的城市。
z城:林雨薇家所在的城市。
y城:李悦然家所在的城市。
该交代的都交代得差不多了,马上完结。潜水的姑娘,不出来冒了泡,混个脸熟么?_(:3)∠)_
第61章 白首
转眼又是一年除夕,虽然于林雨薇来说,这一年无异于天崩地裂的一年,但有心爱的人相伴在侧,伤痛纵然刻骨,也终有熬过去的时候。
年假期间,两人一起回李悦然家过了个热闹的春节。吃过年夜饭,李悦然带林雨薇出门散步,两人手牵着手,随意迈着步子,不知不觉间,竟到了市中心的人民广场。林雨薇站在熙熙攘攘的广场上,望着夜空里璀璨的烟火,轻轻勾了勾唇角。也许,爱情对很多人来说,都是一场烟花的表演,绽放过后,便会灰飞烟灭,什么都不会留下。可是,她相信,她们的爱情,绝不会是这样的结局。
李悦然从身后拥紧了林雨薇的腰,在她耳边喃喃地道:“又在胡思乱想了?”
林雨薇闻着李悦然身上清爽的气息,舒服地眯了眯眼,握住她放在自己腹间的手,十指紧扣,“没有,你在我身边的时候,我向来不胡思乱想。”
“只会想我吗?”某人撒娇。
“呵……”林雨薇轻笑。
李悦然的脸颊贴着林雨薇秀挺的鼻尖,嗓音低沉而魅惑,“薇,咱们都老大不小了,你看,你是不是该跟我一起,去把证领了?”
林雨薇抬手,用修长的指尖摩挲着李悦然的脸颊,“想好了?”
“我很多年前就想好了,好不好?”某人冷哼。
“嗯,那便去吧。”
……
加拿大,温哥华。
这座世界著名的港口城市,是典型的温带海洋性气候,纵使处在隆冬,也不会让人觉得寒冷。
两个高挑的女子在海边依偎着,海风吹拂着她们的长发,两人面朝大海,同样美丽的脸上,是同样幸福的表情。
经历一系列繁琐的程序,她们已在今日,结为了合法的妻妻。
在婚书上签字的时候,林雨薇的手抖得连笔都差点握不住,深吸了口气,才勉强写上了自己的名字。
李悦然对她淡淡一笑,旋开笔帽,从容落笔。
两个名字,一个龙飞凤舞,遒劲有力,一个潇洒飘逸,娟秀漂亮,贴在一起,却是那样,相得益彰。
从此,她们的生命,便如这两个名字一般,被牢牢地连在了一起,不死不休。
李悦然低头,拥紧怀里的女人,“媳妇,精神出轨,和**出轨,你比较能接受哪一个?”